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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學校,那村莊,那往事

那學校,那村莊,那往事

文/雨荷

童年,如一首沙啞苦澀的歌謠,唱著隱約成調的曲子;似一支細碎流淌的小溪,有時也會泛起一朵美麗的小浪花;如一幅色彩單調的畫卷,灰濛濛的底色上也黑白分明。那段小學時光雖然清苦貧寒,卻也不乏美好的回憶,更是我人生的一筆寶貴的財富,我將永遠珍藏。

———致漸行漸遠的小學時光。

我生長在關中平原最美麗富饒的下高埝平原上,我們下高埝村是個有二百多戶人家的村莊。四周被平整的良田環繞,果園豐庶,莊稼碧綠,如今也是新區建設規劃中的一部分。

然而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它和中國許多小村莊一樣,貧困清苦。那時村子裡日子過得稍好些的人家,都住在殘破的城牆裡,那時叫堡子里。堡子是一個「T」字形的巷子,橫巷子里有三十來戶人家對門而住,豎巷子里有二十多家對門而住,相對的兩排房屋之間有一米寬的巷子,中間露出窄窄的藍天。他們住的都是瓦房,在當時就是上等的房子。城牆據說是解放前為防土匪而壘起來的,是圍著堡子四周的長方形的厚土牆。解放後沒有了土匪,也就沒有人再理會,年久失修,就變得殘損不堪了。

在堡子周圍散住的人家裡,極少有蓋瓦房的,大都是下地窯。在平曠處挖出一個方五六十米、深五米左右的大土坑,把土坑的周圍挖成住人窯洞,在其中一方挖成土坡供人出入。我們家就住在這樣的窯洞里,位於堡子的東南方大約二百米左右的地方。窯洞上面是平曠的土地,通常在收麥時節作為打麥場使用,而在其他季節,則是孩子們的樂園。傍晚的時候,孩子們在場子里跳房子、抓五子,在麥垛之間捉迷藏,玩的很開心。

在童年的記憶里,上學是一件無比美好的事情。記得四五歲的時候,每天早晨還沒起床,就聽到村裡的大孩子在窯邊上用清脆甜美的嗓音喊哥哥姐姐上學,我就羨慕的不得了,心想,我什麼時候才能上學呢,心裡的那份期待悠長悠長的。

一個冬天的早晨,聽說村裡有了幼兒園,我新奇又興奮,多麼希望能去那裡看看,無奈大人太忙,我不敢跟他們提去幼兒園報名的要求,而心裡的那份期待又火燒火燎的灼的生疼,於是,就自己摸索著去了。所謂的幼兒園就在堡子東邊不遠處的一孔下地窯里,穿過一個拐彎的窯坡,從洞口的一扇黑漆大門進去,就是一個敞亮的土院子,一群小孩子在那玩的火熱。老師是村裡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地主小姐出身,是村裡年長者中最有文化的人。一頭花白的頭髮,說話聲音稍微有點沙,但很溫和,眼睛微彎。我怯怯的進了院門,不敢作聲,一雙手不知放到哪兒好,最後還是在棉衣的破洞處停留。老師看到我,問我多大了,我回答了後她說有點小,還是讓大人領著來報名。

聽了這話我心裡失望到了極點。回去的路上,冬日的斜陽慘淡的落在我身上,傷心的眼淚幾乎冷凍在寒風中。怯懦的我還是不敢跟大人說,就這樣,我的幼兒園夢破碎了。

孩子自有孩子的快樂。後來,我還是跟孩子們跳房子、抓五子、看大孩子們頂牛,漸漸地就忘了幼兒園的事,

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是1976年。記得父親領我到堡子南面大路對面的大隊院子里,這裡有一間大安間房子,就是有兩面屋檐,四周翹起四個角的那種,這裡原先是大隊部,現在臨時做我們的教室。交了一塊五報名之後,領了兩本書,《語文》和《數學》,見到了老師,是我們村一個剛二十歲的小夥子,在村裡當老師掙工分。他個子高高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眼神里有一種看不懂的東西,我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領完書被告知:明天就可以來上學了。我高興極了,一路上蹦蹦跳跳的回去了,我終於可以上學了,晚上做夢竟然真的笑醒了。

然而上小學一年級我記憶最深刻的事情是等老師、叫老師。老師是本村的,教室門上的鑰匙只有老師有。每天早上,我天蒙蒙亮就第一個來到大隊院子里,站在教室門前等。然後小夥伴們也陸陸續續背著母親縫製的小書包來了,孩子們多起來了就先玩,玩夠了,太陽就出的老高了,可還不見老師來。這時有大膽的孩子就提議:我們去老師家叫老師,大家都同意,於是一群孩子就一溜煙的跑到了老師家正方形的下地窯的窯洞邊上,七嘴八舌的喊道:老師,該上學了,太陽都老高了!

半天不見動靜,大家就自顧自的又玩,過會看一下。不久老師才從一扇小門裡出來,我們看著他出來進去刷牙、洗臉、看著他走向窯坡,然後,就歡呼著「老師來了」爭先恐後的跑向教室。老師來了之後,我們一天的學習生活才算是開始了。

記得很清楚,我們班當時有33個人,教室里擺著11張簡易的木桌子,三個人一桌。凳子五花八門,方的、圓的、紅的、黑的等等,都是各自從家裡帶的。我家裡當時有一條本色長凳子,一把紅色的椅子。開始我帶來了長凳子,可沒幾天,調皮的男同桌不讓我的凳子占他地方,讓他白坐也不行,只好豎著放,騎著坐。可是凳子太長了,桌子巷道本來就小,前後的同學都提意見,無奈只好換了那把紅色的椅子。椅子本來就寬,我又坐最外面,沒過幾天,同桌們又提意見,他們出來進去不方便,加上值日生值日時,幾個調皮的大男孩子都會闖到教室里來,把各色凳子一個一個高高的壘起來,然後在下面用腳使勁一蹬,凳子就會紛紛摔下來,發出接連不斷的巨大聲響。那場面很嚇人,並且他們不許值日生告訴老師。我也知道,即使告訴了老師也沒用,老師是不會管這等閑事的。

我的椅子不久就被摔斷了一條腿,從此我就只能是站著上課。我很羨慕班裡的兩個女生:一個是肖英英,她帶著一個很厚實的木紋紅方凳子,看起來很笨重很結實,怎麼摔也不會壞;另一個是宋蓉兒,她帶著一個小圓兀子,凳子面直徑只有一尺多,木板也很厚實,卯?之間幾乎沒有縫隙,歷經摔打一直完好。

在我沒凳子坐的那些日子裡,在那些站得腿困的日子裡,我無論走到哪,只要看到是可以放在我桌子行間里的結實的凳子,我都會偷偷地想,我要是能有一個這樣的凳子,該多好啊!

我就這樣站了一年。加上那一年遇上唐山大地震,好長時間我們都住地震棚,裡面又潮又濕,後來就落下了膝蓋疼的老毛病。

老師語文數學全教,辦公室就在教室南邊的套房裡。每逢上語文課,老師就教我們讀一讀句子。清楚地記得當時的第一課是「毛主席萬歲!」,第二課是「中國共產黨萬歲!」第三課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其他的都不記得了。記得上課時,老師很喜歡和一個長著黑亮眼睛的漂亮女生玩。記得有一次,他把那個女生的半塊饃拿過來放在黑板上面的算盤上讓她夠,她個子小夠不著,就踩在桌子上去夠,老師笑眯眯地又把饃換到牆畫畫框上,如此三番,逗得同學們大笑,他自己也笑呵呵的。

就是在那一年,毛主席逝世了,當有線廣播里傳來這個噩耗的時候,大人們都流下了難過的眼淚,孩子們也跟著哭了。開追悼會的那天,全村人都排著整齊的隊伍,聚集在大隊院子里,人人都自製了白色花朵戴在胸前以示哀悼,其中還有幾個老人,徑直戴上了白孝,穿上了孝服。記不得儀式上誰講了什麼話,只記得在莊嚴肅穆的哀樂聲中,院子里一片哭聲,此起彼伏,那時七歲的我也和大家一起哭了。心想:他是多麼好的人啊!為什麼好人要去世呢?

很快我們就升入了二年級。那年開學前,我和妹妹都相繼生病了,我們看病花完了家裡所有的錢。開學時,家裡實在拿不出一塊五毛錢的學費,我只好落寞的待在家裡,不敢去學校。心裡難過極了。晚上躲在被窩裡偷偷哭泣。終於有一天,老師讓一個孩子到我們家來,叫我去上學,說學費以後再說。那一刻,我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了。我又可以上學了,一種失而復得的快樂感久久在心頭圍繞。

這一年,我們教室搬到了村中的一孔窯洞里,桌凳都沒變。老師換了,是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瘦高個,眼睛特別大,喉結很突出。也是本村的,據說有十多年教齡了,還是語文數學都教。他教學極認真負責,從不馬虎。這一年裡,我學到了很多東西。

記得他教我們珠算,背很難背的珠算口訣,什麼一上四去五、二上三去五、三上二去五等等。他上課的時候,教室里很靜,誰稍微有點小動作,他就會瞪大了他那雙特大的眼睛,這雙眼睛一下子就白多黑少了,攝人魂魄,做小動作的同學就嚇得再也不敢動了。他講課時喉結總是隨著他的說話在上下滾動,知識的水滴就匯成涓涓細流,流入了我們的心田。

學珠算自然要算盤,當年我為了向父母要算盤,我哭了好幾回。在那個每花一分錢都要好好計劃的年代裡,買算盤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算盤買回來了,我自然格外珍惜。每天練習的很勤奮。不久,就能把算盤打得啪啪響而不出任何差錯。也因此受到了許多誇獎,村裡許多人只要看到我背上算盤去上學或放學時,總會擋住我,出題讓我給他們打算盤算,對我打算盤時常會讚不絕口。那時的我很有成就感。

記得那年縣上統考,我們是去中心學校考的。考完後不久,老師在班裡表揚了我,先表揚後批評。表揚是因為我數學在縣裡考了第一,記得老師當時滿眼笑意,兩隻大眼睛彎成了好看的弧形,用讚許的目光看著我,一直到講完那些表揚的話,我心裡激動無比,臉紅彤彤的發燙。可接著老師馬上一臉嗔怪的看著我,圓睜著他那雙大眼睛,露出許多眼白說:「你怎麼那麼慌呢,竟然把名字寫錯了,把「俠」字寫成了「們」字!」我的臉就更紅更燙了,可心裡還是高興要多一點的。

那時我們有時也上體育課和美術課,我因為腿疼的關係不喜歡體育,卻極喜歡美術。老師拿起粉筆在那個橫靠在牆上的木板黑板上,手動幾下就能畫出一個物件來,而且惟妙惟肖,我模仿著老師一遍又一遍的畫著,始終覺得不如老師畫的好。很快就要給畫塗色了,於是又需要彩色蠟筆,八分錢一盒蠟筆,我不敢跟母親要,我不想給家裡本來就拮据的生活再加負擔。有一天晚上,我竟然做夢夢見撿到一盒蠟筆,夢裡的那種興奮感至今還記得。可一覺醒來,還是失落,繪畫課仍然要借同學的蠟筆,條件是要讓他抄我的作業。因為那時我們剛接觸造句,我提起造句就興奮,覺得許多美好的句子就在心裡亂蹦,而很多同學提起來卻發愁。就是在那時,我學會了畫藍天白雲、學會了畫蘿蔔白菜等,覺得極其有趣。

那時我們沒有什麼零食,用作樂趣的是洋蔥和紅辣椒面。記得一個班裡最活潑的女同學肖英英時常拿一個洋蔥來,剝成片,包在衣襟上使勁擰,擰出辛辣的水分後就吃了,有時也會分給大家吃,在當時,覺得那時很好吃的美食呢。也有許多同學把家裡的紅辣椒面用紙包起來,放點鹽拿到學校來,想吃的時候用舌尖輕輕點一下,辣的吸吸氣,感覺極刺激。這些「美食」我們午休起來吃,下課也吃,吃了提神醒腦,現在想起來那種味道還直竄口鼻呢。

這一年我的生活突然就豐富了,世界在我眼裡也豐盈了,我們也明白了許多人生道理。那位說話時喉結微動,大眼睛的李老師,我們終生難忘。遺憾的是他在幾年前已經患癌症離世了,我們會永遠懷念他。

三年級的時候,我們終於到離村子一里路的正式學校---下高埝小學去上學了,能聽著鈴聲上下課,跟著喇叭的音樂聲做操,第一次見了手風琴,也正式有了政治、音樂課,認識了幾個優秀的老師,接受到了許多新的思想,生活的畫卷又一次變得越來越開闊了。

小學三四五年級的生活,除了經濟上依然貧困外,與現在的小學生活沒有了太大的差別。印象深刻的,是我們五年級的數學老師。姓李,瘦高個、長臉、稀疏的頭髮向後梳成背簍,夾雜有白髮。他對我們要求很嚴格。每次的作業都批改的很仔細,誰作業有問題他會給誰單獨講解,直到解決為止。他很愛孩子們,常給我們訂作業本。以至於後來參加工作,我也沿襲了他的許多習慣,包括給孩子們修訂本子。

1980年,我們小學畢業,那年我們村實行了聯產承包責任制,結束了吃不飽穿不暖的苦難生活。漸漸地,我們一家人在父親的帶領下,用勤勞的雙手,在責任田裡披星戴月,辛勤耕作。種麥子、玉米、黃豆、棉花等作物,除了吃飽穿暖之外,我們上學、買學慣用具,再也不用為錢那麼發愁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對童年生活依然記憶猶新,那學校、那村莊、那些與苦難交織著的往事,仍然如過電影一樣一幕幕時常浮現在我腦海里。正是這些經歷和磨難,教會了我隱忍、寬容、勤奮和珍惜,成為我成長曆程中一筆寶貴的財富。我感謝那些曾經在苦難中給予我幫助和鼓勵的人,永遠還念那些曾經給予我教益的人,他們將與往事一起永遠鐫刻在我的記憶深處。

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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