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朋友與寶貝的簡明藝術史介紹
一
說起世界上最古老的畫，是穴居人在洞穴壁留下的猛獁，野牛等等大型動物，那時他們都比人類強大。
而古埃及人與穴居人不同，對活著時候的房子沒有興趣，對死後居住的地方卻嚮往又嚮往。因為夏季的尼羅河水總會泛濫，所以陵墓一定要蓋的堅固安全。埃及人不愛畫野獸，他們畫人物，神靈，並有特定的形式。眼睛與雙肩正面朝前，臉與身體其餘部分卻側著（霍克尼曾借鑒過幾次）。
埃及人對繪畫的作法影響到後來，人們若建築一座廟宇、教堂或其他宏偉建築時，總在地基里放上一塊空心石，並把當日的報紙與照片一起放下去，成為儀式。
距離埃及很近的地方，卻有非常不同的兩河流域文明。因為無法像埃及人那樣運用磚石，他們遺留的痕迹很少。與埃及人嚮往死後的生活不同，這裡的國王不關心死後而熱愛現世，他們建造恢弘的宮殿和廟宇，將畫和裝飾圖案畫在珍貴的磚塊上，塗上一層類似今日的「釉料」，入火煅燒，就變成了最早的有色瓷磚。用來美化過於樸素的泥磚建築。在畫法上，出現了最早的「透視法」。並且很擅長圖案、邊框裝飾，例如「圓花飾」，「紐索飾」，還有後來被許多畫家模仿過的「生命之樹」（長滿了各種不同種類的樹葉、花朵、果實）。
二
既被稱為「希臘繪畫之父」波利格諾托斯兩千年之後，「義大利繪畫之父」契馬布埃出現。或許你不知道他，但你一定知道他著名的徒弟喬托。在那個時代，濕壁畫和蛋彩畫還是主要的繪畫方式。
在「花城」聖馬可修道院有一位非常善良的修士，大家都叫他「天使般的兄弟」，他的名字安吉利科在義大利語里也就是這個意思（畫風近似喬托）。從前，畫框只是為了分隔圖畫和牆壁的東西，但他卻很有創意，在創作的《聖母像》畫框上畫了12個天使，每個天使都在彈奏不同的樂器（後來修拉、蒙克等等都如此做過）。
比薩除了斜塔，還有一個並不太為人知的名處，叫做「坎波桑」的墓地。它的土全從耶路撒冷運來，是「耶穌曾經踏過的聖土」。畫家戈佐利在此畫了22幅聖經故事。他與馬薩喬（層次感、透視效果卓越）、菲利波（不良修士）並稱為「再生時期」（文藝復興初期）代表人物。
三
從這一時期開始，出現了偉大的義大利。
義大利能誕生如此多傑出藝術家，原因之一是宗教。當時它是基督教中心，很長時間繪畫的主流還是宗教畫。
波提切利生在文藝復興時期，人們開始更喜愛古希臘文化藝術。繪畫題材漸漸發生改變。在他的《春》里女性下肢十分修長，看似翩翩起舞，薄紗似的長袍似有還無，直接展示了婀娜的體態。
在薩佛納羅拉的影響下，他曾燒毀過自己一些畫作。對前者，有人認為他是極端的惡魔，有人認為他承受非人的磨難，只為堅持自己的信念。可見這世界有那麼多不同的維度，立場，觀點。
時間終於走到文藝復興三傑。顏值上年輕的拉斐爾（師從佩魯吉諾）領先了達芬奇，米開朗基羅（師父吉蘭達約曾以金匠知名）。然而他只活了37。但卻也留下1000多幅作品，若其活到米開朗基羅一樣的年紀還了得。米和拉這對相愛相殺者，幸好是米活的久（脾氣這麼差生活如此慘，也能長壽，或許是上帝留他），才能不斷留下無愧於三傑之一的傑作。不比繪畫，雕刻實在太耗時耗力，又常寄教皇籬下做不得自己的主。他又不像拉斐爾可以畫好重要部分，其餘交由助手學生完成。米的性格與長袖善舞的拉大相徑庭，對助手畫家全不滿意將其遣走，所有工作攬於一身，也難怪在自傳叫苦累怨天地。然而生命就是場耐力賽。於任何藝術家都是一樣。
說起拉的名畫《大公爵的聖母》，還有個趣聞。買主認為此畫比他的所有財產價值還高，因此不肯掛在家裡的牆上，也不願放入保險箱，而是時刻將此畫帶在身邊從無例外。如今，該畫被收藏在佛羅倫薩一美術館內，只要你去，就能見到。而或許住在本地的居民終其一生，也不會多走兩步去看一眼。
在以上三位偉人後，還有威尼斯人貝里尼家族，他們收的學生比自己更出名，一位是「提香」（意為黃褐色），一位是喬爾喬內（32歲因瘟疫離世）。還有一位只當過提香幾天學徒的丁托列托，人稱兼有「米開朗基羅的技巧和提香的色彩」，但因作畫速度太快質量亦有參差。
還有一位並不太為人熟知的畫家科雷吉歐（名字就是他居住的小鎮），他在帕爾瑪大教堂圓頂塔留下的天頂畫（後世稱為短縮法，蒙克亦常用），被提香看到後連連驚呼「即使將圓頂用金子填滿，也不如這幅畫值錢」。
四
在佛蘭德斯，凡艾克兄弟非常擅長用油彩作畫，畫面色彩無論過了多久，還像是剛創作時一樣鮮亮。因對油畫技巧的推動，他們被稱為「油畫之父」。
關於哈爾斯，原本我只覺他比倫勃朗粗糙。後看資料，有時他故意為之不清理畫筆留下的痕迹，為的是讓欣賞畫的人想到他寥寥幾筆就迅速畫出人物瞬間表情的場面。然而倫勃朗之所以偉大，還因為他的「光」，他的光既不是全然的自然光，也不是全然的人造光，兼具明亮光線和深暗陰影，就像是上帝的安排。
德國文藝復興最偉大的畫家，非丟勒莫屬。除了擅長各題材油畫，他還愛製作版畫。最著名的版畫之一《憂鬱》，又令我想到了創作過同名作品的蒙克。
另一位德國畫家荷爾拜因，在朋友大思想家伊拉斯謨的幫助下前往英國發展，受到賞識。
另一位我非常喜歡的對光線處理十分别致的畫家是維米爾。他的光線，使所有室內物品的材質，甚至觸摸後的手感（溫暖亦或冰涼），都能躍然紙上。他的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被稱為畫得最好的室內陽光（後人也對他是否使用了工具在爭論）。
格列柯的名字，其實就是「那個希臘人」的意思。他曾與提香學畫，此後一直定居西班牙。就像他一直堅稱自己是希臘人一樣，他的畫是一樣的執著、變扭，用色獨特，瘦長變形的比例，並不是現實，代表著他內心的精神或理念，讓人想到著長袍系粗繩苦修的修士。
風景畫在繪畫史上出現得很晚，其實蠻令人意外。文藝復興時期義大利那麼多偉大畫家，面對著義大利如此迷人的風景，也沒有想到將其作為主題。
兩位法國人，普桑、洛蘭，反倒是義大利最早的風景畫家。
此後，還有一位法國人華托，現在我們都知道他，可他一生窮困悲慘，前半生拚命畫畫也掙不著錢差點餓死，終於熬出頭時身體又垮掉了疾病纏身去世。
以為我只想說這個是不是？NO.他的畫完全相反，看不出任何悲傷的影子，畫中人物與本人境遇全然相反。他不畫窮人，和他一樣勤苦的人，醜陋粗俗的人，他畫里的人物總是盡情享樂，跳舞，聚餐，華麗優雅，氣質出眾，好像裡面的人物是世上最無憂無慮的（雷諾阿的人生哲學也是如此）。
路易大衛開創了「古典主義畫派」，他的一位學生安格爾雖在被認證之路上經歷坎坷，但的確是素描高手，認為線條比色彩或光更為重要。另一位學生格羅曾被愛裝逼的拿破崙任命為隨軍畫家，從此認識到戰爭的殘酷性。
他們作為著名的「古典主義者」，正好在新時代站在了德拉克羅瓦代表的「浪漫主義」（認為再漂亮的線條也不比色彩重要）的反面。
五
就在其他國家的藝術發展如火如荼的時候，英國在1700年還沒有名畫家。第一位嚴格意義上的大畫家名叫霍加斯（銀器雕刻師起家）。他的畫作已體現出英國人喜愛諷刺時世的一面。
很喜歡這幅《賣蝦女》。雖然看上去匆匆勾勒似乎沒有畫完，但卻尤為生動。年輕女孩的笑容，像不像電影《窈窕淑女》里的赫本？
關於另一位大畫家雷諾茲爵士有件軼事，他因為太喜歡米開朗基羅了，以至於他在朝拜西斯廷教堂米的繪畫時沒注意到旁邊就有個隆隆作響的通風裝置。直到他要走了，才發現耳朵不對勁。從此他的聽力就越來越差，藝術能讓人廢寢忘食，還能忘記聽覺。
另一位名肖像畫家是庚斯博羅，其實他更愛風景畫，可是無人問津，只好靠肖像畫維持生計。他的肖像畫多愛用銀灰色，而雷諾茲的色彩就絢麗許多。據傳，他的《藍衣少年》也是因為雷諾茲曾說偏重藍色的畫不好看而特意為之。
庚斯博羅之後，英國還出了一位康斯太勃爾。從其開始，畫中的樹葉真正從褐色變成了綠色。因為過去，畫家們要用暗一些的顏色襯托出亮一些的天空（對比法）。而康在上色時不再使用單一的顏料光滑均勻地塗，而是塗成許多小而厚的色塊（把顏料塗成塊或點狀，會提高整幅畫面的亮度）。近看時你才能看出畫面上黃綠藍不同顏色的色塊，只要離得稍微遠點，就能感覺整片田野還是綠色的且比均勻塗的綠色更明亮。（有沒有後來印象派的感覺？）
事實上，特納的夕陽也是一樣。太陽之明亮，使真實捕捉到它的自然狀態非常之難，沒有一種顏料可比擬。人們覺得特納的夕陽太亮了不真實。其實不真實的原因，恰恰是他畫得還不夠亮。
六
如果告訴你柯羅50歲那年才賣出人生第一幅畫，你會不會更努力一點？更心平氣和一點？
風景畫那麼多，為什麼我偏愛柯羅？在他的畫里總能感受到一種奇妙的，夢幻般的美，他也的確是那樣純粹地熱愛著自然。人的性格真是件奇妙的事情。華托那般，柯羅這般。他將夢幻與感傷揮灑在畫里，生活中卻是個開朗又快樂的人。朋友們都親切地稱他為「柯羅老爹」。巴比松畫家中還有一位比柯羅還窮，米勒。我喜歡米勒同梵高的感情一樣。他貧窮的狀況終生未改善。去世後妻子靠柯羅資助才得以維生。
七
本傑明韋斯特是第一位有國際聲望的美國畫家。小時候沒有畫筆，他就用自己家的貓尾巴上的毛自製。後來他去了英國受到王室欣賞。在宏大的歷史畫中，他敢於讓人物穿上現代的軍服。現在我們習以為常的事，也是經過了藝術家一點一點的爭取。他的學生里有一位著名的「總統畫師」，斯圖爾特，前後為5位總統畫過像。
富爾頓，蒸汽輪船發明者，莫爾斯，電報發明者，沒錯，他們都是畫家，都在韋斯特畫室學過畫。
與肖像畫家相比，美國的風景畫家出現就更晚了。美國的鄉村景色本身是非常美麗的，然而它很難通過一幅風景畫表現出來。理論上，沒有畫家能讓他的畫看起來像真正的風景那樣美（它畢竟是有限的二維空間），也因此，他不應該認真到不舍放棄任何細節，而應想辦法揣摩人在看風景時的感受，讓他的畫看起來更動人。
英尼斯就是一位擅長向人們傳遞風景美妙之處的畫家。（代表作《平靜與富饒》）
還有一位孩子們特別喜歡的海景畫家，霍默。他喜歡錶現暴風驟雨時的海景，為此特地在緬因州海岸邊建了一所房子。他也喜歡去蠻荒之地探險，在他的畫里自然能感受到那種自然的博大感。
惠斯勒是個奇特的美國人，自負，標新立異，喜歡樹敵。曾經他的《母親》只要1000美元就能買到，然而這幅畫第二次回美國，就是以盧浮宮非賣珍品的名義了。他喜歡將自己的畫取些抽象的色彩名，《母親》原題為《灰色與黑色改編曲》，《白衣少女》原題為《白色交響曲第一號》。他的用色方法的確獨特。
如果你喜歡薩金特，一定不要錯過他在波士頓公共圖書館第三層樓的內牆畫壁畫，很難想像一位以肖像畫知名的畫家，將大型壁畫做得如此富麗堂皇。
八
抽象畫難理解么？
好像難又不難。
你見過天上的雲彩嗎？
雲彩能變幻出不同的形狀，和雲彩一樣，抽象畫在你的心裡，同樣可以如此。（先用蠟筆嘗試一下，塗得又深又厚。不要亂塗，試著畫出不同形象）
畢加索的《三個音樂家》是抽象畫么？不是。因為他畫了音樂家，這些我們稱作「非寫實」。還有一種瑪格麗特式的，我們稱作「超現實」。「腦袋可以變成大白菜，身體可以變成抽屜，耳朵可以從樹里長出來」，就像在夢裡一樣。
九
堪薩斯州的柯里鍾愛馬戲團。他因此加入馬戲團，畫過許多與此有關的畫。還有堪薩斯州的龍捲風，緊張激烈，顯示了對普通人生活的關注。伍德同樣如此。他們筆下的主題，多是美國中西部地區，幅員遼闊，不乏荒涼。著名的《美國哥特式》，有人說是夫妻，有人說是兄妹，有人說是父女，眾說紛紜，無論如何，是那一時期典型的美國，外在的。內在的。
很感謝作者竟然在最後的篇幅里提到了我最愛的霍普。並且提到與他典型的《紐約電影院》不同的《涌浪》。不再是光線昏暗的大城市室內孤寂場景，而到了陽光明媚的室外，幾位年輕人正在划船遊樂。色彩鮮艷，畫面動感，人物也多了。然而相同的，是艷陽下看不見摸不著又無所遁形的孤獨。
推薦書目：《希利爾世界藝術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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