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象地板：「綠色產業鏈」是否名副其實？
文：綠色江南
2017年，蘇州工業園區綠色江南公眾環境關注中心（以下簡稱「綠色江南」）陸續接到多位丹陽市（隸屬於江蘇省鎮江市）居民舉報，稱位於丹陽市經濟開發區大亞木業工業園區（以下簡稱「大亞木業工業園區」）的企業，多年來在生產聖象地板過程中產生環境污染，嚴重影響了周圍區域多個社區的居民生活。
為此，綠色江南聯合公眾環境研究中心（IPE）對聖象地板生產過程的環境污染擾民問題開展了調研。
大亞木業工業園區
聚集多家聖象地板生產企業
居民投訴的聖象地板，是大亞聖象家居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大亞聖象」）的核心產品。大亞聖象隸屬於大亞科技集團（以下簡稱「大亞集團」）[1]，主營業務為人造板和木地板的生產和銷售[2]，在深圳證券交易所掛牌上市，股票代碼：000910[3]。
大亞集團的官網顯示，集團以江蘇為中心，在全國林業資源集散地和木業產業基地建成八條國際一流水平的人造板生產線和以強化地板、實木地板、標準木門、整體衣櫃、廚櫃等家居終端產品的深加工生產線，形成了從林業基地建設、生產製造到終端產品銷售的完整產業鏈和價值鏈[4]。
根據大亞集團2017年年報中披露的下屬企業名單，我們逐一查詢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依據地址信息識別出位於大亞木業工業園區（圖1紅框）內多家大亞集團下屬企業（圖2）。
圖1 大亞木業工業園區（圖片來源：百度地圖）
其中，大亞聖象持股的子公司主要從事人造板、地板、傢具的生產和加工，涉及木材蒸煮、烘乾、粉碎等工藝，以及膠黏劑的使用。
圖 2大亞木業工業園區內的大亞集團下屬企業
廢氣排放實地觀察
2018年3月，綠色江南先後多次前往大亞木業工業園區開展實地調研。當綠色江南工作人員駕車通過機場路與齊梁路交界口時，車內飄進很濃的怪味，綠色江南工作人員下車後聞到的氣味刺鼻嗆人。
在機場路和大亞路交界口（圖3，紅星位置），綠色江南工作人員看到廠區門口寫有「大亞人造板集團有限公司」、「大亞飾面板（江蘇）有限公司」、「大亞人造板集團有限公司強化地板分公司」和「聖象實業（江蘇）有限公司」的銘牌。廠區內矗立的煙囪正向外排放出白煙。
圖3 機場路和大亞路交界口的銘牌
（圖片來源：百度地圖、綠色江南拍攝）
綠色江南工作人員觀察到煙囪排煙飄過包括御河熙岸、東南新城、嘉源首府、普善人家、東方花園別墅、天怡御瓏灣等多個社區（圖4-1、4-2）。
圖4-1排煙飄過多個社區（綠色江南拍攝）
圖4-2排煙飄過多個社區（綠色江南拍攝）
依據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煙囪所在廠區內的大亞人造板集團有限公司、大亞飾面板（江蘇）有限公司、大亞人造板集團有限公司強化地板分公司和聖象實業（江蘇）有限公司，主要經營範圍涉及中、高密度人造板、人造飾面板、強化複合地板、傢具、裝飾材料和裝飾牆板。
周邊居民污染投訴實地調研
大吳巷村（圖5）
圖5調研區域和大吳巷村相對位置圖
（圖片來源：百度地圖）
據大吳巷村一位居民反映（圖6）：就那一種膠水，要塗在地板上，膠水調料的時候，非常有味道。像我們年紀又大，頭昏啊，要吐啊，天天都是這樣的日子就難過了。有時候還有油漆味道，被子，衣服都不能曬啊。
另一位居民也反映：特別是風往我們這邊來的時候，味道是最大的。
圖6大吳巷村居民反映環境污染問題
（綠色江南拍攝）
大吳巷村的另一位居民說（圖7）：肯定有污染的，特別是每天早上的時候，還不知道有多大的味道，窗戶都不能開。很大的木腥味道，有時候還有灰。我們走廊里的窗戶都不能開，因為開著，家裡吃飯一會就有味道了。每次聞到這個味道我就頭昏。
圖7大吳巷村居民反映環境污染嚴重
（綠色江南拍攝）
大吳巷村居民對綠色江南工作人員反映（圖8），去年的一天一位大姐聞到這個味道頭昏暈倒了，到醫院搶救頭上縫了七八針，看了一萬塊錢。早幾天還有一個六十多歲的人也暈倒了。
圖8大吳巷村居民向綠色江南工作人員
指著自己的頭被縫了七八針（綠色江南拍攝）
東南新城社區（圖9）
圖9 調研區域與東南新城相對位置圖
（圖片來源：百度地圖）
在對東南新城居民走訪的過程中，有居民向綠色江南工作人員反映（圖10），以前更加不行，木屑在天上飛，地下都是一層下雪一樣的，那個木屑馬路上都是的。那個木屑就像飄雪一樣的，一層一層的。
圖10東南新城社區居民向綠色江南工作人員
反映環境污染問題（綠色江南拍攝）
東南新城社區另一位大媽描述（圖11），都是木屑，灰像棉條一樣的，窗戶里都是。
圖11東南新城社區居民向綠色江南工作人員
反映環境污染問題（綠色江南拍攝）
一位多次去過聖象集團但不願公開身份的東南新城社區居民介紹說，他去過聖象地板生產車間，眼睛都睜不開的，辣眼睛流眼淚的，每次環保部門都說檢測報告是合格的，但是居民們天天聞到濃濃的怪味，這種現象很矛盾。他認為這種味道是木屑、尿素和甲醛混著在一起的味道。
路巷村（圖12）
圖12調研區域與路巷村相對位置圖
（圖片來源：百度地圖）
路巷村位於調研區域以北。在對路巷村居民走訪過程中，一位居民向綠色江南工作人員反映（圖13），南邊的風吹過來，臭的不得了，臭的腦袋發脹，說不出來什麼味道，就是那個爛樹皮臭。一聞到這個味道就鼻子和眼睛中間痛。
圖13 路巷村居民向綠色江南工作人員
反映環境污染問題（綠色江南拍攝）
路巷村一位老先生對綠色江南工作人員介紹說（圖14），聖象地板的臭氣，聞到就要嘔吐，吃不下飯，那個味道有尿素和二甲苯的味道。
圖14 路巷村居民向綠色江南工作人員
反映聖象地板環境污染問題（綠色江南拍攝）
路巷村居民路先生也反映說（圖15），大亞木業剛建廠的時候就有味道，老百姓也不知道危害有多大，就是風刮過來的時候，聞到會頭昏。家裡都有味道，窗戶也關不住這種味道。曬被子和衣服上面都是灰，汽車停在外面都是灰。
圖15 路巷村居民向綠色江南工作人員
反映環境污染問題（綠色江南拍攝）
路巷村的居民對綠色江南工作人員講述說，聖象地板那個煙囪里的灰，晚上到九、十點鐘，煙囪里的灰就往外面來了，那個煙是漆黑漆黑的。（圖16）
圖16 路巷村居民向綠色江南工作人員
反映聖象地板環境污染問題（綠色江南拍攝）
大亞集團環境監管和投訴舉報記錄
檢索蔚藍地圖資料庫（www.ipe.org.cn）顯示，大亞集團2017年年報中披露的多家下屬企業及子公司，近年來也曾出現不良環境記錄（表1）。這其中除了位於大亞木業工業園區的企業外，還包括大亞集團位於肇慶和江西的兩家子公司。
表1 大亞集團下屬企業環境監管記錄
其中，與丹陽市大亞人造板集團有限公司相關的，是2016年7月26日鎮江市環保局發布的《中央環境保護督察組交辦信訪問題鎮江辦理情況（2016.7.26）》。內容如下（圖17）：
圖17 鎮江市環保局網站截圖
鎮江市環保局發布的文件提到，「該公司於2016年6月5日至7日，委託上海輕工環境壓力容器監測總站對外排廢氣中的顆粒物、二氧化硫、二氧化氮、甲醛、氯化氫、酚類化合物、非甲烷總烴、惡臭進行了為期3天的監測，監測結果表明外排廢氣中的各污染因子均未超標。[10]」
該文件同時確認，「雖然該公司新建廢氣處理設施已正式投運，但由於木材自身含有的特殊氣味，在氣壓低、陰雨天氣等不利擴散氣候情況下，木材蒸煮過程中產生的異味對周邊環境仍有影響。」
對大亞人造板集團有限公司的相關投訴延續到2017年，有網友於2017年9月4日在論壇上跟帖稱「每當大亞濃煙肆虐，整個開發區包括市區都在殺傷範圍之內，酸腐味令人聞之欲吐」[11]（圖18）。
圖18 2017年9月論壇截圖
2017年9月4日下午，丹陽市環保局在論壇中回應確認「群眾反映屬實」（圖19）[12]:
圖19 丹陽市環保局論壇回復截圖
此外，大亞集團在江蘇句容市建設的地板相關產品生產工廠，也曾因嚴重污染遭居民舉報，後查明該工廠沒有任何環評手續，屬於違法生產而被環保部門叫停（詳見附錄）。
圖20-1：違法生產導致對環境的污染和
對居民生活的影響（舉報居民提供）
圖20-2句容市環保局發出通告，
決定終止該生產項目
聖象地板：「綠色產業鏈」是否名副其實？
大亞集團旗下擁有「聖象」地板和「大亞」人造板兩大品牌。
圖21 聖象地板
圖22 大亞人造板
依據大亞集團2017年年報[13]，「聖象」品牌已成為公司最核心、最具價值的無形資產；聖象地板累計銷量已達6億平方米，用戶規模超過1,500萬戶[14]。
圖23 聖象地板工廠年產能達五千萬平方米
（圖片來源：聖象地板官網視頻[15]）
由世界品牌實驗室評選的2017年「中國500最具價值品牌」也將「聖象」列為中國家居行業榜首位置[16]（大亞人造板同時榮登2017年「中國500最具價值品牌」人造板行業榜首）。
圖24 聖象地板海報
（圖片來源：聖象地板官方微博）
面對市場和用戶，聖象地板一直將「綠色產業鏈」作為品牌的關鍵詞之一。在聖象地板的官網上，專門設有「綠色產業鏈」模塊，並宣稱聖象地板將「通過綠色產業鏈戰略，生產綠色產品，引導綠色消費，創造綠色生活方式，引領行業向健康發展。」
圖25 聖象地板官網截圖[17]
大亞集團2017年的年報更是明確提出（圖26）：「在生產過程中，圍繞著環保，所有聖象產品均符合綠色環保標準，並將「健康、綠色、可持續發展」的理念根植於產品的每個細節，從基材、工廠、研發、設計、營銷、服務等環節，構建一條完整的綠色產業鏈」。
圖26 大亞集團年報截圖
但是，現場調研中所見所聞，以及相關監管記錄和投訴回復，與聖象集團高調宣傳的「綠色產業鏈」形成強烈反差。
當生產過程中的廢氣排放對周邊社區造成如此困擾，使用這些原材料生產的木地板產品，是否真如品牌所宣稱「均符合綠色環保標準」？
我們於2018年4月8日致信「大亞科技集團有限公司」，希望大亞集團能夠核實並切實回復環保組織提出的問題，儘快解決下屬企業生產過程排放廢氣對周邊社區造成的影響。截止4月17日，這封信沒有得到大亞科技集團有限公司的回應。
4月9日，聖象地板相關人員在品牌客戶的推動下，與我們取得初步聯繫，但未進一步跟進。
在此我們呼籲：
廣大消費者，以及大量採購聖象地板產品的房地產企業，
都來關注聖象生產過程廢氣排放對周邊社區造成的影響！
我們相信，只有切實綠色生產的品牌，
才能為消費者提供真正符合健康、綠色理念的地板產品！
附錄：
聖象地板句容工廠項目被環保部門叫停
早在2014年12月，位於江蘇省句容市黃梅鎮122省道附近居民向綠色江南舉報大亞科技江蘇有限公司沒有任何環評手續、未批先建，違法生產的行為。
圖1大亞科技江蘇有限公司
（圖片來源：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
圖2-1：企業違法生產現場（舉報居民提供）
圖2-2：企業違法生產現場（舉報居民提供）
當地居民反映該企業違法生產排放的污染嚴重擾民，對周圍的環境和居民健康帶來了嚴重的影響。
居民的舉報信寫到：大亞地板廠生產排放的污染主要包括：
1、粉塵嚴重擾民
木業生產中產生大量粉塵，飄散出來的粉塵，對廠區周圍社區以及開發區大部分區域造成了較大影響。被周圍居民舉報反映強烈。據周圍群眾描述，「一夜之間，方圓百里，遍地木花，開發區成了『木屑區』。」 經常是周圍地上看著是一層狗毛，近看原來是木纖維，厚厚的一層，風一吹，到處都是；老百姓連洗好的衣服都不敢晾曬在外面。
2、產區周圍臭味嚴重，空氣污染嚴重
大亞地板廠生產廠區有一座座高大的煙囪，每天不停息地冒著滾滾濃煙 ，大煙囪里冒出的所謂水蒸氣有如此刺鼻的氣味。居住在周圍的丹陽居民反映： 大亞木業的下風向，能聞到酸味，時濃時淡，讓人作嘔。在屋內不能開窗。如圖4所示：
圖3：居民舉報信
圖4-1：該企業排放狀況（舉報居民提供）
圖4-2：違法生產導致對環境的污染和對居民
生活的影響（舉報居民提供）
圖4-3：違法生產導致對環境的污染和
對居民生活的影響（舉報居民提供）
圖5-1：居民維權抵制現場（舉報居民提供）
圖5-2：居民維權抵制現場（舉報居民提供）
圖5-3：居民維權抵制現場（舉報居民提供）
綠色江南在收到居民的舉報信後，及時與舉報人取得聯繫，對項目進行現場調研與研究，同時向句容市環保局對該項目進行提出依申請信息公開（環境影響評價全本）（圖6）。
圖6句容市環保局對綠色江南
依申請環境信息公開的回復
2015年2月25日，句容市環保局對綠色江南的依申請環境信息公開進行回復：「貴中心申請的大亞科技江蘇有限公司未到我局進行環保審批，無環境影響報告書。」
這證明了大亞科技江蘇有限公司如居民所說沒有任何環評和試生產手續。
次日，句容市環保局發出通告（圖7）：「大亞試驗工廠項目在環境影響評價文件編製過程中，因周邊群眾及碧桂園業主對試驗工廠反響較大，決定終止該生產項目。
圖7句容市環保局發出通告，決定終止該生產項目
至此，大亞科技江蘇有限公司在句容市沒有任何環保手續情況下違法生產終於畫上一個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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