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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華富麗 | (一)中山國錯金銀器物賞析

原標題:豪華富麗 | (一)中山國錯金銀器物賞析


戰國中山國是北方少數民族白狄族鮮虞部在今河北中西部建立的諸侯國,始建於春秋末年,鼎盛於戰國中期,後為趙所滅。中山國是戰國中 期僅次於「戰國七雄」的諸侯國,是當時的五個「千乘之國」之一。但由於歷史短暫,史書上關於中山國的記載非常簡略零散,所以兩千多年來戰國中山國一直被稱為「神秘王國」。



20 世紀 70 年代, 考古工作者發掘了位於今平山縣三汲鄉的中山國古都城和中山王陵,出土了數以萬計的珍貴物, 揭開了籠罩在這一神秘王國的千年面紗。墓中出土的金、銀、銅、玉、陶等類文物,豪華富麗,工藝精湛,活力迸發,富有游牧民族特色,對研究中山國的歷史具有極其重要的價值。特別是墓中出土的錯金銀器數量眾多,工藝精湛,充分顯示了中山國高度發達的手藝。





中山國出土的精美器物


錯金銀工藝概述


青銅器金銀錯工藝就是用金銀在青銅器物表面錯出精美的紋飾,金銀與青銅的光澤相互映襯, 使器物雍容華貴、絢麗多彩。金銀錯是我國古代青銅加工的一項精細工藝,先秦史專家李學勤認為:「(金屬)嵌錯和針刻兩種工藝,一出現就表現得相當發達……這兩種裝飾方法有可能系由青銅器以外的其他工藝移植而來,比如漆木器工藝或石雕工藝之類。是否如此,自然有待更多的材料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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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金銀工藝的具體起源年代尚不可考,但至春秋中晚期已相當興盛,戰國時期金銀錯青銅製品大量出現。金銀錯工藝初起時多用於製作青銅器銘文,如現藏中國歷史博物館的欒書缶上就有40字錯金銘文。


欒書缶


受漢字字意的影響,提到金銀錯人們多認為 「錯」是「錯磨」之意,其實「錯」字在古代的 含義更為豐富——許慎《說文解字》中釋為:「錯, 金塗也,從金聲。」清代文字訓詁學家段玉裁注釋說:「塗,俗作塗,又或作搽,謂以金措其上也。」《康熙字典》對「錯」字的解釋引《集韻》: 「金塗謂之錯。」中華辭海編輯委員會編輯、上海辭書出版社1989 年出版的《辭海》,對「錯」 字的第一解便是:「錯,用金塗飾。」所以,古代圖畫紋飾也叫「錯」,金銀錯,就是把利用金銀良好的延展性,將其塗畫於青銅器的表面。從出土器物上看,古代的錯金銀工藝包括了嵌錯與鎏制兩種形式。


嵌錯


嵌錯是用金絲或金片鑲嵌於青銅器表面的凹槽內,然後用厝石加以磨錯。主要分為四個步驟:第一步在器物的母範上預刻凹槽,以便嵌錯金銀。第二步為鏨槽,就是對事先鑄成的凹槽進一步鏨鑿加工,以便於嵌進紋飾,精細的紋飾還需先用墨筆繪出,然後再鏨刻淺槽,這在古代叫刻鏤,也叫鏤金。第三步是鑲嵌,即把金絲、金片適當加熱後壓嵌入凹槽內,再進行錘打,使其牢固地附著在凹槽內。第四步是磨錯,初步鑲嵌在銅器表面的金絲或金片尚不平整,還要用錯石磨錯,使金絲或金片平整光滑,與銅器表面嚴絲合縫地契合。



兆域圖銅版金飾的四個拐角處都有明顯的介面,說明用的是嵌錯工藝。


鎏制


除了嵌錯,還有一種用汞齊塗金的鎏制錯金法,稱為「金塗」法。金塗多為汞齊塗金,方法是器物表現預鑄很淺的凹槽,然後再在鑄件表面塗金。製造「金汞齊」的方法是把金箔剪成碎片,裝入坩鍋內在火上加熱至 400 攝氏度左右,然後按一兩黃金加七兩水銀(汞)的比例,使金箔溶解成液體,最後把液體傾入冷水盆中,即成為黃金和水銀混合的泥狀固體「金泥」。塗金時用骨柄形器或者銅棒將金泥輕抹在銅器凹槽上,再用無煙炭火溫烤使水銀蒸發,只有金泥留在器物表面。


以上兩種工藝錯出的金銀在效果上會有一定區別,主要表現在鑲嵌金銀絲(片)的邊緣清晰程度不同。嵌錯金銀的器物表面會留下因打磨金面而使之貫通到器身的磨痕,而且金銀紋樣多能與溝槽齊平;而塗金紋樣則會因加熱、蒸發汞而造成金在槽沿部分溢出,而且即使凹槽金面反覆塗金多次,也總是略低於凹槽口沿。


中山國錯金銀青銅器的價值和特色

中山王墓出土的錯金、銀銅器精美別緻,是當時錯金銀工藝的代表性作品,其加工工藝、工藝傳承、紋飾特點等都非常值得進一步研究。其中有幾點值得注意:


其一,中山國錯金銀器物證實古代的錯金銀工藝確實包括嵌錯與鎏制兩種形式的工藝。


關於金銀錯工藝,由於近現代漢語中對「錯」 字含義中「錯磨」意義的理解偏向,一些人將金銀錯工藝簡單理解為將金絲或金片嵌錯於青銅器表面的凹槽內。但有多位專家指出金銀錯包含嵌錯和鎏制兩種工藝,中山國青銅器上顯露的一些細微痕迹證明了鎏制工藝的存在。


河北省文物保護中心的文物修復人員梁書台撰文指出,在四龍四鳳方案座等器物的錯金線處有幾處針尖大小的金點,這是在塗抹金泥時不小心把金泥塗抹在器物表面和砂眼上,後來把器物表面的金泥去除乾淨了,但砂眼中的金泥卻留在了其中,給後人留下了只有細心觀察才可以發現的鎏金痕迹。另外,修復人員觀察發現,用金絲或金片嵌錯的器物,如果不是用一根金絲或金片來完成的,在介面處總會留下痕迹,打磨也難以消除。一般在鑲嵌花紋上都能發現介面的痕迹, 如兆域圖銅版金飾的四個拐角處都有明顯的介面,而其他不存在介面痕迹的錯金銀紋飾當是鎏製法製作的。



修復中山國錯金銀器物時,儘管當今的拔絲技術和拔絲工藝要比兩千多年前先進許多,但利用現在相傳的嵌錯法工藝,修復的金線和原器物的錯金銀裝飾總有一定差別,遠沒有原器物上的裝飾平滑豐滿、自然精緻。因為金絲雖然有良好的延展性,但它不會柔軟到像麵條或泥團那樣,可以隨時意捏造和流動,雖經捶打,有的地方總不能嚴絲合縫,易出現凹坑,紋飾不夠圓潤。而有的老師傅用鎏製法修復的錯金銀紋飾則能達到滿意的效果。而中山國錯金銀器的紋飾整體平滑、渾然一體,很顯然是用鎏製法,將柔軟的金泥用力塗抹到所需部位,才收到平滑自如的效果。此外,中山國部分錯金銀器物,如虎噬鹿器座的金、銀脫落部分沒有凹槽,證明錯金銀當時使用的是類似繪畫的金塗工藝。



其二,中山國的錯金銀器物在器物造型和紋飾描繪方面都呈現出濃郁的草原民族特色,展現出中山國傳統的游牧民族風情。


現在學術界比較普遍的觀點認為,戰國中山國是中國北方少數民族狄人的一支——白狄鮮虞族建立的國家。雖然進入並定居中原地區後中山國在經濟、文化等方面逐漸被中原文明取代,但在生產、生活、藝術上仍保留了許多游牧文化的遺風,中山國錯金銀青銅工藝品保存著北方民族善於刻畫動物造型的熟練技能,反映出中山國青銅工藝的族屬特點。


中山國錯金銀青銅器中,動物造型融合現實與神話,具有極強的藝術感染力。如錯銀雙翼神獸,雖尚不能指稱它到底是哪種動物,但它所呈現出的躍躍欲飛之勢和睥睨一切的霸氣給人以極強的震撼。李學勤指出,這種神獸形象具有中國北方民族及斯基泰—西伯利亞式藝術的特色,與獸身鷹首的格里芬屬類似母題和同一藝術風格。


同時中山國的錯金銀青銅器中,動物身上的紋飾不只追求圖案美、起裝點作用,還具有塑形作用。如錯金銀虎噬鹿一器中,虎身各處用金銀錯出的紋飾,充分結合了虎的動作、姿態,成為形體塑造的重要手段。那斑斕的皮毛、虎頰上堅硬的咬肌、肩胯處扭動的關節、彎曲的脊柱,都通過不同形狀的金銀鑲嵌線條來表現。這種裝飾與塑形相互融合的錯金銀工藝手法是中山國動物造型型錯金銀器物的又一特色。


虎噬鹿屏風器座





其三,中山國的錯金銀器物在游牧風情之外呈現出的「華化」傾向也頗耐人尋味。儘管出身於游牧民族,但戰國時代中山國在列強的夾縫中開疆擴土,稱王耀兵於太行山下, 成為僅次於戰國七雄的「千乘之國」,創造了當時少數民族建國的一個奇蹟。達到這種成就,與中山國在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接受中原地區的先進文明不無關係。從中山國的錯金銀器物中,可以看出中山國在秉承狄族遺風的同時也主動地吸收了中原地區的文明,其中最明顯地表現在對雲紋的運用上。


中華民族起源於農耕文明,農耕活動需要對天象作周密的觀察和注視,從而引起人們對「雲」這一天氣變化的代表性標誌的注意。隨著時間的延續,人類認識到雲氣變化跟雨的關係尤為密切,從而衍生出對雲的崇拜與熱愛。殷商時期,人們對雨水的關心直接通過對雲的關注表現出來,商周青銅器上的雲雷紋可視為雲紋裝飾的早期形態。春秋戰國時期雲紋發展為捲雲紋,較之商周雲雷紋更具有迴旋動感和不拘一格的特性,是戰國時期一種常見的紋飾,具有代表生機、靈性、以及祥瑞等的象徵意義。


綜觀中山國的錯金銀器物,無論是車馬器、 屏風座還是連接扣器都運用了多種多樣的雲紋造型,變化不一的勾連雲紋、捲雲紋等構圖清新活潑,線條委婉流暢,色彩絢麗多姿,具強烈的動態感,說明來自北方草原的狄族中山國在幾百年間已明顯華化,其文化風格呈現出剛柔並濟的風格。






作者簡介


劉衛華,女,河北博物院研究員,社會教育部主任,紐西蘭 梅西大學訪問學者,先後發表有關戰國中山國研究、博物館學、 博物館教育等方面的中英文論文 50 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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