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個灰姑娘都能遇到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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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在六歲之前，我一直都是活在童話中的公主。我的父母恩愛，雖然家裡沒有大富大貴，卻溫暖富足。
在我模糊的記憶中，母親是很美很美的女子，她說話時總是很溫柔，她最喜歡給我講《海的女兒》，每次哄我睡覺的時候都會講。
父親的話不多，卻待人溫和，待母親寵溺，待我疼愛。
那時幼兒園的小朋友都羨慕我：有這樣好的父母，有美麗的公主裙，有天真無邪的笑容。
然而這一切都在我六歲的時候戛然而止。
那天是周五，父母答應我周末會帶我到海洋館玩。可是那天我在幼兒園等了很久很久，都沒有人來接我。
我從黃昏等到傍晚，從傍晚等到天徹底黑了。然後，然後舅舅來了，他是我在這世上除了爸媽之外唯一的親人。
舅舅的眼眶很紅，他沉默地抱起我，用我看不懂的眼神看著我。
「舅舅，我爸爸媽媽呢？」
舅舅看著我，嘴唇蠕動著，最後什麼也沒有說出來，眼淚一下子就從他眼眶裡湧出來，他對我說:「以後你就是舅舅的孩子，和舅舅回家好嗎？」
我在那一天永遠地失去了我的父母。他們在來接我的路上發生了車禍，父親當場死亡，母親經搶救無效死亡。
02
我跟著舅舅回了他的家。他是城中的富商，住在一棟別墅里，別墅很大，有游泳池和小花園，院子里還架著一架鞦韆。
「小貝，來。」舅舅牽著我的手走進了家門，我有些害怕地站在他身後。我害怕舅媽，她是個漂亮的女人，卻一直對我不好。
她瞧不起我的爸爸，每次見面總要惡語相向，我雖然小，卻也能聽出那不是好話。
她還會趁所有人都不注意悄悄掐我一把，警告我不許告訴任何人。
舅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盯著電視。舅舅把我帶到她跟前，讓我叫人。
於是我怯生生地叫了一聲舅媽。她抬起眼皮嫌惡地看了我一眼，冷哼了一聲:「你到底還是把這個掃把星帶回來了。」
「美心，你怎麼這麼說話？什麼掃把星！」舅舅板起臉，不高興地看著舅媽。
「怎麼了？！我說錯了嗎！」舅媽「騰」的一下站起來，冷冰冰地瞪著我，「她剋死了她爸媽，怎麼不是掃把星？！」
「好了！妹妹和妹夫的死是個意外。你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舅舅皺眉拉起我的手，「小貝乖，和舅舅上樓。」
舅媽不喜歡我，林澤表哥也不喜歡我。他們都覺得我是掃把星。舅舅不在的時候，舅媽會讓我做很多家務，表哥就會在一邊給我搗亂，嘲笑我是小掃把星。
03
「林小貝！你怎麼這麼笨手笨腳的？！快點！」舅媽拿著一把木尺子站在我身後，不滿地瞪著我。
我委屈地撇撇嘴，艱難地搓著水盆里厚厚的毛衣。我搓得很慢，因為毛衣實在是太厚了，我兩個手都很難握住，水又涼得扎手。
「快點！死丫頭！」舅媽沒有好耐性，狠地用木尺子抽了我一下。我立刻疼得哭了出來，她見我哭了，又狠狠抽了一尺子。
「不許哭！快點洗！洗不完不許吃晚飯！」
家裡幫忙的張媽是個很和藹的人，她實在是看不過去，於是走過來勸舅媽:「太太，小貝才六歲，她哪洗得了這麼厚的毛衣，還是我來洗吧。」
舅媽皺眉瞪了她一眼，又抽在我身上一尺子:「要你多管閑事？你要是再多嘴，我就辭退你！」張媽嘆了口氣，搖著頭退了出去。
舅媽沖著我哼了一聲:「你給我好好洗！」
舅媽轉身回了客廳，林澤這個時候跑了過來，他笑著朝我吐口水:「小掃把星，好好洗！哈哈哈」
我不敢告訴舅舅，舅媽告訴我，是她好心收養了我，如果我不聽她的話，她就要把我扔到大街上，賣給人販子。
她不許我告訴舅舅，也不許我和別的小朋友在一起玩。
舅舅在家的時候，她還會收斂一點，舅舅不在的時候，她對我非打即罵。
「小貝，怎麼還不睡覺？」舅舅走進我的房間，溫柔地幫我掖好被子。
「舅舅，我睡不著，我想爸爸媽媽了。」我縮在被子里，委屈地看著舅舅。
舅舅輕輕嘆了口氣，溫柔地拍著我:「小貝乖，爸爸媽媽呀，只是到另一個地方去生活了，他們也很想小貝。小貝乖，舅舅給你講故事好嗎？你想聽什麼？」
「我想聽《海的女兒》。」
「好。在很久很久以前呀，大海的深處，住著七個小美人魚……」聽著舅舅的聲音，我進入了夢鄉，夢裡有深藍色的海洋，溫暖的海水包圍著我，沒有一點點悲傷和痛苦。
我看見有一隻鯨魚遊了過來，它的背上，坐著爸爸和媽媽。那是個很美很美的夢啊。
04
家裡經常有一個叫何天朗的男孩來玩，他是林澤的同學，長得白白凈凈，很好看。
還有舅媽的外甥女向芸芸，她也經常來玩。
舅媽對她非常好，給她買漂亮的裙子和好吃的，溫柔地摟著她叫芸芸。每次他們在一起玩的時候，我就只能在旁邊看著。
有一次他們三個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我擦地的時候，偷偷瞄了一眼何天朗。
舅媽發現，她一把揪住我的耳朵，我疼得哇哇亂叫，她把我拖進房間里，狠狠甩了我一耳光！
「小掃把星！你才多大，就偷看男孩！哼，誰都敢偷看！你下次再敢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舅媽惡狠狠地瞪著我，朝我吐了一口口水，冷哼一聲走了。
「媽媽，媽媽，我好想你。」我躺在地上，臉腫了起來，眼淚不停地流出來。我真的好想爸爸媽媽啊。
十歲的時候，何天朗和林澤在客廳做作業，舅媽讓我給他們去送水果。我端著一盤子水果走過去，放在他們桌子上之後就想離開。
「喂，你是不是叫小貝呀？」何天朗突然出聲叫住了我。
我詫異地回頭看著他，點了點頭。
「你怎麼從來不和我們一起玩啊？」他拿起一塊蘋果，笑著看我。
他笑起來很好看，我知道我不應該看他的，可是我忍不住，他的笑實在是太好看。
果然，舅媽看到了這邊， 她笑著走過來，捏住我的肩膀對何天朗說:「她不愛和人玩。天朗啊，你好好和小澤做作業。」
說完她就硬把我拉進了廚房。
「死丫頭！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她使勁推了我一把，我一個沒站穩，摔倒在了地上，她厭惡地看著我，隨手抓起一個蘋果砸在了我腦袋上。
「我告訴你，癩蛤蟆就是癩蛤蟆！別想吃到天鵝肉，你要是再敢和天朗說話，我就弄死你！」
那天之後，何天朗總是想找機會和我說話，我每次都是趕緊躲開他。
我不想被舅媽打。每次只要我和何天朗沾上邊，她就會打我打得特別狠。
但她總是讓何天朗和向芸芸一起玩，看見他們一起玩就眉開眼笑。
小時候我不懂，長大後我懂了，舅媽是想讓向芸芸嫁給何天朗的。何天朗的爸爸是本城首富，攀上這門親戚準是沒錯。
何天朗喜歡我，我一直都知道。我越是躲著他，他就越是想和我說話。
我被舅媽打了幾次之後，他大概也知道了我為什麼躲著他，於是他就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和我說話，偷偷塞給我糖果。
十五歲生日的時候，舅舅送了我一條非常美麗的裙子。
深藍色，像大海的顏色。我很喜歡，看著舅舅寵溺的笑容，我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爸爸媽媽還在的時候。
那天晚上，我剛剛躺到床上，就聽到有人用石子丟窗戶。我好奇地打開窗戶，看到了站在花園裡對著我招手的何天朗。
「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我悄悄從窗戶溜了出去，何天朗捧著蛋糕笑得一臉燦爛。
「來給你過生日啊！」他把蛋糕捧到我面前，「小貝，生日快樂！」
看著他的笑，我也笑了。自從父母去世後，我第一次笑得這麼開心。
他把一條墜著小鯨魚的項鏈掛在了我脖子上，溫柔地說希望我能一直像今天這樣開心。
「小貝，我喜歡你，你別怕，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
他溫軟的雙唇輕輕掠過我的臉頰，輕柔的觸感讓我的臉色變得緋紅，我的心怦怦直跳，看著他含笑的眼睛，我輕輕點了點頭。
05
我又悄悄從窗戶翻回了房間里，想著剛才那個輕柔的吻，忍不住嘴角上揚。
「這麼高興？」
冷不防的落進了一個懷抱里，我嚇了一跳，急忙掙脫開了。
是林澤！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房間里？我的心頭湧上不好的預感，一步一步向後退去。
他笑著一步一步靠近我，直到把我逼到牆上，退無可退。
他用手撫摸著我脖子上的項鏈，意味不明的笑容讓我心慌不已。
「嘖嘖，這項鏈蠻漂亮的。」他看著我，忽地一用力，扯斷了我脖子上的項鏈，「可惜不適合你。」
「林澤！你瘋了嗎？！」我難以置信地瞪著他，卻招來他的嘲笑。
「小掃把星，你難道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嗎？像何天朗那樣的人，他該娶的是芸芸。至於你嘛，就該讓男人玩弄！」
他說完毫不客氣的吻了上來！不，這不是親吻，親吻不該是這樣的！我不停地拍打著他，奮力想要掙脫他，可是我沒有他的力氣大。
林澤，我的表哥，在我十五歲生日的晚上，強暴了我。
我拖著屈辱的身體倒在床上，林澤已經走了，而我，已經流不出一滴眼淚。
此時此刻，滿腦子都是何天朗的笑容，那麼美好的少年，註定不屬於我了。
我不配愛他！我緩緩坐起身，擦乾了眼淚。我要告訴舅舅！一定要告訴舅舅！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舅舅已經出門了。我瞪著對我淫笑的林澤，暗暗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告訴舅舅！
可是那天，我等來的是舅舅車禍身亡的消息。一切毫無徵兆，就像九年前的那天，上天又帶走了我的舅舅，我在這世上最後的親人。
「你這個掃把星！」舅媽像瘋了一樣抽我耳光，對我拳打腳踢，「都是你！你這個掃把星！賤人！是你剋死了你舅舅！是你！」
她所有的抽打和謾罵都已經激不起我的反應，我像被人抽走了靈魂一樣獃獃地站在原地。
我沒有眼淚，一滴都沒有，眼枯見骨。我只剩下滿心的絕望。
我真的是掃把星嗎？舅舅，為什麼連你也走了？
那個晚上，林澤又一次強暴了我。
「你為什麼要害死我爸爸？！該死的是你！我要毀了你！賤人！」
他的聲音不停地在我耳邊迴響著，我已經感覺不到身體上的屈辱。他說的沒錯，該死的是我啊。
終於有眼淚順著我的眼角淌了下來，舅舅，你走了，小貝在這世上就沒有親人了。
可我不想一個人活在這悲涼的人世間啊。
我突然又想起了何天朗的笑容，那麼美好的少年，那麼美好的笑容，他說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啊，可是我不敢告訴他。
我害怕舅媽的打罵，害怕自己配不上他。
天朗，如果是從前的我，一定不會這麼自卑。如果爸爸媽媽還活著，我一定還是他們的公主。怎麼會淪落到被表哥強姦的地步？
06
金黃色的沙灘，蔚藍色的海洋。
我踏著海水一步一步走向大海深處。現在已經是冬天了，城裡沒有人來海邊玩了。
這裡很安靜，我很高興，高興這一刻沒有人打擾我。
海水沒過我頭頂的時候，我沒有恐懼，只有安心。彷彿是兒時的那個夢境，溫暖的海水緊緊地包圍著我，我沒有疼痛，沒有傷心。
陽光透過海面照在我身上，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有鯨魚從遠處遊了過來，它的背上，是我的爸爸媽媽。
我笑著向那個方向張開了雙臂，我看到媽媽也張開了雙臂。
真好啊，媽媽，我終於可以回到你的懷抱了，下輩子，不要那麼早就丟下我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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