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櫻花之間，只隔著一張飛機票

最新 04-19

上傳 · 旅遊

對日本的興趣起源於紫式部的《源氏物語》，雖然身邊很多朋友戲稱其為一本種馬亂倫史，但並不妨礙書中一系列女性形象對我的吸引——除了紅樓夢，再沒有一部小說塑造出如此多類型迥異的女性角色了。因此，才有了這一趟在心底蓄謀已久，卻又仿似一時興起，說走就走的日本之旅。

如果你想看的是一篇實用型的出行攻略，你現在就可以默默點擊文章上方的×了，因為你也許會失望。

如果你和我一樣，只是想隨性四處走走，看看，停停，還不厭煩我的絮絮叨叨，那麼就繼續看下去吧，我所分享的可能只是記憶里的一條街道，一枝櫻花，一瓶辣醬，甚至一角背影。

跟著我，一起出發吧，還有什麼比旅行更美好的體驗？

長沙機場的辣醬

2018年4月7日，長沙飛大阪，9點的飛機。

在排隊換登機牌時，再三跟同行的小夥伴花式確認：你們愛吃辣嗎？要不要帶點辣椒醬去？真的可以忍受8天無辣時光？

換來一輪輪否定的答案後，最終還是買了三瓶辣椒醬帶上了飛機，為8天的日本之旅增添了唯一的一抹中國味蕾。

大阪城的鯉魚旗，日本民俗文化第一課

抵達大阪城裡，已是下午一點多，一行人飢腸轆轆直奔道頓堀覓食，十字路口等紅燈時看見街邊的好幾家店鋪招牌上寫著「人形店」，讓人不期然想起孫二娘的人肉包子，感覺有點驚悚。但店門口不見熱騰騰蒸著包子的屜籠，卻見灌滿了一肚子春風的鯉魚旗正招展著五顏六色。

當地的導遊順勢給我們講了進入日本後的第一個文化知識點：家裡有男孩的，每年進入四月家門口便懸掛鯉魚旗，有女孩兒的，則三月三在家裡的客廳裡布置雛壇放置人偶——其實就是和服布娃娃。

這倒有趣兒，免了問人家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了。

大阪的居酒屋

一直心心念念要體驗一下日本的居酒屋，看看大阪燒和鐵板燒到底有什麼區別，清酒的喝法和白酒的喝法有什麼區別，看看日本人的晚餐和我的晚餐又有什麼區別。

到真正去到居酒屋，發現大阪燒和鐵板燒其實沒多大區別，清酒倒和白酒有點區別——清酒的盛酒器是一個細頸的陶瓷瓶，酒杯是一個平底的小瓷杯。

清酒的度數不高，15—18度，入口有點米酒，最宜吃生魚片之類的小吃食，不宜壽司。

大阪的和式民宿

日本的酒店房間普遍偏小，民宿猶勝。

裡面收拾得纖塵不染，還配有一個微廚房，有天然氣，冰箱，簡易餐具。房間里的電源開關，冰箱，洗手台等細節處也頗見情致——貼有溫馨別緻的小貼畫。

盛名下的京都，花見小路

4月8日，車往京都。

如果說日本於我而言是《源氏物語》，那麼《源氏物語》則是京都。

京都的第一站是花見小路和衹園，200多米的小路，兩邊都是兩層的木房子，門口有的掛著胖乎乎的燈籠，有的掛著萌萌的編織物做關門標誌。在我的心裡它們如同一組俳句，充滿了日式風味。唯獨屋旁的那一排空空木柵欄，如果易我而處，大抵是要種滿長長短短的薔薇或者金銀花，讓它爬滿一架，要不總覺得少了一些生機勃勃的小確幸。

衹園的櫻花是一樹垂枝櫻，已經謝去大半，讓人不禁有一種春未歸，夏已悄然來臨的戚戚。

圓山公園裡的背影

去圓山公園的路上，遇見穿和服的中國女同胞。三三兩兩，不為朝拜，不為覲見，只為了女性骨子裡對服飾天然的一種新鮮感。

進圓山公園，必經八坂神社。祈福大殿旁邊有凈手池，竹筒引水，竹勺舀來凈手，然後再去參拜，祈福。我凈了手，但沒有祈福，心底終究覺得還是地藏王和觀世音更符合我對神的信仰。

三五枝疏櫻里，留下一個斑駁的背影，我知道，你一眼便能看出是我，如同看出哪些光陰終究屬於你。

枯山水，龍安寺，西源院

龍安寺的櫻花正欲告別盛花期，重櫻密密匝匝的，讓人不堪其重。

寺里的枯山水園林極具盛名，然而不是我的目光流連處。我一直在看著坐在欄杆邊的一個僧人。他寂然，平靜，看著遠處的天空，彷彿身在紅塵中，人在紅塵外，旁觀著這個世界，物我兩安然。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如此坦然又如此肅然打量著一名異性，並致以天真的仰望。

臨近龍安寺出口處，一株不顯眼的紅色雞爪槭下，掛了半卷布簾，無意掀簾進入，裡面別有洞天——木屋旁，一株垂枝櫻正開得如火如荼，櫻花之美，由此可窺見全貌，美到讓人不敢如常呼吸，生怕重了點兒，就會有簌簌聲從枝上作響。

此際，忘了青衣與紅衣。

惟我在此，惟我在此，花落下。

喝了一鍋白菜豆腐湯，我們揖手作別，揮一揮手，沒有帶走一瓣櫻花的雲彩。

後來才知道，那是京都著名的一道吃食——沒有目的的人，往往得到命運不經意賜予的驚喜。

然後迎接我們的是一頓迴轉壽司，平生第一次吃那麼多生食，對自己已經定義的喜怒哀樂有了新的認知——原來，我亦能吃芥末，能吃生食。

二條城的城主招募令

4月9日，按圖索驥搭乘公交車入二條城

日本有三大幕府：

鎌倉幕府、室町幕府、江戶幕府。

二條城最初是室町幕府將軍的辦公場所，後被毀損。現在看到的二條城則由江戶幕府的德川家康所建。不論建者誰，用者誰，而如今昔日的權力中心早被風吹雨打去，看到的不過是朱雀橋邊的野草花，或者櫻之園裡飛上尋常百姓頭上的幾瓣重櫻罷了，唯一別具意味的是景區門口張貼的城主招募令，讓這一切更添無限唏噓

——招募令大致的意思是二條城需要保護維修，號召大家捐款，那麼這個城或者有一塊磚，一片瓦，一截木頭就是你的了。

鴨川河邊，櫻花樹下，料理店的老闆娘

從二條城出來後，公交兼步行至鴨川河邊。

鴨川河的柳色已過動人期，鴨川河的美卻並未喪失一二。河邊建築很低，在綠樹掩映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退讓距離很遠，讓鴨川河在視野所及範圍內顯得遼遠而疏落，這和我們為了所謂的江景房恨不得把房子建在河上，樓高恨不得遮住浮雲的做法還是很不相同，不相同的結果就是站在河邊，一川綠色盡入眼中，沒有重重疊疊看不到天際的大廈，只有春風從河面上拂過，再輕輕扶上你的髮鬢。

隨意進到一家日式料理店，店主是個笑起來一臉燦爛的女孩，會說兩三個中文詞語，比如你好，謝謝……於是，手勢，英文，翻譯軟體統統上，總算搞定一頓午餐。

店裡的筷架特別有味道，是一組櫻花主題，有花朵，花枝，花瓣——不吃，光看看就已經賞心悅目。

在徵得同意後，我們拿出了機場買的辣椒醬拌米飯。分了辣醬給店主讓她試試，她大方的用筷子夾起來放到嘴裡，然後一口日式中文：好吃…，好辣…，還即用手為扇，扇著嘴唇和舌頭，甚是可愛。吃完飯，我們在鴨川河邊的櫻花樹下，和春風席地而坐，拿出茶具，泡了一壺名為「賀開」的普洱，悠然對飲。

不知今夕何夕。

清水寺

從鴨川河返回，去住處附近的清水寺。

公交車裡，窗外偶爾微雨，兩個人一起分享耳麥聽同一首歌——李佩玲翻唱張信哲的《不要對他說》，心生無限感慨。或者這樣的美景，這樣的心境與一個人分享後，再跟其他人說起，已無樂趣，就如歌詞里男女之間的愛——和你經歷過的，哪怕一句話，只願它成為心底的秘密，而不是可以分享的喜悅。

這樣的心情，或者只有自己懂。

京都，這個城市，除了居酒屋之類，其他的商鋪不管你來還是不來，早晨9點多開門，晚上不到6點就關門，絕不為了生活，去迎合任何遊客，這種姿態，我很喜歡。

而清水寺更是其中這種姿態的完美演繹者——早晨九點商鋪還沒開門，下午五點多就關門了。行走在古香古色的巷陌里，只有漸漸昏黃的燈色一路尾隨著我們。

幸運的是，偶然吃到著名的懷石料理，雖然點單時又用盡十八般語言，終究還是懵懵懂懂吃完了。

悲傷的魚尾舞

4月10日，嵐山公園，漫山新綠的楓，遙想秋深，又是何等的風致。

路邊的梨花開得恰好，如同那支《梨花又開放》的小調，染白了山崗，染白了小村莊。而開滿梨花的樹下，不是嗡嗡的紡車，是少年輕輕盪起的鞦韆，還有無邪的笑聲。

下午，趕往東京的路上。行程里的箱根溫泉體驗跟長了翅膀的天使，還來不及說聲你好，就飛走了。

夜宿浜名湖的小漁村，吃了一頓活魚料理——魚一寸寸片好端上來時，魚尾猶擺動著，如生命盡頭跳的最後一支舞，無盡的悲傷。

是誰來自山川湖海，卻囿於買買買

4月11日，下午抵達銀座。

如果你不曾體驗過別人瘋狂購物也能將你感染，建議你來銀座。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前身是什麼，建議你來銀座，這樣你就能發現你的前身居然是千手觀音！

不過，逛銀座也須趁早，到了下午，所有的網紅、人氣產品基本斷貨。

而我的眼裡東京就是東京，它是楊千嬅的《再見二丁目》，從六丁目走到二丁目，聽到滿街腳步突然靜了，聽到唱片店內傳來異國民謠，暗暗揣摩林夕當年寫下這首歌的心情，是沉淪，還是解脫。是為了忘卻，還是為了紀念。

它還是東京鐵塔上樑靜茹的《會呼吸的痛》，一個拆了城牆在流浪的人，一個錯過了最愛的女子的心聲。

有時候，認識一座陌生的城市，或許因為一首歌，或者因為一篇文章，當你終有一日踏上這座城市，有說不出的親切和悵惘。

美麗的小女孩，可解咒的富士山

4月12日，開始返大阪。

途經富士山，宿名古屋。參觀宮崎駿美術館，機器貓和不二雄展覽館。

山鷹市的道，是逼仄的雙向車道，道旁開滿了白色和粉色的花，一樹樹站在陽光下，不是櫻花，花瓣一片片的，分外清晰，深灰或者淺灰的房子作為背景，有一種穿行在煙火秘境的感覺——不熱鬧也不冷清，有著活潑潑又不曾喧鬧的美好。

春天，它沒有國界。

一街花影里，一個3、4歲的日本小女孩牽著母親的手走過來，扎著高高的小辮，穿著及膝的短裙，又萌又可愛，讓人忍不住看了又看，看了還看。小女孩注意到我們熱切的注視，嬌怯跺了一下腳，嘴裡發出小兒無賴的一聲鼻哼，那種嬌俏又天真的模樣，把坐在館外石階上的我們逗得集體失笑。小女孩見我們笑了，又重複了一遍跺腳，鼻哼，回眸觀察我們的動作，如此再三反覆好幾遍，我們已經樂不可支——可愛的小天使，你可知道，這一刻每個看著你的人們，都在心裡布了一個雛壇，放置了一個和服布娃娃，祝福你永遠如此天真，如此美好……

下午過富士山，遙遙看見山頂上皚皚白雪。其實，它遠不如我見過的仙乃日、貢嘎、梅里雪山等等，但它是陳奕迅的《富士山下》：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

因為一首歌，喜歡一座山，恰如因為一人，愛上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