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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論中國國民性

在二十歲的時候,聽說「我們」的成吉思汗服歐洲,是「我們」最闊氣的時代。到二十五歲,才知道所謂這「我們」最闊氣的時代,其實是蒙古人征服了中國,我們做了奴才。直到今年八月里,因為要查一點故事,翻了三部蒙古史,這才明白蒙古人的征服「斡羅思」,侵入匈奧,還在征服全中國之前,那時的成吉思汗還不是我們的汗,倒是俄人被奴的資格比我們老,應該他們說「我們的成吉思汗征服中國,是我們最闊氣的時代」的。

——(《且介亭雜文》《魯迅全集》第六卷,第109頁)

凡是愚弱的國民,即使體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壯,也只能做毫無意義的示眾的材料和看客。

——《吶喊·自序》(1922)

昏亂的祖先,養出昏亂的子孫,正是遺傳的定理。民族根性造成之後,無論好壞,改變都不容易的。

——《熱風·隨感錄三十八》

中國人的不敢正視各方面,又瞞和騙,造出奇妙的逃路來,而自以為正路。在這路上,就證明著國民性的怯弱、懶惰,而又巧滑。一天一天地滿足著,即一天一天地墮落者,但卻又絕得日見其光榮。

——《墳·論睜了眼看》

這是因為中國人底心理,是很喜歡團圓的,所以必至於如此,大概人生現實的缺陷,中國人也很知道,但不願意說出來;因為一說出來,就要發生「怎樣補救這缺點」的問題,或者免不了要煩悶,要改良,事情就麻煩了……所以凡是歷史上不團圓、沒有報應的,給他報應,互相騙騙,這實在是關於國民性的問題。

——《中國小說的歷史的變遷》

最初的革命是排滿,容易做到的,其次的改革是要國民改革自己的壞根性,於是就不肯了。所以此後最要緊的是改革國民性,否則,無論是專制,是共和,是什麼什麼,招牌雖換,貨色照舊,全不行的。

——《兩地書·第一集(八)》(1925年)

中國國民性的墮落,我覺得並不是因為國家,他們也未必為「家」設想。最大的病根,是眼光不遠,加以「卑怯」與「貪婪」,但這是歷史養成的,一時不容易去掉。我對於攻打這些病根的工作,倘有可為,現在還不想放手,但即使有效,也恐很遲,我自己看不見了。

——《兩地書·第一集(十)》(1925)

中國人但對於羊顯凶獸相,而對於凶獸則顯羊相,所以即使顯著凶獸相,也還是卑怯的國民。

——《華蓋集·忽然想到(七)》

中國一向就少有失敗的英雄,少有韌性的反抗,少有敢單身鏖戰的武人,少有敢撫哭叛徒的弔客;見勝兆則紛紛聚集,見敗兆則紛紛逃亡。

——《華蓋集·這個與那個》

暴君的臣民,只願暴政暴在他人頭上,他卻看著高興,拿「殘酷」做娛樂,拿「他人的苦」做賞玩,做慰安。自己的本領只是「倖免」。

——《熱風·隨感錄六十五》

我們中國人總喜歡說自己愛和平,但其實,是愛鬥爭的,愛看別的東西鬥爭,也愛看自己們鬥爭。任他們鬥爭著,自己不與斗,只是看。

——《偽自由書·觀斗》(1933)

鄉下人捉進知縣衙門去,打完屁股之後,叩一個頭道:「謝大老爺!」這情形是特異的中國民族所特有的。

——《從鬍鬚說到牙齒》(1925年)

造化賦給我們的腰和脖子,本是可以彎曲的,彎腰曲背,在中國是一種常態,逆來尚須順受,順來自然更當順受了。所以我們是最能研究人體,順其自然而用之的人民。脖子最細,發明了砍頭;膝關節能彎,發明了下跪;臀部多肉,又不致命,就發明了打屁股。

——《花邊文學·洋服的沒落》(1934年)

我們的鄉下評定是非,常是這樣:

趙太爺

說對的,還會錯么?他田地就有二百畝!

——《集外集·通信(復未名)》(1926年)

假使有一個人,在路旁吐一唾沫,自己蹲下去,看著,不久准可以圍滿一堆人;又假使又有一個人,無端大叫一聲,拔步便跑,同時准可以大家都逃散。

——《花邊文學·一思而行》(1934年)

小市民總愛聽人們的醜聞,尤其是有些熟識的人的醜聞。

——《且介亭雜文二集·論人言可畏》(1935年)

中國人的性情是總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裡開一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願意開窗了。沒有更激烈的主張,他們總連平和的改革也不肯行。

——《三閑集·無聲的中國》(1927年)

]「面子」……是中國精神的綱領,只要抓住這個,就像24年前的拔住了辮子一樣,全身都跟著走動了。相傳前清的時候,洋人到總理衙門去要求利益,一通威嚇,嚇得大官們滿口答應,但臨走時,卻被從邊門送出去。不給他走正門,就是他沒有面子;他既然沒有面子,自然就是中國有了面子,也就是佔了上風了。

中國人要「面子」,是好的,可惜的是這「面子」是「園機活法」,善於變化,於是就和「不要臉」混起來了。

——《且介亭雜文·說「面子」》(1934年)

我想,人們在社會裡,當初是並不這樣彼此漠不關心的,但因豺狼當道,事實上因此出過許多犧牲,後來就自然的都走到這條道路上去了。所以,在中國,尤其是在都市裡,倘使路上有暴病倒地,或翻車摔傷的人,路人圍觀或甚至於高興的人盡有,肯伸手來扶助一下的人卻是極少的,這便是犧牲所換來的壞處。

——《南腔北調集·經驗》(1933年)

對我最初的提醒了漢滿的界限的不是書,是那大辮子,是砍了我們古漢人先祖的許多的頭顱,滿清這才定了的,到我們有知識的時候大家早忘了這血史。其實說到這大家早忘了滿清的血史,四庫全書還是功不可沒的。滿清的手段大大的高明和陰毒,不是焚書,而是全毀!抽毀、剜去之類的也且不說,最陰險的是他們刪改了古書的內容。滿清閹割了漢人的骨氣廉恥!

——《算帳》

那時候,只要從來如此,便是寶貝。即使無名腫毒,倘若生在中國人身上,也便「紅腫之處,艷若桃花;潰爛之時,美如乳酪」。國粹所在,妙不可言。

暴君的臣民,只願暴政暴在他人的頭上,他卻看著高興,拿「殘酷」做娛樂,拿「他人的苦」做賞玩,做慰安。自己的本領只是「倖免」。

死於敵人的鋒刃,不足悲苦;死於不知何來的暗器,卻是悲苦。但最悲苦的是死於慈母或愛人誤進的毒藥,戰友亂髮的流彈,病菌的並無惡意的侵入,不是我自己制定的死刑。

世上如果還有真要活下去的人們,就先該敢說,敢笑,敢哭,敢怒,敢罵,敢打,在這可詛咒的地方擊退了可詛咒的時代!

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這是怎樣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為庸人設計,以時間的流駛,來洗滌舊跡,僅使留下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這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給人暫得偷生,維持著這似人非人的世界。

古來時常吃人,我也還記得,可是不甚清楚。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葉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裡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魯迅《狂人日記》(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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