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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克軍:炫「技」的書畫家,別嘚瑟了

吳克軍

【本期話題】由傳統武術的困境看傳統書畫的發展

策劃:顏培大

編者按:近日,「格鬥狂人」徐曉冬與「詠春」拳師丁浩「一決高下」的視頻在網路上廣為轉載,通過視頻不難看出,脫離實戰是當下中國傳統武術普遍存在的問題。因此,這也不難理解傳統武術為何常被詬病變為表演術和健身術。其實,中國傳統武術所面臨的困境又何嘗不是傳統書畫藝術已經面臨或需要面對的問題?在今天的某些書畫展覽上,常有作品被指「炫技」、無內涵、帶有顯著的「表演性」,這是否可以看作是另一種「傳統武術」?今天,有人站出來要求傳統武術必須實踐、求證、改革和發展,那麼,對於傳統藝術的發展是否也應該及時思考,對先賢留下一招半式的筆法拘泥不化,滿足於表面功夫的花架子只不過是將傳統書畫變成一種表演藝術,在此,傳統書畫藝術的從業者是否也應作出些思考?

炫「技」的書畫家,別嘚瑟了

吳克軍

2012年,《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收錄了一個詞「嘚瑟」,一般也寫為「得瑟」,使得這個東北方言進入到普通話序列,意味著其所帶有的地域性特質和主流文化的共性之間實現了某種融通,它的語義喻指了民族性中某種普遍的劣根性。

據東北方言研究者的考證,從歷史過程來看,「嘚瑟」在創造之初,很可能是描述了闖關東時代特別引人注意的一種社會景象——「得」指得到了土地等安身立命的物質基礎;「瑟」就是人獲得某種利益或感覺時興奮得肢體有些瑟瑟發抖的現象。在「得瑟」被創製出來的過程中,很有可能「得色」的說法起到了誘導啟示作用。「得色」,最早見於《資治通鑒·隋文帝開皇九年》:「帝之責陳君臣也,陳叔文獨欣然有得色。」胡三省註:「得色,自得其意而形於色。」描述的也是人在有所得時喜形於外的神情。如果把「得瑟」 理解成獲得重大收穫時興奮得不可抑制的表現,那麼它實質上就是「得色」的升級版。

「嘚瑟」 的內在特徵指在躁動狀態下通過自我表現行為爭取社會生活中的優勢位置,所以炫耀、顯擺、招搖就是它外化的形態。

「嘚瑟」一詞有幽默感,令人浮想聯翩,忍俊不禁,很容易就與當下的某些熱衷於炫技的書畫家建立起有機的關聯。

炫技實乃當下部分書畫家嘚瑟的通病。

君不見有多少書法作品上的刻意勾畫,製造出隨意而自由的假象,這應是從顏真卿《祭侄文稿》而來,故意追求「草不如稿」 的效果。《莊子·天運》謂「東施效顰」,「彼知顰美而不知顰之所以美。」 《莊子·秋水》謂「邯鄲學步」,「未得國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歸耳。」其弊誠如清代百一居士 《壺天錄》卷上所說:「衣冠優孟,最易動人,而淫戲靡靡,有聲有色,能使女德之貞靜者轉入邪淫,則其弊不可勝言。」惑於這些炫技者的,即如被拐帶壞的貞婦靜女,包括偽學者以及吃瓜群眾。炫技者們有相當的煽惑力,在我們這樣一個鍾情於圍觀的國度里,他們的生存空間總是存在而無需擔憂的。

西安有一寫隸書的,為了炫技,把每一個字都寫得長橫到最邊,長豎到最底,伸胳膊撂腿,有似於耍把式的習武者,連米芾所謂的插腳莊稼漢都不如,可憐此人尚不自知,當然,或許知而不以為過,強梁欺人,樂此不疲。

另一書法家,名門之後,卻把每一個字都故意寫得東倒西歪,自以為創造了一種新書寫方式,一種新風格,卻從來看不到同儕質疑的眼光和觀眾迷惑的表情,一意孤行,大有「大異時好,不求人憐」之概。

現在多少書家之作尚且不如民國時期的女子所書,為何如此?原因就在於忘卻了初心,失去了靜心,缺乏對漢字的尊重。惟試圖通過炫技製造新、奇、特效果,博眼球、求點贊以獲取不成熟市場背景下分外的利益。

西安有一山水畫家,嘚瑟到已經不屑於古往今來中國歷史上所有畫家,繪畫時也已經不屑於使用中鋒用筆,大面積使用平塗,還常常在畫面上畫上一些框框或圈圈,令人云里霧裡,不明所以。

天津有一「著名」花鳥畫家,技術也還不錯,但凡作畫必拉開架勢,手持毛筆,遠遠近近圍著宣紙繞圈子,趁人不注意,突然來上一筆,然後繼續擺姿勢,有若運氣,每被稱大師則眯起眼來受用不已,一副抽了大煙後的飄飄欲仙狀。

技巧作為一種技術性的因素有助於藝術家建構風格、表達思想、寄寓心志、傳遞精神,但是,技術在藝術中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在形成作品時是第一性的,但在構築藝術精神方面則是第二性的,絕不能本末倒置,否則過猶不及。但也必須承認,在當下魚龍混雜、泥沙俱下的書畫領域,有技可炫的人並非最低等的藝術家,其尚且能偶爾勾起我們對於技術的想像。招搖過市的許多所謂的藝術家甚至連技都不過關,也能在金錢世界裡呼風喚雨、撒豆成兵。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可以無視炫技帶來的後果,也不意味著我們可以對大面積的炫技現象置若罔聞。炫技並非藝術的天然因素,反而有礙藝術根底的營養供應,它無益於藝術本體作為肌體的健康。

炫技者必見淺識短,東漢趙壹在《非草書》中有一段話可為註解:「夫務內者必闕外,志小者必忽大。仰而貫針,不暇見天;俯而捫虱,不暇見地。天地至大而不見者,方銳精於蟣虱,乃不暇焉。」他們沉迷於一點小招式小感覺,在不明所以者稀稀落落的叫好聲中得意至眩暈,不復知書中奧義——論書當論氣節;畫里真諦——論畫當論風味。

炫技意味著不思進取,滿足於現狀,滿足於表演,滿足於廉價的掌聲,他們的生產與精神無關,與時代需求無關,而與虛榮心有關,與功利心有關。蒲松齡《聊齋志異·蛇人》有「炫技四方,獲利無算」之載,今人延而衍之,不過熙熙攘攘皆為利往爾。

技術技巧很重要,把藝術等同於技術技巧在認識上則淪為下乘,惟技術論貽害無窮,炫技則等而下之矣。這三點反映在當下書畫藝術的創作上,是普遍的現象,譬如在展覽中常見,在走穴中常見,在評比中常見,在教學中常見。

歷史上被記住的書畫家縱使不是墨池筆冢,也有「廢紙三千」。王羲之行走坐卧練字不輟,久之劃破衣裳;顏真卿以泥漿為墨,滿壁反覆書寫;懷素寫遍萬株芭蕉葉;文徵明一篇《千字文》書寫不下數千遍。哪一個不是聰明人下著笨功夫?哪一個不是一絲不苟作功課?何曾有一時一刻的懈怠?何曾有一絲一毫的炫技?

我們提倡的是得意兼能得格,藝術創作需要激情,確有不可控制的時候,但這不是炫技,而是真情之下,進入物我兩忘的創作狀態。怎樣把握炫技與重視技藝的微妙平衡呢?一言以蔽之,念而無念,無念而念,始算得打成一片。

回視歷史,可以確信,炫技的書畫家被掩埋在時間的廢墟里了,所以我們看到的都是老老實實的對藝術抱持誠惶誠恐之心的書畫家,在這一點上,歷史還是相對真實的。

為此,以魯迅先生《隨感錄·三十九》中的一句話向所有炫技的書畫家們發問:「紅腫之處,艷若桃花;潰爛之時,美如乳酪」,得無驚乎?好言相勸,為了自己,千萬別嘚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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