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婚害人案：河帥栗毓美蒙冤軼事

作者：史遇春

先說本文主人公栗毓美的情況。

栗毓美（公元1778年～公元1840年），字含輝，又字友梅，號朴園，又號箕山，山西渾源人。清仁宗嘉慶七年（公元1802年）以拔貢考授河南知縣。歷任知州、知府、布政使、護理巡撫等職。清宣宗道光十五年（公元1835年）任河東河道總督（故有河帥之稱）。

任職期間，栗毓美實地勘察黃河，總結水患成因，認為水患乃是串溝積水，潰毀堤壩所致。經過細緻研究，他提出「拋磚築壩」之法。栗毓美情系百姓，潛心河務，胸中儲有治水之圖，對河道之曲直高低、河水之寬窄深淺、流速之緩急快慢，均了如指掌。遇風雨，他則立赴險地，遭水患，他即親臨指揮，深受民眾愛戴。他清正廉明，勇於執法，觸犯權貴，遭到陷害，後積鬱成疾，卒於河道總督任上，以身殉國，享年63歲。

栗毓美逝世以後，上至天子朝臣，下至黎民百姓，都對他非常懷念。道光帝特允為他在渾源州城東南二里處修建了一座陵墓，贈太子太保，謚恭勤。

栗毓美辭世，道光帝還親自為他撰寫了祭文。

另，栗毓美的生前好友林則徐也為他寫了祭文。

當地百姓還為他修了廟宇，每逢水患，便去祭祀。

後來，朝廷亦有封典，《清史稿》志五十九《禮三（吉禮三）》有：

「穆宗朝（同治時期），加金龍四大王封號至四十字，廟祀封丘、臨清、張秋鎮、六塘河；封故河督栗毓美誠孚栗大王，附祀鄆城神廟；」

直到現在，道光帝與林則徐的兩篇祭文碑刻都還保存完好，位於當地人稱「栗家墳」的地方。當地民眾一直親切地稱呼栗毓美為栗大人。每逢清明時節，民眾都會前往「栗家墳」祭祀。栗毓美是一位實心實力，勇於革新的治河專家，他對中國古代水利事業的發展，做出過重要貢獻。

栗毓美其人的概況大體如上。

另，《清史稿》列傳一百七十《栗毓美傳》也可作參考。

其人已述，且看其事。

其事出自清人佚名氏《名人軼事》中《記河帥二則》的一則。

栗毓美幼年時期，高堂離世。他以同邑的某位明經（原指選舉官員的科目，此處指明習經學的人）為師，在其門下就讀。這位明經，是有名的飽學之士。

明經門下，除了栗毓美之外，還有一學生某甲。

某甲年紀比比栗毓美小，家庭富裕，有紈絝子弟的風習。

栗毓美的老師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

當時，老師的兒子已經二十多歲了，他還分辨分不清豆子和麥子，智力上有比較嚴重的缺陷。

老師的女兒，那時剛到可以嫁人的年紀，大約十五六歲吧。這個女孩子溫婉賢淑，聰明敏慧。老師和師母對自己的女兒非常疼愛，將她視為掌上明珠。

老師平常就很器重栗毓美，看到女兒已經到了待嫁的年紀，他就想把女兒許配給栗毓美。

栗毓美也知道老師的意思，他心裡也很願意這樁姻緣。這事算是彼此都有意願吧。

當然，老師的女兒也悄悄知道父母屬意栗毓美，只是還沒有明白商議聘定的事而已。

當日，因為栗毓美家貧，他常常宿於書齋之中，老師的兒子常伴他同宿。

有一天夜裡，老師的兒子非常煩躁，一直睡不著。他說要和栗毓美換下床位。栗毓美開始還有點作難，見老師的兒子十分堅持，最後，他就答應和老師的兒子換了床位。

剛換完床位一會兒，就從屋頂掉下了一個東西，鏗然有聲。緊接著，就聽見老師的兒子大叫一聲。栗毓美馬上起身察看，當時眼前的狀況是：一隻鐵戈貫穿了老師兒子的胸部，還沒來得及急救，老師的兒子就氣絕身亡了。

栗毓美見狀，嚇得哭了起來。老師聽見這麼大的動靜，趕了出來。看見兒子慘死在栗毓美床上，老師堅決認為兒子是栗毓美害死的。

栗毓美大聲為自己辯解，還說屋上有洞。但是，無論栗毓美怎麼解釋，他都說不清為什麼老師的兒子會死在自己的床上，為什麼他會和老師的兒子換床位。

事情發生後，栗毓美的那位同學某甲也跟著質疑他，並對他害死老師兒子的說法表示非常贊同。

最後，這件事情立即被報官。

栗毓美也就被官府抓了起來。

栗毓美被抓捕後，官府對他嚴刑逼供。可憐栗毓美一個文弱書生，他哪裡經得起那些個嚴刑折磨。最後，栗毓美無辜而服罪，被認定為謀殺犯，他也在刑訊之下屈打成招、畫押服罪。

獄成之後，栗毓美被押在死牢之中。此時，他就只剩下等待處決的份了。

事發之後，老師的女兒暫時就沒有出嫁的對象了。

這個時候，栗毓美的那位同學某甲就派人來老師家提親，並且承諾，願意為老師師母養老送終。

老師就答應了某甲的親事。

隨後，老師的女兒嫁給了某甲。

老師的女兒嫁給某甲剛滿一月，有一天，某甲喝酒喝多了。喝多之後，大約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話就特別多，某甲對妻子說到：

「為了能娶到你，真是費盡了我的心血！」

妻子一聽，覺得某甲這話裡面大有文章，她就詰問某甲道：

「你為什麼會這樣說？我們成婚有那麼困難嗎？」

猜想，當時，某甲一來是喝多了，酒酣耳熱，自控能力比較差；二來呢，某甲大概覺得，已經成婚一月了，沒有必要向妻子隱瞞什麼；三來呢，按照當時的社會風習，老師的女兒已經嫁給了自己，自己即使有什麼過錯，妻子也會對自己無可奈何，不會輕易放棄這段婚姻的。

大約就是基於以上諸端，某甲回答妻子道：

「你哥哥的死，其實和栗毓美沒有關係！」

妻子追問道：

「你怎麼知道？那我哥哥是怎麼死的？」

某甲說道：

「那時候，我知道老師、師母屬意栗毓美，想把你嫁給他。為了能娶到你，我花錢收買強盜，原本是想把栗毓美殺死。沒有想到，陰差陽錯，卻誤傷了你哥哥，害了他的命。」

妻子聽某甲這麼一說，差點沒氣暈過去，但是，她還是強忍著，繼續聽某甲講說：

「雖然沒有殺死栗毓美，但是，他已經獲罪，被關進了死牢。最終，我還是娶到了你。這也是算是天作之合了。」

妻子聽完某甲的話，真是五內俱裂。面對這麼歹毒的人，她當時沒敢發作，還是假裝笑臉，就像沒事人一般，並且還勸某甲繼續喝了幾杯。

等到某甲沉醉躺卧之後，老師的女兒找了一把利刃藏在身上。

想著哥哥被害死，原本的好姻緣被算計，栗毓美押在死牢之中就要被處決，自己卻和這個人面獸心的人同床共枕一月有餘，老師的女兒真是恨不能馬上就殺掉某甲，真是恨不得馬上就自絕在某甲家裡。

可是，轉念一想，可憐哥哥不懂世事、迷糊中慘死；栗毓美無辜，也要被冤死；某甲買兇殺人、又害人死罪，卻逍遙自在；自己絕對不能就這麼也不明不白地死了。

短短的一夜，就如同長長的數年，老師的女兒徹夜未曾合眼。

東方剛露出曙色，老師的女兒就攜了利刃，離開某甲之家，前往縣衙擊鼓，為兄長雪冤。

縣官查證案情，詳細審問，最後，某甲及其所收買之強盜全部被緝拿歸案，一番審問質對，某甲與強盜也無法狡辯，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真實案情落定之後，栗毓美也被釋放。

案件審定之後，老師的女兒在大堂上高聲說道：

「因為一時失誤，我嫁給了某甲。今天，在大堂之上，為了給哥哥伸冤，我又出面告發親夫。這真是前生結下的孽緣啊！」

說完之後，老師的女兒就自刎身亡了。

栗毓美知道是老師的女兒出來告官，自己才能從死牢之中釋放。見她自刎身亡，栗毓美泣不成聲。

後來，栗毓美以拔貢而成為縣令，在地方上任職各級官位多年，官至河督。

栗毓美還為老師師母養老送終。他一直把老師女兒的牌位供奉在家中，早晚上香紀念。

（全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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