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甘蔗之甜，心之所甜
●甘蔗之甜，心之所甜
文/向暖
昨天做家務的時候，和老公聊到甘蔗，老公說，他小的時候想要吃到甘蔗，非得等到過年，年關將近時，由村子裡面見多識廣的人物到竹園去買，然後再運回村子裡面售賣，每家每戶輪流買回家，分給孩子們吃。把甘蔗當成年貨，我還是頭一次聽說，讓我這個在蔗鄉（竹園壩）長大的人非常有優越感，然後逮住這個機會，我就向老公普及什麼時候吃甘蔗最甜最好吃，引得老公那羨慕的小眼神，恨不得按照我說的吃一遍，看到他那垂涎欲滴的樣子，心裡真是美哉！
那時候物質相對匱乏，零食甚少，家中就種了棵蕉桃樹（番石榴）和兩大棵石榴樹，每逢陽春三月，滿樹榴花一院香，引得辛勤的蜜蜂采蜜忙！石榴是一種抗氧化非常強的水果，可以從夏末初秋一直吃到中秋，所以竹園壩的孩子一般不會被餓肚子，一樣吃完接一樣。
將近入冬就可以吃甘蔗了，上學路上，隨處可見甘蔗林，一片接一片，遠遠觀望，象塊無垠的綠毯子，風吹過時，甘蔗林沙沙作響，感覺要和我賽跑一樣，於是我和小夥伴們就卯足了勁，一溜煙跑到了甘蔗林外面的大路上，然後笑著、鬧著向學校跑去。放學餓了、渴了，我們就會站在田埂上，伸手抓住一棵長得比較標誌的、一節與一節之間比較均勻的甘蔗，用力一拽，「砰」的一聲響，甘蔗就被掰下來了，我們稱之為「掰甘蔗」，那時候吃甘蔗既甜又新鮮又涼，那甜味沁人心脾，吃兩節肚子就飽了，我們腆著飽嘟嘟的肚子，看看彼此臉上的甘蔗粉，又滑稽又滿足。
收穫甘蔗的季節也是竹園壩最忙的時候，大家輪流著相互幫忙「剝甘蔗」，換取勞動力，而父親因為忙於學校事務，不能換取勞動力，勞動重任就落到母親一人身上，幸好有堂姐小紅和小花兩姐妹幫忙，我們家的勞動力才不至於捉襟見肘，記得兩個姐姐（我叫她們大姐、二姐）那時十七、八歲，正值風華正茂的年紀，有她們在的地方，總是充滿著溫馨與幸福感！
記得那時，她們家活計做完了，轉身就到我家幫忙，見什麼做什麼，勞力做完了就幫父親（她們的三叔）洗衣服，大姐邊洗邊告訴我，換下來的衣服不能放置太久不洗，不然就洗不幹凈了，那時我才知道為什麼她們兩姐妹總是乾乾淨淨的，水靈得象兩朵石榴花！只是那時我還小，經常幫不上忙，只能幫她們干點遞水之類的活計或是在旁邊看她們忙碌，覺得她們是那樣的美，那樣勤勞，永遠不知道苦累，總是笑眯眯的、一副很樂觀的樣子！
後來大姐二姐相繼出嫁了，二姐出嫁前，把我叫到她的閨房，拿出一件當時比較流行套頭衫，袖口和衣擺有鬆緊帶，衣服正面有三條斜杠，斜杠的兩端分別固定到一起的，還有一朵花，哇，看到那件漂亮的襯衫很是激動，但理智還是讓我覺得不應該要二姐的衣服，她馬上要當新娘子了，應該穿得漂漂亮亮的。推辭了半天，二姐還是幫我穿上讓我去上學。那時初償了離別的滋味，善良而不善言辭的二姐內心是在向家人依依惜別，她一定想告訴我好好讀書，將來能有出息！
後來二姐的第一個孩子出生了，孩子的名字是我父親取的，「李棟」，寓意棟樑，這孩子遺傳了父母的心性，不善言辭，但學習成績一直很優秀，初中畢業順利考入一中小尖班，其中二姐來過城裡多次（我父母已經在城裡面定居好多年了）探望孩子和我的父母，高考結束報志願時，二姐又來了，帶來了自家種的蔬菜瓜果，吃完飯二姐向我們徵求意見，李棟該報什麼大學讀什麼專業，研究了半天，我幫她推薦了幾所不錯的大學，結果這孩子真爭氣，考上了第一志願，西南民族大學，學習電子信息工程專業。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就在大學一年級下學期期末考試中，李棟有兩門功課不及格，就出現了心理疾病，老師建議留級，本來留級也無可厚非，好好用功，迎頭趕上就是了，但因孩子性格太內向了，缺乏承載能力，又沒有外力及時疏導疏通，自己又不會調節，後來心理疾病嚴重導致無法再學習，就退學了！對於一個農村家庭來說，傾盡所有供出了個大學生，眼看好日子即將來臨，結果發生這樣的事情，換作任何人也難以接受。看著一個大學生就這樣因病耽誤了前程，在家裡閑著，還得時刻有人看護，不讓他發生任何意外情況。也許在外人看來是孩子太懦弱了，但是對於父母，又自責又心痛，其中體會只有二姐知道，她背著人不知道抹了多少眼淚，人也蒼老了很多，後來淚也流幹了，可生活還得繼續，她用孱弱的身體支撐起家，她不能垮，對於孩子來說，父母在家就在，她垮了，家也就沒了！以前那個不知道愁苦滋味的二姐又回來了，在兒子面前她也開朗了很多，不停的引導孩子走出陰影，也許她覺得以前錯過的陪伴就現在補回來吧，在有生之年要好好護佑生病的兒子，儘可能的給他一片寧靜的天空，讓他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裡獲得他想要的那份期喜！
後來，突然有醫院來聯繫二姐，想把李棟接到建水進行治療……，就這樣，李棟得到了治療並且長期生活在那裡，有專業人員看護並進行心理疏導，這一切都不要病人家屬負擔費用，二姐和姐夫隨時可以去探望。這一切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不但孩子得到正規診治，還減輕了家庭負擔。我想應該是政府或是有好心人幫忙，把二姐家的情況上報醫院，醫院才聯繫上的。
二姐一生性情溫順，從未與任何人紅過臉，鄰里關係相處得非常好，上孝敬守寡半生的婆婆，下溫柔對待孩子，這樣的人理應得到好報。去年二姐還蓋了新房，她說如果有一天李棟回來了，要讓他衣食無憂的生活下去。
是的，親愛的二姐，生活會越來越好越來越甜的，雖然如今不再栽種甘蔗了，但是，甘蔗之甜就是我們期待的生活之甜，也是心之所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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