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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愛上我的機器人嗎?

和機器人成為伴侶,這可能嗎?

日本公司Gatebox正在售賣名為「逢妻光」(Azuma Hikari)智能全息影像。「她」將作為一個親密關係伴侶,在一個圓柱管中投射成像。廣告里,我們看到她會用充滿愛意的語調喚醒(男性)用戶,並在一天結束之時迎接他回家。她為日本增長中的單身男性提供出已婚生活的幻景。另外,並不只有情感支持,機器人或許也能提供性。雖然性並不是逢妻光的特長,但是其他公司正在加緊機器人愛人和性伴侶的研發競賽。

逢妻光早上喚醒用戶起床。圖片來源:Gatebox

這是個受歡迎的發展方向嗎?有很多評論家表示了他們的擔憂。他們認為人機親密關係是假的、虛幻的:這都追求商業利益的公司們強加於我們的知覺詭計。他們也擔心著這些機器人將如何代表真實的人類——特別是女性,以及使用機器人將會對社會有何影響。

與這些批評相反,我認為關於人機關係的流行話語已經變得過於黑暗和消極。我們過度言及負面影響,而看不見這種關係將會補充和增強現有的人際關係的可能。

愛是選擇,還是行為?

人和機器人的關係本質上是不對稱的,更何況,還有一個第三方潛伏在背景中——設計並製造機器人的公司。

這種感情與哲學家眼中理想的愛相去甚遠。哲學家們強調,任何有意義的關係都需要雙向的承諾。僅僅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情感依戀是不夠的,對方必須也對你有相似的依戀之情。機器人也許能夠表現出愛,也許說的話做的事都恰如其分,但是表現不是愛的充分條件。荷蘭埃因霍溫大學的道德哲學家斯文·尼霍姆(Sven Nyholm)和莉莉·弗蘭克(Lily Frank)這樣解釋:

「如果將愛歸結為特定的行為模式,我們可以雇一個演員『把這些動作做一遍』……不過,在通常概念中,這不是真正的愛,不論這個演員天賦有多好。內心『裡面』發生的事情,很大程度上關係到雙向的愛是否達成。」

另外,即使機器人有能力真正地做到雙向承諾,這個機器人必須是在自由狀態下做出承諾,就像英國行為科學家迪蘭·埃文斯(Dylan Evans)在2010年提出的:

「雖然人們通常都想要來自伴侶的承諾與忠誠,但是他們也希望這些東西能來自一個持續進行中的決定……」

這似乎打破了實現一段有意義的人機關係的所有可能性。機器人不會選擇去愛你,它們被設計來愛你,這樣才符合它們公司主子的經濟利益。

這看起來是對人機相愛的可能性提出了有力的反對。但是並不是所有反對意見都像它們乍看起來那樣有力。畢竟,是什麼讓我們相信人類同胞能做到上面提及的雙向投入與自由選擇?

實際上,唯一讓我們相信人類能做到這一切的僅僅是如下事實:人們做出的特定行為暗示他們 「好像」愛著我們,「好像」自由地選擇著伴侶。如果機器人可以模仿這些行為動作,那麼很難說我們有任何證據來否認它們情感的真實性。

林俊傑的古早MV《編號89757》,講述機器人對女主人的感情。圖片來源:海螺音樂

同樣的討論也適用於自由選擇。當然,人類是否真有自由選擇而不僅僅是自由選擇的假象,這問題可是出了名地具有爭議性。

如果我們要相信,愛人在自由的情況下選擇對我們交付長久的承諾,那麼只有某些特定行為可提供暗示,讓我們落實這個信念。而機器人也能模仿這種行為模式。

在其它場合,我曾經用「倫理行為主義」這個標籤來維護人機關係。這個觀點認為,伴侶可察覺的行為及健康的交流模式(而非一些關於他們存在本身的、更深層次的形而上學真理),才是我們相信一段關係價值的認知基礎。

人機關係可能存在的隱患

人類關係里同樣存在

對一些人來說,倫理行為主義是一顆苦口的藥片。舉個例子,即使豪斯科勒自己很好地表述了這個觀點,但當問題發生在人與機器人關係上時,他最終是不同意的。他認為,行為模式讓我們相信人類伴侶間的愛情,是因為我們沒有理由懷疑這些行為的真誠性。當問題發生在機器人身上時,我們卻有理由來懷疑:

(1)因為機器人有與人類伴侶不同的發育起源;

且/或:

(2)因為機器人根本上是被編程的(也是被操控的),而編程者或許有著不明動機;

所以我們沒有理由認為人與機器人可以構建出有意義的關係。

但是,上述(1)很難在這個語境中自我合理化。除非你認為生理組織具有魔力,或者你是身心二元論的堅定信奉者,否則,既然機器人在行為和功能上與人類等同,我們有什麼理由質疑機器和人之間能產生一段有意義的關係呢?

不論怎樣,我們有理由懷疑我們人類是在演化和文化中被編程,才發展出了對另一個人的愛戀之情。對人類的編程逆向還原可能有難度,但這在機器人身上也在愈發如此,特別是他們被編入了學習規則的時候——這些規則會幫助它們發展自己對世界的反應。

一個機器人的獨白。圖片來源:美劇《西部世界》

至於因素(2)為質疑人機關係的意義提供了更多理由,但也有兩個反駁觀點:

第一,如果真正的擔心在於機器人正在為不明意圖服務,所以它可能在未來背叛你,可人和人的關係里也有類似的風險需要擔憂。正如哲學家亞歷山大·尼哈馬斯在《論友情》指出的,正是脆弱性與背叛的可能性常常讓人類間的關係變得珍貴。

第二,如果這個擔心是關於所有權與控制,那麼我們應該想到所有權與控制都是社會建構出的事實,如果我們認為道德合理,就可以更改這些建構出的社會現象。人類曾經也對同類加以佔有和控制,但是我們(至少是大部分人)最終看到了其中的道德問題。我們也許能學著看見在機器人所有與控制上類似的道德錯誤,特別是它們在行為上與人類伴侶無法區分的時候。

改變現有問題是艱難的道路

而禁止色情產品是容易的選擇

剛才這些討論只是在說機器戀人在哲學上的可能性。顯然,要讓這些可能性成為現實,還得克服好多技術上和倫理上的障礙。

一個明顯的倫理問題就是機器人如何表現或者模擬人類。如果你看看現在的機器人伴侶,它們似乎被賦予了某些有問題的性別預設,這些假設關乎愛與性慾望的本質。全息影像伴侶逢妻光代表的是一位性別歧視者心中的理想家庭主婦形象。而在一個有著性愛娃娃和性機器人原型的世界,情況更糟:我們看到了一個色情化的女性理想型正在被表現和強化。

很多人為此而擔心。例如,專長於網路責任的溫哥華律師辛贊娜·古圖(Sinziana Gutiu)擔心性愛機器人會傳達女性是性工具的形象。

對使用者來說,這個性愛機器人看起來、感覺起來像一個真正的女人,而這個女人被設置為服從狀態……這個機器人是個永遠都同意的性伴侶。

古圖認為,性愛機器人讓使用者能夠去「實施強姦幻想,並且在認可強姦迷思」。德蒙福特大學的機器人倫理與文化教授凱特琳·理查德森持相似的觀點,她同時是「反性愛機器人運動」的創始人之一。理查德森認為性愛機器人有效地代表了被當做性商品買賣的女人。

但是,機器人伴侶本身一定會象徵著對女性(男性)的錯誤態度嗎?並不一定。情境不同,對內容的解讀也隨之變化。幾乎可以肯定的是,現有的機器人伴侶的樣貌外觀都是有問題的,特別是考慮到它們被製造、推銷和使用的原因。

但是,這些也許可以改變,因為機器人的內容與存在語境都不是一成不變的。我們可以學習「女性主義色情」運動(這是色情產業中的一個亞文化,在這個文化中女性的色情代表形象不必低微而順從,她們可以在性表達中扮演積極的角色)的策略,改變機器人伴侶的形象和機器人的產業與消費環境。

「女性總是挑戰現狀,因為我們從來都不是。」——MakeLoveNotPorn網站的創始人辛迪·蓋洛普。圖片來源:quotesgram.com

首先,我們可以改變性愛機器人的表現形態,讓它們的形象取自多種多樣的女性、男性以及兩性之外的身體形態,並且加上行為腳本(來自編程或學習)讓它們不會落入消極的刻板印象。甚至也許可以推廣積極的性格特質。

第二,我們還可以試著改變機器人的研發和設計流程,鼓勵更多樣的意見參與到產業之中。

然後,我們也許可以請在性科技領域已經很活躍的女性做宣傳。這些人包括 MakeLoveNotPorn網站的創始人辛迪·蓋洛普( Cindy Gallop),她最近開始做了一項性科技企業的風投基金。一家性玩具公司的聯合創始人史蒂芬妮·阿里斯(Stephanie Alys)在談論人類的性問題時,對性愛機器人持樂觀態度。倫敦大學金史密斯學院計算科學講師凱特·德芙琳(Kate Devlin)曾經批評了理查德森的「反性愛機器人運動」,認為機器人可以讓我們探索性的同時「沒有作為人類的限制」。

最後,我們也許可以為性愛機器人的營銷和使用創造更好的社會環境。這將需要在性騷擾和性別不平等問題上有更強的「覺悟提升」,對技術可能造成的機器人形象上的危害有更強的察覺力。

我們已經在做這些工作,但這場鬥爭無疑十分困難,需要更多的努力。鑒於困難的存在,轉而呼籲禁止這些色情產品是個具有誘惑力的選擇,但是一味批評譴責的態度不太可能成功。我們一直在用科技服務於性刺激和性滿足,將來還會繼續。

我們無法確定機器人伴侶的害處

正如無法確定小黃片的害處

顯然,任何關於機器人伴侶有利性的辯論,都將牽涉到這些機器人造成的實際後果。比如,若機器人體現了厭女症的態度,人們會擔心用戶會把這種態度也用在和真人的往來之中,那麼我們應該反對機器人伴侶。反過來,若機器人給我正面社會影響,比如讓人們更少地在現實中使用性暴力,那麼我們應該支持它。但問題在於,現在沒有任何關於機器人伴侶的實驗研究,也就無法明確機器人伴侶對社會的影響是好是壞。

我們可以從類似的爭論中加以推斷,比如關於色情產品對現實世界影響的討論。但是這些討論提供不了太多指導。在不久前一本書的章節里,我回顧了實驗證據下接觸硬核色情產品影響,並且指出大體情況最多算是模糊不清:一些研究認為這些產品可能有危害,另一些認為可能沒有危害,又一些認為可能有積極作用。更何況,很多研究者對當下研究文獻的質量低下、立場偏頗表示遺憾。

Anyway,低齡駕駛害人害己。圖片來源:netivist.org

如果那你看看關於「媒體影響」的辯論(比如接觸暴力遊戲是否有害),會發現情況基本類似。這似乎令人沮喪地暗示著,討論性愛機器人的影響可能也會陷入類似的、包含爭議與不確定性的泥潭。複雜的現實也讓我們難以找到機器人伴侶與其他人類行為間的明確因果關係。

人機關係能為我們提供什麼?

到這裡,我已經反駁了批評家的觀點,論證了真正有意義的人機關係可能存在,而它的害處有可能會言過其實。在這篇文章的結尾我想為一種更積極的立場辯護,因為我們和機器伴侶的未來其實有多種多樣的可能。

如果人們有可能與機器人建立有意義的親密關係,那麼那些人類關係中的積極因素就可以通過機器實現。曼尼托巴大學的哲學家尼爾·麥克阿瑟(Neil McArthur)特彆強調了在性關係中的這個觀點:很多人喪失了與其他人類進入寶貴性關係的可能。如果我們認為性經歷是美好生活的一部分,認為性可以成為一種權利,那麼性關係缺失就應該被看作一個問題。另外,這個問題不只是關於性:人們被其他關係中的正面因素隔絕在外,比如陪伴與關懷。要解決這個問題,靠給每一個人找個人類伴侶來分配關係中的正面因素是不可能的,因為這樣做可能需要大規模脅迫與強制。但是機器人伴侶卻有可能解決這個問題。

圖片來源:電影《銀翼殺手2049》

還有一點,總是把機器人當成人類伴侶的替代物是錯誤想法。我們可以把它們看成現有關係的補充物。理想的人類親密關係認為,我們應該在平等原則下與另一個人連接在一起。但是這常常是不可能的。一個伴侶可能會要求太多,讓另一方退縮或者反擊。這個動態消長會貫穿一段關係的始終,這一刻一方會過度要求,而另一方在其他時刻要求過高。機器人伴侶或許能幫助糾正這種不平衡,它們可以提供第三方發泄口,並且由於機器人不太可能被當成競爭對手,所以對人與人關係的破壞性更小。

這個情況特別是在慾望差異與性關係需求的多樣性上面尤為明顯。但是,再次說明,這些可能性不只是關於性而已。人類-機器人-人類的「三人關係」可以消除許多關係維度中的緊張與壓力。當然,這個效果是否能實現取決於人們如何在親密關係中接受與回應機器人伴侶。英屬哥倫比亞大學的經濟學家瑪麗娜·阿沙德(Marina Adshade)認為,廣泛使用機器人伴侶所導致的一個可能成真的後果是,非單偶制將正常化,親密關係將更少地關注於性與情感,轉而更重視陪伴、關懷與共同的生活計劃

在未來的幾十年,人們近乎肯定地將會與思想更為精密的機器人發展出關係,不論我們如何看待這件事。愛上一個機器人在在本質上沒有任何錯誤,但是人機關係的某些形式也許可以補全並加強人類的關係。與此同時,一些人機關係也可能具有社交破壞性,重要的是要預料並抑制這些負面關係。而關鍵問題並不是我們能否阻止人機關係的發生,而是我們應該容許和鼓勵哪一種人機關係。

作者:John Danaher

編譯:vicko238

校對:Ent

編輯:小貝

編譯來源:aeon, Embracing the rob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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