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每年下落不明的30000年輕人,都去了哪裡?
NHK紀錄片《失蹤,日本下落不明的30000年輕人》
2017年10月31日,一位居住在神奈川座間市的27歲男子白石隆浩被警察逮捕,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裡,他在自己的出租屋裡一共殺害並肢解了1對情侶和7個年輕的女孩子,被害人最小的是15歲,最大的也只有26歲。
事件案發現場及殺人犯白石隆浩
被殺害並肢解的9位年輕人
「她們,都是白石隆浩通過推特找到的目標,她們都對白石說過,她們想自殺。」
這是在這場震驚全日本的殺人事件的背後,受害人們的共同點。
被捕時的白石隆浩
2018年3月,因這場悲劇而做了深入調查的NHK電視台,播出了一部名叫《失蹤,日本下落不明的30000年輕人》的紀錄片,裡面講述的正是如「座間市殺人案」里的受害人那樣的女孩,她們年輕甚至是未成年,通過網路認識了陌生人,然後失蹤。
每年有3萬以上的年輕人下落不明
33,156,這是來自2016年日本全國年輕人(10歲以上30歲以下)失蹤的報案數。
「這些面對完全不熟的陌生人,僅憑簡單的網路聯繫便消失不見的年輕人,是我們從未面臨過的失蹤案例。」
她們究竟去了哪裡?
失蹤的年輕人報案數
小律今年18歲,初見時還能感到稚氣未脫,也特別懂禮貌,就讀於關東地區的某個高中。但讓人難以想像的是,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她都輾轉住在不同的男性家中。
與小律的聊天截圖
稚氣未脫的小律
這個一直將國立公立大學作為目標拚命讀書的孩子,即便是在失蹤的這一個月里,熱愛英語的她仍隨身帶著自己的英語速記手帳。
小律的隨身攜帶的英語書
「她說的最多的就是學習,可能就是自己長時間的壓抑一下子爆發。」
母親對她說的最多的就是在學習上的努力還不夠,在她的家裡,母親隨時可以看自己的手機,自己也完全不能擁有隱私。
「最討厭的就是她會翻我的手機」
小律擁有四個不同的化名賬號,在決定離家出走之前,她就是利用這些賬號尋求住的地方。這樣的信息在推特上僅僅發出了5分鐘,她就收到了10條以上的回復,就是靠著這樣的方式,她一個月時間裡輾轉了3個男人的家裡。
小律發出的詢問
僅發出了5分鐘,她就收到了10條以上的回復
「其實像這樣就聯繫上,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的,大多都是想要和你發生關係。」
小律現在,就住在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家裡。
小律現在就住在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家裡
小律,就是那行蹤不明的30000人中的一個,你或許可以說她任性,但在日本,像她這樣通過網路,然後離家出走而變得下落不明的年輕人越來越多。她們都通過網路而尋求庇佑之所,LINE、Twitter、Facebook,打著#出走少女##離家出走##提供住宿#等標籤的敏感詞越來越多。
網路上充斥的大量請求留宿的留言
座間殺人案的白石隆浩,也是通過推特而接觸到那些想要自殺的女孩子們。
推特上的聊天記錄
「我當然知道這樣做無論是對身體還是心靈,都是一個巨大的創傷,但是一想到回家又會像以前,就覺得像現在這樣也比回家好。」
小律的話,就像所有失蹤年輕人的獨白。
根據警方的數據,在超30000人的失蹤人口中,超過20%的年輕人是一個月、甚至是一年都沒有被找到。同時而我們並不知道,在這些人當中,有多少是在這樣糟糕的生活下有了輕生的念頭。
超過20%的年輕人是一個月、甚至是一年都沒有被找到
17歲的結衣,通過和小律一樣的方式成了一位失蹤的年輕人,她是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現在的她已經退學,離家出走一個多月了。
17歲的結衣
結衣的母親是護士,自己放學回家,媽媽就要去上班,錯開的時間讓母女間缺少交流。
「你不要再回來了。」
結衣一直記得媽媽說過的這句話,但一直沒有說自己和母親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17歲的她,出門也沒有帶任何身份證明,能用的只有Twitter,這就像小律說過的,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充電器,還隨身帶著充電寶。
小律隨身攜帶的充電器和充電寶
同樣輾轉於不同男人家的結衣,甚至還有過被性侵的經歷。
「就第一次願意讓我留宿的人後來開車來接我,在車上就強迫我。」
「本來以為是不錯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自暴自棄就像一個惡性循環,當最親近的人說了最刻薄的話,想要尋找突破口去釋放,卻遭遇了不幸。
「我活著真的好嗎?反正也沒人會愛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來自結衣和其他人的聊天記錄
這些也許會被「大人」說中二病或者太作的話,對於她們而言,卻真的會成為一個評判的價值觀。也許多年後,她們再回首會發現曾經的一切或可笑或雲淡風輕,但首先也要有這個「多年之後」可言。
生命的脆弱,從不會因為所謂的少不經事而有所改變,更何況沒有人可以判定對方是否真的就是「少不經事」。
在搜索#離家出走##留宿#等關鍵詞時
看到了一個招聘年輕人的留言
就在這些失蹤的年輕人充斥在社交網路當中,位於長野縣的一家居酒屋的店長發出了這樣的留言
「若你真到了無路可走,無食果腹的境地,我們店什麼時候都歡迎你。」
「若你真到了無路可走,無食果腹的境地,我們店什麼時候都歡迎你。」
這是一條僱傭信息,事實上在這家店的員工,一半以上都是「失蹤人口」,他們在店裡打工,店長包食宿,同時也會給到一定的薪水。
店裡的營業時間是到凌晨三點,但對於失蹤人口的他們來說,也無所謂究竟工作會有多晚。
20歲的梨香是2個月前來的店裡,家住在關東地區北部,大學期間她中途退學,關於之後的打算和父母發生了衝突,自己拎著一個箱子就出來了。後來輾轉於各個網吧過夜,直到手裡的錢用完,她就看到了這裡的招聘。
這個箱子,是梨香的全部行李
「在Twitter上別的人都說,你來我這裡住也可以啊,只有店長說,你可以來我這裡工作。雖然很不安,還是一個人過來了。」
要到長野的居酒屋打工嗎?
這裡剛好有一間空了的房間
她現在就住在店長準備的單人間里,每個月她到手還能有17萬日元的工資。她說,即便沒有工作,她也不會回家。
店長說,自己是因為一開始招不到人,後來就想,如果是這些不願意回家的人的話,或許可以。有人質問說,你這樣的做法,難道不是在鼓動那些想要離家出走的人嗎?
「我並不認為自己在鼓動他們」
「我並不認為自己在鼓動他們,因為我沒有直接把他們從家裡帶出來,只能說他們就是不願意回家,無論怎樣就是不想回去。即便說我鼓動的是這些不想回家的人,這種說法也不對。」
非營利機構BOND的負責人
「對於現在的孩子來說,網路就是她們的一部分,而這也成了我們唯一能救她們的途徑。我個人時常會因為只能對著這個狹小的屏幕而感到閉塞,但是這對於她們來說,可能是比生命還要重要的存在。我們需要去察覺這些東西,就像是她們也在尋找著可以察覺到她們的人,她們也會因此而彷徨無措,挺悲傷的。」
非營利機構BOND
9年來一直都靠電話或網路等方式幫助著這些年輕人
橘是非營利機構BOND的負責人,她成立BOND的9年多來,一直都靠電話或網路等方式幫助著這些年輕人,平均每天都需要和140個這樣的女孩子交流。而在這裡工作的人,也都是曾經有過離家出走,成為失蹤人口的人。
員工明香,24歲,有過多次的「失蹤」經歷
隨著失蹤人口越來越多,從上個月開始,她們越來越多地接觸到想要輕生的年輕人。
向明香留言的不知名失蹤少女
紀錄片的最後,是一位從這個「失蹤」的深淵逃離出來的女孩。14歲的時候,她曾因和父母吵架而離家出走,住到了一位在網上認識的男人家裡。後來因這個男人的毆打而逃離的她,在後到家中後,發現桌上有一封媽媽留下的信。
對不起,媽媽會這麼深的傷害了你,媽媽真的是大混蛋。
你不在的這段時間,你無法想像媽媽有多痛苦。
媽媽喜歡你笑的樣子,一直在腦海中浮現的都是你對我說「炸雞真好吃!」的樣子
一想到晚上的你不知怎麼度過,我的心都快被撕裂了。
知道自己做了很多讓你感到生氣的事情,但即便如此,也求求你快回到爸爸媽媽身邊吧。
寫給我最愛的女兒
媽媽
媽媽留下的信
「這些女孩子,在這個年紀本來就應該是被家庭所守護和呵護的存在,當家庭沒有給予她們這些東西時,她們就會對大人產生不信任。大人,其實是應該去尊重她們的想法和生活方式。」
當孩子自覺被父母傷害而失蹤,父母又何嘗不會因孩子的離開而受傷?
畢竟,父母曾經也是孩子,父母也是第一次當父母。
這個女孩後來再沒有失蹤過,現在的她已經結婚,並有了一個1歲的女兒。
「當然也還是希望可以有人理解自己,但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成為一個多理解孩子一些的媽媽。」
嗯,她一定會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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