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聽爸爸講你過去的事——六脈神劍

圖文/劉宏宇

【作者簡介】劉宏宇，常用筆名毛穎、荊泓。實力派小說家、資深編劇、北京作協會員，「夏衍杯優秀電影劇本」獲獎者。著有《管得著嗎你》《紅月亮》《武王伐紂》《深水爆破》等多部長篇小說。主筆、主創多部影視劇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諜戰劇）、《危機迷霧》（38集諜戰劇）已在央視、北京大台播出，《婚姻變奏曲》（30集情感劇）、《阿佤兄弟》（電影）已拍攝完成。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你生命里的第二個春節過得還算好，沒生病（第一個春節發了場高燒，出了疹子，全家人都嚇壞了）。這讓所有愛你的人都很欣慰。這個時候，你已經可以很自如地行動，並且能理解幾乎所有大人講的話。你象小坦克似的穿梭於爺爺奶奶家的各個大小空間，招呼這個招呼那個，除了看《天線寶寶》之外，也跟著看看通常大人才看的電視節目。

春節的電視節目總是很多，爺爺和我們都愛看電視，於是電視一天到晚總是開著，把不愛看電視也不主張讓你看電視的媽媽弄得頗有幾分無可奈何。

時值金庸名作《天龍八部》改編的所謂「央視版」同名電視連續劇熱播。對我們已是耳熟能詳的故事了，可在你，卻是新鮮的。

就說說這《天龍八部》吧。

那裡面有一種虛構出的武功，叫做「六脈神劍」。大致是以所謂「內功」運氣，以手指為劍發射劍氣制敵的功夫。很難練，須有十分難得的內功基底方可學習；如不能，則要數人合練才能顯示威力。一旦練成就非常厲害，手指指處，劍氣縱橫，灰飛煙滅，無堅不摧。當然，這是作者編造的，世界上不可能有這樣的功夫。但片子里卻演得很神奇。寫這篇文章時，我並不能預料到你長大以後是否還會有人記得《天龍八部》及其「六脈神劍」，不過那是很叫人難忘的著作，也許你也會讀，會看。如是，對其中武功種種，你自會有自己的評論。

當時這版劇中的公子練成了這門神功，揮灑破敵好不威風，只手指那麼一揮，屏幕上就一道波皺滾起，伴以很有質感的音響（針對當時的製作和欣賞水平而言，不足據），再看那邊，敵人就悲慘地倒地了。

大概因為威力確實很大，且動作簡單，或說「可操作性強」吧，你當時就悄悄迷上了這莫須有的「六脈神劍」。我們並沒有馬上知道。就在春節的日子裡，玩耍間，你忽然抄起小胳膊比畫起來，嘴裡發出「嘟」「嘟」 「嘟」 、「嘟」 ——「嘟」——的聲音，目標是二叔。我想就是這「六脈神劍」了。虧得你選了喜歡武俠小說，又很能懂你心思的二叔。換了別人，許還真不能就明白你的「嘟嘟嘟」當做何解釋，又當以何應對。當時二叔他正在網上寫一部名為《大雪滿弓刀》的武俠小說，可見研究之透，喜好之甚，功底之深，難怪一下子就參透了你的意思。可巧他又自小以佯斃精彩、花樣翻新和不遺餘力見長。一個中劍動作下來，你就樂不可支了。記得當時二叔急奔四處告知我們眾人這一情形。你一邊樂在後面，一邊還在不斷發劍。二叔於是幾番再倒。一路下來，家裡人就全明白了。也全笑起來。你就笑得更歡。

就這樣，「六脈神劍」的遊戲開始了。

那以後，你經常揮舞小胳膊「嘟嘟嘟」發劍，中者皆倒。雖倒得不如二叔那般精闢，你卻也不怎麼挑。你並說不出那「六脈神劍」四個字，可卻是能聽懂的。我就逗道：「樂樂，來來來，六脈神劍了——」十有六七，你會很有興緻地「嘟嘟嘟」起來。見我倒下，就樂開了花，一邊拽我起身一邊說「再來，再來。」於是再來。幾番下來，你就會說：「爸爸給樂樂嘟嘟嘟——」倒不是「英雄不死」型的，我學你的樣子發劍，你也做中劍狀徐徐倒下。倒下後自己還在笑，且多一半也會說「再來，再來。」有時候，你笑起來嗓門大極了，音調很高亢，把天通苑你卧室里燈上的小鳥也振得叫起來。令人欣慰的是，儘管笑得縱情，倒得卻很有節制，不至於讓人很擔心安全問題。或許也就因為這個吧，我們樂此不彼地經常玩這個遊戲。

年很快就過完了，我們回到的天通苑的家。當時發生了一個情況——照顧了你小半年的小美阿姨過節回家後沒有再回來，我們的小家成了真正的雙職工家庭。白天媽媽送你去幼兒園，下午再把你接回來。我早出晚歸地在公司上班。你媽媽的班卻上得好象副業。她不忍心讓你當來去不見太陽的孩子。我們年幼時都過過那樣的日子，滋味並不好受。就是長大成人以後回憶起來也還是不好受。所以，媽媽盡一切努力讓你更晚些去，更早些回。讓小朋友們等你吃早餐，讓所有同班的孩子目送你第一個回家。其實，就當時你的年齡來講，並不會留下什麼記憶，不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可媽媽不願意讓你吃哪怕半點兒的辛苦。我相信，如果你有關於這一段的記憶的話，一定是安詳和快樂的。那裡面，有一段叫做「嘟嘟嘟」的精彩，鐫刻著你歡快無比的笑聲，美麗童年的前奏。

由於沒有了保姆，我們只有自己承擔所有家務。需要澄清的是，即便在有保姆的時候，我們也自己承擔部分家務。個中緣由不在這兒贅述了。當時我們天通苑的家非常整潔，還是全新的住所。我們盡一切努力讓她一塵不染。當然，那時我們還年輕，有的是力氣。晚上餐後基本上是媽媽照顧你，連帶跟你玩各種遊戲，我則一門心思搞室內衛生。當你嫩嫩的小腳丫踩在我擦得乾乾淨淨的地板上時，我心裡就會升起暖暖的甜美。累了的時候，咱們就玩上幾合「嘟嘟嘟」。你的笑聲能拭乾我的汗水，能驅走滿身的疲憊。

當然，你也有不願意玩的時候，那多一半是因為困了。你很有節奏，一到睏倦的時候就找媽媽。對於你，媽媽才是最安全的。我早先因為這吃過媽媽的醋，後來明白了，心裡便笑自己。你不肯承認自己已經困了、累了。只是不想再「嘟嘟嘟」。你會說「不好不好。」之後不久，一準會在媽媽懷裡跟我揮手說「再見」。我一直都很忙，沒時間多陪你，這使我總感覺虧欠著什麼。後來媽媽勸我說不必放在心上，孩子怎麼會不愛爸爸呢，女孩子尤其跟爸爸好。等她長大了，會明白你的……我於是就帶著縈繞在耳邊的你狂喜而大氣的笑聲，盼著能做些關於你長大了的夢。

我想，等你長大了，遠遠離開家，離開父母去闖蕩人生的時候，再做些關於你小時候的夢。把這些夢告訴你的孩子，和他（她）玩「六脈神劍」的遊戲。把地板擦得鋥亮，等著你，我最最心愛的小女兒，回家。

2004年3月9日

於塘沽泰達中心酒店521房間

點贊和分享是對我們最大的鼓勵！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