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攻擊力」的孩子，也沒有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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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我去醫院做針灸，完了隨意地找了家餐廳吃午飯。
座位不遠處，一群媽媽正帶著孩子，歡聲笑語地在聚餐。兩三歲的孩子們早吃完了，圍在一旁，吱吱喳喳地玩著。
突然，兩個小男孩漲紅了臉，像拔河比賽一樣，雙手緊拽互不相讓，拚命似地在搶一輛小汽車。
千鈞一髮之際，其中的一位發起突襲，朝著對方的手，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瞬間，勝負已分。被咬的男孩，「哇」地大哭了起來。
媽媽們聞風而至，急忙拉開小孩。咬人的孩子，自然被媽媽嚴厲地修理一番，那生氣的吼叫我至今印象深刻：「誰教你打人的，太壞了，長大了那還不得殺人放火！」
這感覺，多麼的熟悉。孩子打人，彷彿就像幹了件天大的壞事，一定要嚴防死堵，扼殺在苗頭裡。
只是，被媽媽凶了一頓後，孩子也怒了。他忽然掄起小手，朝著媽媽鋪頭蓋臉地打了一下。
隔得遠遠我都能感覺到媽媽身後升起的熊熊怒火，以及被其他媽媽目睹這一切的難堪與丟臉，媽媽徹底被激怒了，揚起大手，用力地打向孩子屁股：「你敢打我，誰讓你敢打我的！」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頓時填滿了整個餐廳。哭聲里的驚恐與委屈，刺激著我的神經，讓我都恨不得想衝上去，阻止她說：媽媽，你誤會孩子了！
1
寧寧算是個脾氣溫和的孩子，可進入兩歲以來，她野蠻霸道的行為，毫無意外地直線上升。
我跟她在樓下玩沙子，正玩得熱火朝天，此時，一個年紀相仿的小男孩被奶奶帶過來。他逐漸走來，靠得越來越近。我突然有了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在小男孩踏進沙池的那一刻，寧寧主動出擊，啪地就打在了男孩身上。
小男孩一下子就哭了，可寧寧呢，臉上毫無內疚之色，反而氣勢洶洶，理直氣壯。
我彷彿看到了一隻小母獅，沙池就是她的領地，她已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誓要寸步不讓地守護。
在外如此，在家更是變本加厲。對於自己的東西，甚至周圍的空間，她都有強烈的佔有慾，若有什麼惹到她，小巴掌立馬就跟過去了。一次沒打著，還要找機會打第二次。
有一次，拍爸抱著小Lisa在玩，寧寧走過去拽著他說：「爸爸，帶寧寧出去玩吧。」
拍爸連忙應付道：「可以啊，但妹妹怎麼辦呢？」
寧寧沒有猶豫，直接說：「把妹妹拿走。」
「拿到哪裡去呢？」拍爸有點好奇了，趕緊追問。
接著，寧寧臉不紅、心不跳，鎮定自若從容不迫地說到：「拿到垃圾桶里去。」
二姐，你可太直白了吧！那堅定得不容置疑的神情，讓我覺得如果她夠力氣，她一定會幹脆果斷地直接拎起Lisa往垃圾桶里扔的！
2
每次寧寧打人，我都能感到一股血直衝腦門，叮的一下，整個人都緊繃起來了。
但感謝理智，在關鍵的一刻摁住了我。我內心，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孩子終究會度過這個時期的。
兩歲，對於孩子來說，真是一段魔法時光啊。小小的身體里，正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因為，此時，他開始學習控制自己了。
他慢慢內化著父母平日的規則和教養，開始他的社會化進程，漸漸地他自己也變得不喜歡某些行為了。
只是，這意味著他要集中所有的力量，來和自己作對。終其一生，這都是多麼的艱難一種學習！
當韁繩勒不住生理滿足這匹橫衝直撞的野馬時，攻擊性便出現了。他還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內心強烈的願望，便只能用行動來表達。
與其說他們是「霸道」「倔強」，不如說他們只是不知道如何跟自己說「不」。終究，他們還只是個自控力薄弱的小傢伙啊。
當然，如果父母採取足夠強硬的辦法，一個兩歲大的孩子，很快就能學會抑制住自己的攻擊性。但是，他為了實現這種控制而付出的代價，可能是父母都不願意看到的。
我還記得，兒童心理學家塞爾瑪在《魔法歲月》里講過，這種攻擊性是會轉移的：
一個因為攻擊小弟弟而常被打屁股的小女孩，不久之後，變成了一個沒有任何攻擊性的模範孩子，但她出現了嚴重的睡眠障礙，而且她害怕很多東西，不得不整天粘著媽媽。
而另外一個小女孩，父母教她以愛的行為，來替代對妹妹的敵意行為。結果，她形成了一種習慣，對任何自己不喜歡的人都表現出誇張的愛，並且她還用尿床來釋放被壓抑的憤怒。
而且，這相當於給了孩子一個錯誤的示範，孩子能從中模仿的，只有父母錯誤的解決問題方式。
3
所以，每當寧寧打了人，我乾的第一件事都是——穩住自己，不要以暴制暴，一定有辦法～
這一天，因為一隻大黃鴨，「霸道」寧寧再次上線。
她徑直走到Lisa身邊，一掌過去，毫無還擊之力的Lisa應聲倒地，然後，輕巧地奪去Lisa剛在玩的大黃鴨，大搖大擺地走了。
整個過程，動作揮灑自如、行雲流水，簡直把一旁的我都驚呆了。
雖說姐妹間的衝突，父母要少插手，但這力量對比實在太懸殊，我決定出手。
我走到寧寧身旁，蹲下來，語氣堅定、態度鮮明地跟她表明：打人是不對的，絕對不允許傷害任何小朋友。
這一句話，我已經反反覆復啰嗦了好幾個月，還沒看到太大效果。可我相信，累積是緩慢的但一定有效，只要堅持，終有一天，我會在她臉上看到猶豫。
這次寧寧聽完，不出聲了。我繼續說：你剛才走到妹妹身邊，是想做什麼呢，可以告訴媽媽嗎？
寧寧小聲地說：「寧寧想玩大黃鴨。」
我趕緊順勢說：「可是Lisa也在玩呀，如果寧寧也想玩，你覺得可以怎麼做呢？」
寧寧沉默了一會，彷彿在很認真地思考，然後，還是很小聲地說道：「寧寧可以問問妹妹能不能給我玩。」
我在心裡不禁一陣歡呼，目標達成！我連忙領著寧寧走到Lisa前，讓她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剛才的話，並且跟Lisa道歉，說對不起。
語言啊，是個神奇的東西。一旦孩子開始學說話，他就學會運用語言來控制自己的衝動。鼓勵孩子說出自己的感受，他會學會不再那麼強烈地採取攻擊行為的。
當然，說出自己的感受和需求，可能會面臨拒絕。等Lisa大一些，能說出「我不想給你玩」時，那寧寧還得要想到更多的辦法來應對。
比如，馬上拿一件玩具去和Lisa商量著交換，或者和Lisa商定兩個人輪流著玩。
交換和輪流是兩三歲的孩子，必備的兩個社交小技能。
我知道，這個過程是漫長的，需要花費很多的時間和耐心，不斷地對孩子重複，但以這種方式學會自我控制的孩子，以後終究會學會真正的自律。
最需要愛的孩子，往往會用最不可愛的方式，來討要愛。
孩子內心迫切的願望，一番喬裝打扮後，便成了人人喊打的攻擊性行為。
這時，更需要父母有一顆安定的心，才能夠看到憤怒和暴力下面，到底隱藏了什麼。
孩子成長路上，偶爾會激起幾朵浪花，不必驚慌，終究有一天，他自會流入大海，長大成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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