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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色當之戰中法軍的致命失誤

色當是在馬其諾防線固守的法軍右翼和沖入比利時境內迎擊的法軍左翼機動部隊之間的鏈接樞紐,只要這一樞紐被砸爛,法軍左翼將全部暴露,整個戰線上的法軍將被攔腰砍成兩段。

當時法軍負責色當防禦重任的是夏爾?萊昂?克萊芒特?安齊熱(Charles Léon Clément Huntziger)上將指揮的第2集團軍所部。安齊熱將軍素有「法軍中最能幹的將領之一」的美名,在法軍中很受歡迎,甚至有不少人認為他將是下一任法軍總司令,第2集團軍的軍官讚頌稱「找不到比安齊熱更適合指揮第2集團軍的人了」。安齊熱的集團軍同時肩負著掩護馬其諾防線左翼和開入比利時境內作戰的法軍第1集團軍群右翼的任務。

按照德國著名軍事歷史學家卡爾-海因茨?弗里澤爾(Karl-Heinz Frieser)的說法,安齊熱和法軍高層的其他將領在色當地區的布防中出現了以下六大致命失誤。

第19摩托化軍穿越阿登高原路線。

思想輕視,忽視色當地段的防禦工事

色當地段的防禦由法軍第2集團軍左翼的第10軍負責,此處可謂1940年5月開戰時法軍防禦最為薄弱的地方。就在1940年5月7日,也就是德軍發起進攻前三天,第2集團軍指揮官安齊熱將軍還放話說「我從不認為德軍有考慮在色當地區發起進攻的可能性」。到戰爭爆發日,這個集團軍只轄有5個師,其中包括1個北非師(第3北非師)、1個來自塞內加爾的殖民地師(第3殖民地師)、2個二流步兵師(第55和第71步兵師),集團軍中戰鬥力最強的第41步兵師則被部署在了集團軍最右翼。起初,法軍第1集團軍群曾一度考慮將精銳的第1輕機械化師充作增援第2集團軍的預備隊,但由於總司令莫里斯·甘末林(Maurice Gamelin)修訂了作戰計劃,這個師最後被送到第7集團軍麾下,用於進入荷蘭的布雷達(Breda)地區同荷蘭軍隊建立聯繫了。

法軍第10軍軍長皮雷·保羅·夏爾·格朗薩爾(Pirre Paul Charles Grandsard)中將和他的上司看法基本一致。由於色當附近的地形易守難攻,又有默茲河天險可以依靠,法軍只在此地部署了一個二流步兵師——第55步兵師。色當以東,是馬其諾防線延伸段西端的拉費爾泰堡(Fort La Ferte)。在色當和拉費爾泰堡之間的穆宗(Mouzon)倒是無險可守,第2集團軍和第10軍都將絕大多數的精力放到了組織該地段的防禦上。

對面的德軍非常及時地發現了法軍防線上的這一致命的漏洞,儘管1940年春天A集團軍群指揮官倫德施泰特大將對古德里安提出的在色當地區進行突破的方案尚有疑慮,空中偵察的結果也顯示色當地區的法軍似乎防禦得相當嚴密——河對岸能夠控制整個色當地區的馬爾菲森林(Bois de la Marfee)高地上填滿了一個接一個的碉堡。此時一名來自奧地利的工兵軍官發揮了其判讀航拍照片的特長,得出了令德軍高層無比驚訝的結論——他認為密布在馬爾菲森林高地上的法軍碉堡多半只不過挖好了一個地基,離準備就緒還差了十萬八千里。在得到了這一關鍵情報後,古德里安將軍在反駁A集團軍群指揮部對其提出的色當突破方案的種種質疑時顯得信心十足。

實際上,倒是有那麼一個法國人算是猜出了德軍真正的主攻方向在色當。諷刺的是,他並不是軍人,而是議員皮埃爾·泰坦熱(Pierre Taittinger)。作為法國議會陸軍委員會代表,他在1940年3月沿著阿登地區的聯軍防線轉了一圈,對色當方向法軍一塌糊塗的防禦準備工作大為吃驚。視察結束後,他在向戰爭部長愛德華·達拉第(Edouard Daladier)和法軍總司令甘末林遞交的報告中,直陳「我們太過寄希望於阿登的森林和默茲河將會掩護色當,並將防禦色當的希望大多寄託到了這些東西上,我軍在此地的防禦工作已經不能用簡單,而只能用簡陋來形容」。隨後他指出德軍在1914年的戰役中便顯示出了極強的穿越複雜地形的能力,並為德軍可能在色當方向發起的攻勢感到「膽戰心驚」,報告最後更是以「色當本身對我軍來說就充滿了不祥的意味」這一日後在法國傳為名言的話收場。

甘末林收到這份報告後,就將其轉交給了喬治將軍,後者要求第2集團軍指揮官安齊熱給一份答覆。不幸的是,安齊熱完全不把這份驚世預言般的報告放在眼裡。看到他們的上司安齊熱上將都滿不在乎,法軍各部隊修建工事的時候就更不賣力了。表面上看,安齊熱對構築混凝土工事十分重視,從1939年9月動員完畢起到1940年5月,集團軍左翼的工事密度翻了一番(實際上不過是從之前的每千米2.5個增加到了每千米5個),為此消耗了52000立方米的混凝土。但直到戰鬥打響,法軍充其量不過是額外構築了61個碉堡——法軍的統計數字中將混凝土澆灌完成的碉堡一律算作構築完畢的碉堡,實際上很多碉堡都缺乏掩護射擊口的裝甲板,甚至有些碉堡連門都沒有修好!

德軍第2裝甲師在強渡默茲河成功後提交的一份報告指出了這些法軍碉堡的拙劣質量:「每隔百米左右都有一座碉堡,但其中一部分仍舊在施工中沒有完成,甚至連腳手架都沒拆掉。這些法國人真是讓人驚訝,他們之前花費了20年的時間來構築工事,組織了大批穿著特別制服,上面標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No one Shall Pass)格言徽章的精銳要塞部隊,結果在戰爭爆發半年多之後卻連默茲河上的碉堡都沒修好!」

正「熱火朝天」修建色當地段工事的法軍官兵。實戰證明,這些法國人忙活了8個月構築起的工事基本上都是不堪大用的豆腐渣工程。

戈利耶(Gaulier )缺口

從法軍最初版本的作戰地圖來看,色當地區法軍的防禦體系可謂天衣無縫,看上去幾乎每個角落都能被火力點覆蓋,但往往事情就出在那些唯一的例外上:在日後德軍展開強渡的主攻點——默茲河河曲北部頂點處的戈利耶,法軍居然沒有構築一座碉堡。法軍在此處的防線出現了寬達1.5千米的缺口,這個缺口恰好成了德軍進攻的絕佳跳板,日後德軍大搖大擺地從這個缺口實施了強渡默茲河的行動。儘管這裡的地形很適合布設雷區,但法軍甚至連雷場都懶得布置,按照法軍的觀點,從河曲底部展開防禦不是更能節省寶貴的兵力嗎?但他們恰恰忽略了德軍可以據此建立過河後的橋頭堡這一事實。

法軍的這一重大失誤從純粹的軍事地理角度考慮顯得更加不可思議——如果入侵者從北面穿過阿登地區一路衝到色當附近的默茲河曲,毫無疑問第一個目標便是這個缺口。在缺口對面的默茲河畔恰好有座紡織廠的廠房沿著默茲河排成一列,日後德軍進攻時便能大搖大擺地將這些廠房用作渡河所用的橡皮艇、衝鋒舟和各種架橋設備的儲存點——日後利用這些架橋設備和材料架起來的橋可謂整個西線戰役中最為重要的一座浮橋。更加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實際上1914年8月26日,德軍第4集團軍在默茲河上架設的第一座橋樑的位置和1940年德軍的架橋地點幾乎完全吻合,然而法軍卻將這算不上很久之前的教訓忘得一乾二淨。

缺乏雷場、反坦克武器和防空武器

比起法軍在色當地區糟心的火力點構築,更加致命的是法軍的雷區布設也不充足,要知道在二戰期間,減緩裝甲部隊推進速度最為有效的防禦戰術便是得到反坦克炮交叉火力掩護的連綿不斷的雷場——日後德軍在東線戰場吃盡了使用這一戰術的蘇聯紅軍的苦頭。1943—1945年間,德軍看似壯觀無比的裝甲突擊一次又一次被蘇軍臨時布設的雷場和反坦克炮陣地打得頭破血流。而日後隆美爾在阿拉曼對付蒙哥馬利時也採用了類似的戰術——在70千米長的防線上足足布設了50萬顆地雷,該地段被英軍畏懼地稱作「魔鬼的花園」。

然而,在1940年5月,同樣是長達70千米左右的防禦正面,法軍第2集團軍總共卻只有16000顆地雷,其中7000顆被分配給了準備在阿登地區實施遲滯任務的法軍騎兵部隊,另有7000顆被部署在了法國—比利時邊境的碉堡防線上,實際用於默茲河防線的只有2000顆地雷,具體到色當地段的法軍第55步兵師,只剩下422顆反坦克地雷。

更匪夷所思的是,第55步兵師連這區區422顆反坦克地雷都沒有布設完畢。法軍官兵只顧著沒完沒了地修築碉堡,在埋地雷方面基本上沒有花費任何精力。就在德軍發起進攻前,法軍還拆走了部分原先布設好的地雷,原因是需要給這些地雷上潤滑油,以防止其被潮氣侵蝕。這些地雷直到1941年才在默茲河以北的一個破倉庫被德國人找到,古德里安麾下的800輛坦克基本沒有遭遇過法軍布設的雷場。

第55步兵師的另一大問題是較為缺乏反坦克武器,理論上法軍防線每千米應當有大約10門反坦克炮,但在第55步兵師17千米長的正面上只有56門反坦克炮,每千米摺合下來只有3.3門,只有理論密度的三分之一。不過,法軍每個步兵師編製中的反坦克炮只有58門,儘管第55步兵師只有1個支援步兵團的反坦克炮連(理論上應該每個步兵團一個),但這一缺陷被來自法軍總預備隊的8門47毫米反坦克炮,以及第147要塞步兵團的22門25毫米反坦克炮所彌補,另有3門47毫米海軍炮和9門略有過時的37毫米加農炮也劃歸第55步兵師麾下。此後的戰鬥中,第55步兵師在德軍坦克大批渡過默茲河以前就被德軍步兵打垮,因此缺乏反坦克武器的問題在戰役中倒也沒有怎麼集中體現。

相對而言,色當地區缺乏防空武器的問題相當嚴重——實際上整個法國陸軍上上下下都存在這個嚴重問題。在1939―1940年,阿登地區的法軍在裝備優先度方面相當靠後,第2集團軍只有2個75毫米高射炮營,其中一個位於色當,該營在戰況最為緊急的5月13日只擊落了1架德軍飛機。實際部署在第55步兵師附近的防空部隊只有1個高射炮連,因此該師的官兵不得不用手中的步槍和機槍來迎擊蜂擁而至的德軍俯衝轟炸機群。

修建工事而非訓練部隊

法軍真正的決定性失策並不是碉堡修得太少,而是修得太多了,甚至連正常的戰鬥訓練都因為修碉堡而耽誤了。原本就屬於二流步兵師的第55步兵師本應抓住一切可用的機會展開戰鬥訓練——師內的士兵絕大多數都超過了30歲,是戰爭爆發後召回的預備役士兵,早就把當年服役時學到的作戰技能忘得一乾二淨了。為此,安齊熱將軍採取的對策居然是組織士兵多參加體育活動恢復體力。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法軍甚至嚴禁士兵和基層軍官私下展開訓練,第147要塞步兵團的一名中尉便因為大膽組織一門25毫米反坦克炮炮組進行實彈射擊訓練,被法軍高層直接下令關了15天禁閉。

第10軍軍長格朗薩爾和第55步兵師師長亨利-讓·拉方丹(Henri-Jean LaFontaine)准將都認為,多修碉堡就可以彌補己方士兵缺乏作戰訓練的問題。儘管從展開動員到德軍最終發起進攻這中間法軍有8個月的時間,可法軍並沒有做充足的準備。第10軍原本計劃分配三分之二的時間用於修建各種工事和障礙物,剩下三分之一時間搞訓練,但修建工事的工作量過於巨大,加之1939―1940年冬天天氣不好,他們乾脆把每周的訓練時間縮短到了半天。直到開春後的1940年3月,第10軍才從第55步兵師和第71步兵師中各抽調了一個步兵團進行訓練。由於訓練不足,不少法軍士兵在戰況緊急時缺乏足夠的戰鬥意志繼續打下去。一份法軍戰後的報告指出,大部分由預備役人員組成的第10軍炮兵部隊早就把先前現役時學到的技能忘得乾乾淨淨,士官素質奇差無比,既沒有服從命令的決心,也沒有執行任務的能力。

法軍第10軍看似威風凜凜的軍屬重炮,然而正是這些第10軍的重炮部隊5月13日晚間被臆想出的德軍坦克嚇得集體歇斯底里發作、潰散而逃,堪稱人類軍事史上的「奇觀」。

他們的德國對手恰恰與之相反,時任德軍第1裝甲師第1步兵團團長的赫爾曼·巴爾克(Hermann Balck)中校後來回憶部隊戰前訓練的情況時說:「我們的作戰訓練完全是圍繞日後實際作戰需要展開的,我們在地圖上推演了完成色當突破前的每一個細節,並在類似的地形上以實彈演習和空軍支援的方式進行了訓練,摩澤爾河則被用來代替馬斯河(德國人稱「默茲河」為「馬斯河」)展開渡河訓練……我不斷地訓練手下的士兵如何使用橡皮艇,直到他們操縱起來如同工兵一般得心應手為止。在一次又一次的演習中,我設法讓每個人都能完全自由地獨立肩負起作戰職責……這應當是我見過的最好的進攻準備了。」德軍最後的渡河行動非常成功,正如許多軍官強調的「如同在訓練場上進行示範訓練」一般。

部隊的輪換

起初法軍在色當附近的布防工作還算有板有眼,整個色當地區被劃為3塊作戰區域,每塊由1個步兵團負責把守,一般每塊作戰區域又被細分成3個分段,每段由1個步兵營負責,每個分段分成3個連級支撐點,每個連級支撐點再分成3個排級支撐點。然而,經過8個月的長期執勤後,起初還算井井有條的法軍防禦態勢反倒被徹底攪和成了一團亂麻。

這個問題正是由法軍的輪換制度造成的。不知為何,在一線布防的步兵連經常被替換下來參與構築工事等雜七雜八的勤務,任務完成後,這些步兵連卻並不返回原先駐防的陣地,而是被分配去了別處。於是,他們又要重新構築陣地,熟悉周圍的地形。

很顯然,這一輪換方式的最大破壞力在於它完全打亂了原有各部隊間內在的聯繫,毀滅了部隊內在的凝聚力。在默茲河沿岸部署的法軍第147要塞步兵團是第55步兵師的防禦支柱,該師的絕大多數士兵是來自色當周邊地區的預備役人員,不少人在戰前就互相熟識。在動員完成後該團的凝聚力是非常強的,該團2營營長卡裡布(Carribou)在報告中說:「第147要塞步兵團是有靈魂的!它宣告著自己已經準備就緒了!」但在隨後的報告中2營長的樂觀情緒就煙消雲散了——他不得不接受自己的部下被徹底打散到其他部隊中的事實,而他現在指揮的3個連又來自3個不同的步兵團,其中第331步兵團2營6連的情況格外令他擔憂。他根本不熟悉這個連的情況,當他迫於德軍的重壓,不得不將前出的部隊後撤時,這個連的士兵乾脆跑得一乾二淨,完全不知所蹤。

第55步兵師的炮兵力量看上去倒是相當強大——足足有140門火炮,比通常一個步兵師炮兵建制(60門火炮)的2倍還多,戰鬥打響後該師還得到了2個炮兵營的增援,這使得第55步兵師的火炮數量達到了174門。但具體到人員方面,第55步兵師的情況就相當不盡如人意了,該師的兵員如前所述基本都是大齡預備役人員,很多人甚至距離首次退役都有20年了,軍官中也只有4%來自現役——即便如此,這個比例還是比第71步兵師高不少,後者的主要軍官中只有2人來自法國常備軍,絕大多數軍官都是剛從軍校畢業的新人。第55步兵師的滿員情況也不盡人意,按照編製該師應有16610人,但由於許多人在休假,5月10日全師只有80%—85%的人在崗,好在戰鬥打響後休假人員多半已經被召回了。具體到各個兵種,第55步兵師下屬的步兵團基本滿員,工兵部隊和反坦克部隊缺編較為嚴重,為此軍直屬隊對其進行了加強。

法軍第147要塞步兵團團徽。

本文摘自《戰爭事典之熱兵器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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