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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文:情系阿拉溝

五十多年過去了,物換星移,滄桑巨變,雖然我們大多數人已回到生我養我的故鄉,但人生的那一段銘心刻骨的特殊經歷不能忘記,那日夜縈懷在心的新疆兵團情結不能忘記。

【新疆兵團溫州支青進疆紀念冊文摘】

情系阿拉溝

作者:非文

阿拉溝,維語神仙溝,位於天山山脈中段。南疆鐵路在阿拉溝高山峻岭中蜿蜒穿行,這裡有最高最長的哈爾嘎哈特大橋,有海拔最高、長度最長的勝利大坂隧道和奎先大坂隧道。阿拉溝是南疆鐵路施工難度最高,地質情況最複雜的區段,我有幸參加了這一區段的建設。在阿拉溝工作五年,分別在入口烽隧古堡,頂峰冰大坂,出口烏拉斯台三地生活,親歷天山深處開山築路的艱辛和危險。

戈壁千裡布爾鹼

1974年7月盛夏,我們坐著大卡車從巴楚小海子起程,一路風塵,賓士一千多公里路,到達阿拉溝入口處(現為魚爾溝車站),一個名叫布爾鹼的地方修建南疆鐵路。

布爾鹼地屬託克遜,近吐魯番盆地,戈壁千里不長草,沒有蚊子,也沒有野兔和飛鳥。行李搬下車,我們就在戈壁灘上搭帳篷。第一天晚上刮大風,把帳篷刮翻了,許多行李被大風捲走,我的被子也被颳走。好在天氣熱,晚上睡覺不用蓋被子。用的水都要由汽車從幾十公里外的水渠里拉,所以連隊的水計劃供應。每天早上,大家拿著臉盆在食堂門口排隊領水。每人每天一臉盆水,除留一茶缸水晚上刷牙外,那一盆水早上洗了中午洗,晚上還要擦澡洗腳。最後的髒水還捨不得倒掉,留到第二天中午灑在自己的床鋪下,再鋪上塑料布,人就躺在上面睡覺。因為氣溫太高,帳篷擋不住太陽的熱度,床上的被褥溫度高得燙手,人無法躺在床上,只能鑽在床底下。幸虧那時家屬都還留在巴楚,工地上清一色的都是男人。我們除了上工地穿衣服,回到連隊,吃飯,開會,睡覺,連看電影都只穿一條短褲。

戈壁灘看似平淡無奇,經過千百萬年的沉澱,歲月如膠,將細微的沙、土、石凝固在一起,堅硬如同鋼筋混凝土。十字鎬高高舉起,一鎬下去只砸出一個白點,連鎬尖也刨斷。在工地上勞動,頭上烈日噴火吐焰,腳下的戈壁石象是剛出爐的栗子,拿在手裡能燙出水泡。身上不出汗,皮膚髮燙,毛孔里似乎要冒出火苗。人的承受達到極限,經常有人在工地上脫水中暑暈倒。領導要求,上工地之前吃仁丹,塗清涼油。有人把體溫表放在太陽底下曬,想測試一下氣溫,沒想只一會兒,體溫表啪地一聲炸了。築路指揮部決定避開高溫,中午休息,下午四點以後再上班。

開山,放炮,不是戰場,勝似戰場。

孤墳一座野狼溝

1977年初春,連隊翻越冰大坂,轉戰烏拉斯台野狼溝。連隊駐地到工地要過一條二十來米寬的小河,河面上有一座簡易的弔橋,幾根鋼絲繩,鋪上木板就是橋面,兩邊各有一道鋼絲繩作扶手。橋面一米寬,只容一人走,晃晃悠悠象盪鞦韆。夏日,一夜大雨,平時清澈溫和的小河象萬馬奔騰,惡浪翻卷,上千斤重的巨石被激流沖著在河床里翻跟斗,發出打雷一樣的響聲,人站在岸邊都能感受到腳下的大地在顫動。

下午上班,男工班的人先走,因為要上山放炮把大石頭炸碎。等到女工班上班,小河裡的水流更大更急,水花都濺到橋板上了。膽小的女工不敢往弔橋上走,張芬英是班長,她帶頭走在前面,班裡的四五個女工排著隊跟在她身後。誰也沒想到,走到河中央時,吃重的橋面往下彎曲,碰到水面,產生阻力,兇猛的洪水瞬間把弔橋掀翻。走在弔橋上的人全掉進水裡。只聽一片驚叫聲,岸上的人拚命搶救落水的人,包括附近的鐵道兵戰士也奮勇上前。一陣緊張的搶救,能救的人都救起了。可是慌亂之中,人員分散,誰也不知有多少人落水,又有多少人被救起。由於誰也說不清楚,傳來傳去,不實之言亂飛,鬧得人心恐慌。

一會兒,工地上的男工得知女工班被洪水打翻在河裡的事,都擔心自己的老婆被洪水沖走,一個個發瘋一樣從工地跑回來找自己的老婆。找到的高興,當著大眾的面抱著老婆轉圈,好象經歷了一場生離死別。找不到的人急得兩眼發紅,象瘋子一樣亂吼亂叫,聽了讓人揪心。那條河就在駐地邊上,全連職工都在河邊來回尋找。三四個小時後,食堂晚飯時間到了,人員相對集中,連長吹哨全連集合,開始清點人數,最後確認,少了一個人,就是女工班班長張芬英。她是上海支青。丈夫也是上海支青,當場哭癱在地上。遺體是第二天早上找到的,就在弔橋下。洪水退去,露出那棵拴弔橋鋼絲繩的胡楊樹底部,盤虯的老樹根勾住了她。二十八歲,正是旺盛的花季,過早凋零,讓人唏噓不已。

我們是流動施工單位。按慣例,兵團的人犧牲在哪裡就安葬在哪裡。張芬英被埋在野狼溝,墳對面就是南疆鐵路。一年後我們搬走了,留下座孤墳。臨走前一天,我受連領導委託,采了一捧山花去向她告別。承受悲傷,告慰亡靈!儘管身邊不再有親人和熟悉的同伴,但願她的在天之靈每天都能看到飛馳而過的火車,聽到高亢的汽笛聲,這是我們修的鐵路,也是我們用血汗和生命建設豐碑。

用生命鋪成的路

阿拉溝的鐵路是用炸藥炸出來的。我們天天跟炸藥、雷管打交道。每個人的床底下放著成盒雷管和成箱的炸藥,我們照樣安穩睡覺,我們上工地口袋裡裝著雷管,腰上束著導火索,肩上扛著炸藥包。我們摸透了炸藥的脾氣,點導火索就象小時候玩鞭炮,不僅不害怕,還有點刺激和興奮。炸藥供應不上,我們用大鐵鍋炒制土炸藥——化肥,木屑加煤油,用大鐵鏟嘩啦嘩啦炒。有人說,這是把腦袋捱在褲腰帶上。我們用炸藥炸掉大山,也用炸藥燒火取暖,在潮濕的柴禾上灑一把炸藥,可以燃燒得更旺。

天天打炮眼放炮,天天跟死神打交道。我們畢竟是工人,日久月累肯經驗。而和我們一起修路的鐵道兵的新兵蛋子啥都不懂,幹活象衝鋒,勇猛無畏,所以部隊的傷亡特別大。我們連隊對面山坡上是部隊醫院,每天中午,女兵們在小河邊洗傷員的衣服,繃帶,床單,把河水都染紅了。醫院後面的山溝里,開始出現一個兩個墳墓,一年後,當我們完成任務下山,坐在高高的搬家車上,看見墳墓已經擠滿了山溝,白花花的一片成了阿拉溝永不凋謝的雪蓮花。我們熱淚盈眶,痛惜為南疆鐵路獻身的年輕士兵,年輕的生命!

我們連是幸運的,沒有炸死人,但上海支青宋二喜「捐獻」了一條腿。那是八月的一個下午,連隊的廣播響了,連里有人受傷正在團衛生隊搶救,急需輸血。我們年輕人都往衛生隊跑,邊跑邊打聽誰受傷了。驗血的人在衛生隊長廊里排起隊。聽說,施工段面上突然滾下一塊大石頭,宋二喜正在裝車,躲閃不及,被壓斷了小腿,粉碎性的。為保生命,只能截肢。那年宋二喜才26歲,剛結婚。

阿拉溝,神仙溝。不見神仙路過的腳印,不見神仙居住的遺迹。

一次,雨過天晴,我看見七彩虹同時在群山之間升起,薄霧瀰漫,宛如仙境,而我們建造的哈爾嘎哈特大橋也在其間,我懷疑,這莫不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凝思,頓悟,身居大山深處的建設者才是真正的神仙!

我們能力非凡,用我們的青春年華,用我們的血肉之軀,在天山深處架起一條鋼鐵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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