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 《烏合之眾》
古斯塔夫 勒龐（1841-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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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斯塔夫?勒龐是法國著名的社會心理學家、社會學家，群體心理學的創始人，有「群體社會的馬基雅維利」之稱。勒龐的學科背景是醫學博士，其多次遊歷歐洲、北非、亞洲等，通過其自己的經歷、思考和對法國大革命的反思，撰寫了這部暢銷著作《烏合之眾》。
《烏合之眾》主要論述的是一種群體行為，這種行為區別於個體行為，在聚集為群體並形成群體心理之後的「新群體」對社會、政治以至歷史事件的影響。該書中文譯本眾多，筆者推薦何道寬翻譯、北大出版社出版的這一版本，原因在於，何道寬最後的譯後記較為全面地闡述了《烏合之眾》的問題和如今的現實借鑒意義。
通過閱讀完《烏合之眾》，筆者認為，這不是一本嚴格意義上的學術著作，因為其論述的邏輯不嚴謹、論述過程不嚴密，且有拼湊和抄襲前人著作的嫌疑。但該書無疑是一本研究大眾或群體心理學的經典通俗讀物，僅僅一本小冊子，篇幅雖不多，但其揭示的所謂「群氓」現象仍值得我們當代人反思。
本文在詳析並評述該書緒論、群眾心理、群眾的意見和信念、群眾的類別及其特點等內容的基礎上，試圖探討這本著作的論述方式、存在的缺陷（偏見、預設）、對當今我們所處的網路化、現代化社會以及其他學科的啟示和借鑒意義，以期拓寬讀者對於「群體」和「個體」、改革與革命的認知，引起思考和反思。
（一）緒論：群眾的時代
在這本著作中，勒龐有一個基本的假設，就是種族優越論和基於民族特性基礎上的群眾心理分析，他認為，研究社會現象，與研究這些現象出現於其中的民族是分不開的，不同民族國家的發展命運與其民族底色是分不開的，就是說，發展好的國家即意味著其民族特性更為優質。該觀點的合理與否，有待進一步討論。
在前言中，勒龐揭示了社會現象的複雜性。認為，一望而知的事實背後隱藏著成千上萬難以窺見的原因；並做了一個有意思的比喻，可察覺的現象就好比是波浪，波浪是大洋的表層，大洋深處暗潮洶湧，我們卻不得而知，甚至認為現象背後的真相我們根本看不見。在此，勒龐揭示了「群眾的無意識」，並認為無意識的作用極為重要，而理性的作用卻小之又小。接著簡要地點出了群眾和偉人思想的關係，群眾的稟賦營造出的千萬顆塵粒形成了偉人思想賴以生長的土壤。無疑，偉人的思想須博採眾長，須有現實的根基作為鋪墊，這一點是合理的。
緒論部分，勒龐論述了我們所處時代的變化，即從古老的文明變為如今群眾的時代，並深刻揭示出群眾所具有的強大力量，準確說是強大的破壞性力量。勒龐認為，隨著歷史進程的更迭和革命的此起彼伏，古老的文明被無情地摧毀，而在曾經的歷史廢墟上，群眾的力量真正開始勃興。
但這種開始勃興的群眾力量，勒龐是持憂慮態度的，並認為群眾是沒有什麼遠見的。為此，他認為，合理地引導群眾就顯得有必要；然後提出，若要引導群眾，建立在純粹平等理論基礎上的原則是絕對行不通的，主張給群眾留下深刻的印象，誘惑他們，才能引導群眾。
然後勒龐舉了個非常有意思和深刻的例子加以說明，哪怕是現在，該例子也有較強的實用性。勒龐用一次性徵收的消費稅和按比例徵收的稅額做對比，比例稅由於每次都是按一定比例（且這一比例看起來好像比較低）徵收，所以群眾總是很樂意的接受；而一次性徵收的消費稅（比如：每年徵收一次）數額看起來好像很大，所以群眾總是抵觸和抗拒。然而事實是，經過精確計算後，以一年為周期的話，比例稅徵收的反而更多，而往往群眾樂意接受的就是這種比例稅。我們尚且不去爭論，現實中是否存在這樣的具體稅收現象，而更應該看到勒龐在此所揭示的群眾的特徵之一，就是沒有遠見，或者是勒龐眼中的愚蠢和無知。所以，勒龐認為，群眾不是用理性來思考問題的，而是用情感、情緒和感覺來決策的。
緒論中，勒龐向我們大致概括了群眾的一些特徵；筆者認為，很重要的一點是，勒龐揭示了我們所處社會的屬性，即身處一個群眾的時代，這一時代定位的視角轉變對我們思考所處社會現象和社會問題無疑是必要的。
（二）群眾心理
這一部分，勒龐首先概括性地指出群眾心理的特質，然後，從「群眾的情緒與道德」和「群眾的觀念、推理能力和想像力」具體論述群眾心理。
群眾心理同一律
在這部分，勒龐首先對「群眾」一詞含義進行了闡述。「群眾」的常用意義眾多，勒龐在此主要強調的是一種心理學觀點，即「心理群眾」（Psychological Crowd），意思是群眾里的個人的情感和意念完全一致，自覺的個性化為烏有，集體心理隨即形成。最終催生出一種特殊的群體，從而該群體受制於「群眾心理同一律」（Law of the Mental Unity of Crowds）。
接著，勒龐指出了「心理群眾」的特徵：暫時性，同時也在此時具備某種普遍性。勒龐承認，對於「有組織的群眾」不可能研究群體的不同程度，只能是研究達到完全組織化階段的群體。群眾心理最顯著的特點是：無論其中的個人是誰，無論其生活方式是否相同，無論其職業、性格或智力是否相同，一旦結成群眾，就便獲得了一種群眾心理；因此，他們的感情、思想和行為就和孤立時的個人截然不同。在這裡，勒龐只是指出了群眾心理是怎麼形成的，至於為何這樣形成，卻並沒有對此加以論述。
此外，勒龐提出了一個有意思的概念，即「無意識元素」。無意識元素構成種族的先天秉性，然後勒龐將此與種族的特性加以聯繫，並認為，人與人之間的差異主要是有意識元素的差異，而不是無意識元素的差異。有意識元素是後天教育的結果，同時也是獨特的遺傳條件造成的，而無意識元素主要影響的是我們所有人普遍的思想感情，比如：道德、宗教、愛憎等，這一點是具有普遍性的，就像民族性格一樣，根深蒂固。
然後，勒龐指出，由群眾心理所形成的群眾共同的特徵是只有平庸的品質，進一步認為，這樣的群眾不可能完成高質量的工作，從而認為，影響普遍利益的決策，應該由傑出人物來拍板。這一點似乎體現了勒龐反對普選制的傾向，然而並不是這樣，雖然普選制存在這樣那樣的缺陷，但總的來說，勒龐是支持普選制的。
勒龐接著分析了群眾及群眾心理得以形成和強化的原因。首先，勒龐指出了群眾的個人的無責任感源自群眾所具有的匿名性。其次，是具有傳染的特徵，加上群眾里的個人與個人之間情緒的強化，使得個人願意為群眾犧牲自己的利益，甚至奉獻生命。然後，勒龐指出了「暗示」的作用，並認為暗示是傳染的結果。這一點，勒龐舉了一個心理學的例子：催眠，即被催眠者一切感情和思想都轉移到催眠師決定的方向上。
此時，我們就能看到，自覺的個性在消失，不自覺的個性得勢，暗示和傳染使思想感情轉到同一個方向，暗示的觀念轉化為行動的傾向出現了。最後使得群眾統一的、同一的心理形成，個人此時成為群眾的傀儡，個人不再具有獨立性。
最後，勒龐結合法國大革命和十字軍東征的史實指出，群眾這種慷慨赴死的行為是一種英雄主義，而這種英雄主義帶有濃厚的無意識成分，正是這種英雄主義創造了歷史。這裡勒龐指出，群眾曾在推動歷史進程起了重要作用，至於作用性質的合理與否，勒龐在此未加以評判，不過從後文得知，勒龐對諸如法國大革命這樣血腥的革命事件是持批判和否定態度的。
群眾的情緒和道德
在前面，勒龐泛論或概括了群眾的主要特點，在這一部分則是詳細闡述了群眾的特徵。
特徵之一，群眾的衝動、易變和急躁。勒龐這是所有民族國家的群眾都具有的普遍性質，「衝動、易變、急躁」的特點是群眾完全接受無意識動機的指引；同時指出每個國家的群眾的這一特點的程度又大不一樣，原因在於「我們的所有情感都有一個永恆的源頭，那就是種族的基本特徵」，即是我們每個國家都屬於不同的種族。
特徵之二，群眾容易輕信、易守暗示影響。這一點前面有說明，不過勒龐在這裡提到了「幻覺」一詞，並指出集體中個人的「暗示」容易通過「傳染機制」的作用，使集體中的其他人也接受這一「暗示」，最終採取集體一致的行為。具體採取的行動軌跡是這樣：暗示總是起源於由於一個人的模糊記憶產生的幻覺，由此而產生的傳染機制肯定了初始的幻覺。對此勒龐舉了一個例子，一個孩子認出了一個死去的孩子（實際上是這孩子搞錯了），然後包括孩子母親等人一系列的認錯。對此，勒龐指出，在法律案件中婦女和兒童的證詞沒有參考的價值，這一點有點勒龐的個人偏見；實際上，就算女性主義不斷高漲的今天，女性性別歧視一直存在。
特徵之三，群眾情緒的誇張與率直。由於群眾易守暗示和傳染機制的影響，群眾的誇張和率直的特徵使得群眾情緒更加一發不可收拾。勒龐指出，這只是群眾情緒的問題，而非智力的問題。
特徵之四，群眾的偏執、專橫和保守。同樣，不同的民族其特徵的程度也會不一樣。
特徵之五，群眾的道德。首先，勒龐分析了群眾中的個人為何會出現低劣的道德，原因還是在於群眾的匿名性。在孤立的個體生活中，滿足自己過多慾望的本能會危害到自己，所以當個人成為群眾中的一員時就出現野蠻和破壞的本能，開始瘋狂滿足私慾。然後，勒龐指出群眾無私和犧牲精神的一面。由於聚集為集體群眾，從而有著對名譽、光榮和愛國主義的訴求，使得群眾中眾多的個人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為了一種莫名的所謂的「集體榮譽感」而獻身。其次，指出個體中的惡魔，當融入進群眾中時，也能嚴格遵守所謂的「集體或群眾道德」。勒龐對此舉出了泰納對於法國大革命中的「九月大屠殺」的描述。筆者認為，之所以惡魔也能在一段時間成為「天使」，其原因在於，群眾中會形成一種短暫的權力結構和所謂的「歸屬感」，當融入群眾中時，惡魔就會受到這種無形的「強權」的制約和「歸屬感的教化」。
所以，筆者認為，當我們談論群眾的道德時，或許這就是個偽命題。因為當群眾形成時，談道德就沒有什麼必要了。縱使他們受著無意識因素的支配，缺乏理性；當群眾具備理性時，可能這真的是一種「怪胎」了，或者說是我們的社會生活高度理性化了，那麼，歷史又怎麼會有那麼多偶然和不確定性因素呢？是吧？
群眾的觀念、推理能力和想像力
群眾的觀念。首先，勒龐將觀念分為兩類，一是在環境影響下偶發的、朝生暮死的觀念，這種觀念具有很大的隨機性；二是基本的觀念，具有極強的穩定性，比如：宗教信仰和現代的普世價值觀。然後，勒龐指出，群眾所能接受到的觀念是那種簡潔明了和形象化的，但同時，現實中出現矛盾時，群眾卻很難察覺，因為這須得用理性思考。所以在推行某種觀念時，須得對觀念進行必要的修正，而修正的程度，不同的國家和民族會有所差異，但總的方向是低俗化和簡單化。其次，勒龐闡述了觀念如何產生影響，當經過徹底改變或修正的觀念被群眾理解時，還需進入無意識的領域，如此，觀念才會對群眾產生影響。這個時候，觀念不再僅僅是一種觀念，而變成了群眾的一種情感，情感就具有極大的易變性、隨機性、情緒化等特徵，如此，也就印證了群眾所含有的具體特徵。
群眾的觀念接受過程，容易被統治者所利用，所謂「因勢利導」，所以深諳群眾觀念形成過程和群眾心理的政客，是能藉此進行政策的調整和穩固群眾的情緒以加強既得利益者的統治，這一點後面也將有體現。
群眾的推理能力。由於群眾傾向於識別「形象化的語言」，使得群眾一般情況下，是不會用邏輯和推理思考問題的，所以群眾的推理能力是很弱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計。勒龐對此論述到，「有些意見之所以能輕易地被廣泛接受和贊同，主要是因為，大多數人不能根據推理形成自己獨特的想法」，原因大致如此。
群眾的想像力。不言而喻，推理能力弱的群眾，那麼其想像力必然是豐富的，其形象化的能力必定很強。勒龐用戲劇表演為例，羅馬人最喜歡觀看戲劇，而戲劇中的種種形象化的表演會不斷強化群眾頭腦中的形象，會在不自覺中強化其形象化的能力，從而不斷削弱其推理能力。
然後，勒龐用凱撒之死的例子分析了如何影響群眾的想像力。凱撒之死的圖中，安東尼不靠推理的方式揭露兇手，而是手指向凱撒的屍體，同時宣讀凱撒的遺囑。所以，影響群眾的想像力，切忌用智力或推理的方式，而應該用鮮明的形象，讓群眾中的人們接受到「暗示」的訊息，然後傳遞給人們，從而轉化為群眾現實的行動力。此外，勒龐分析了刺激群眾形象力大小的方式，用了例子說明。一百樁小事並不能刺激群眾的想像力，而一件大事卻會給群眾留下深刻的印象，結果可能是一件大事的帶來的危害性遠遠不如一百樁小事。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和現象，這一點對政府治理、政府管控網路輿論和傳播學研究很有啟發意義。
群眾的信念採用的宗教形式
勒龐的觀點是，群眾的信念是一種類似於宗教形式的東西，而宗教情感在他看來，與偏狹和狂熱情感息息相關。勒龐用法國大革命時期的雅各賓的得勢、恐怖專政和以羅伯斯庇爾為首的政客最終被送上斷頭台的史實，來進行群眾偏狹和狂熱特點的闡述，最終認為法國大革命的反覆、血腥和動蕩，與群眾的觀念採用的宗教形式有關。
（三）群眾的意見和信念
這是該書的第三部分，勒龐主要闡述了影響群眾的意見和信念里的直接和間接因素、群眾領袖及其說服手法、群眾的信念和意見變化的局限性，闡述了群眾意見和信念是如何產生並被確立的。
群眾的意見和信念里的間接因素
勒龐指出，間接因素使群眾能接受某些觀念，並使其很難接受別的信念。間接因素是一種潛移默化的、根深蒂固的，是一種民族基因裡帶來的極具穩固性的因素。勒龐指出，導致法國大革命的間接因素：哲人的著作、貴族的巧取豪奪和科學思想的進步。諸如這些間接因素，深深融入到群眾的血液裡面，然後悄無聲息地影響群眾的意見和信念。
間接因素之一，種族。該書的一個假設就是基於種族特性的群眾意見和觀念的分析，帶有某種程度上的種族優越論，所以，種族毫無疑問是勒龐眼中最重要的間接因素。
間接因素之二，傳統。勒龐認為，傳統代表著過去的觀念、需求和情感，傳統對於群眾的意見和信念的影響是緩慢的、潛移默化的。對此，勒龐的觀點是，對於一個民族來說，理想的狀態是保留過去的制度，只用不易察覺的方式一點一滴的加以改進。然後，勒龐用古羅馬人和近代的英國人為例，闡述群眾是最能接受傳統的。
間接因素之三，時間。勒龐有句話似乎很經典，「時間是歷史的兒女、未來的母親，卻永遠是時間的奴隸」。因此，時間必然是群眾的意見和觀念里的間接因素。
間接因素之四，政治制度和社會制度。勒龐是反對國家統治者將心思花在制度建設上，即反對制度建設，而主張的是讓時間去慢慢地磨合政治制度和社會制度，也反對迅捷的、暴力的、殘酷的革命。為此，勒龐用拉丁美洲國家和英國的近代民主進程為例加以說明，拉丁美洲強推西方的民主和議會制度，最終帶來的卻是社會動蕩和政治不斷更迭；而英國卻採用漸進改革的方式不斷推薦君主立憲制，不斷縮減皇權，以加強議會的權力，實現了政權的和平的現代化的轉移。
間接因素之五，教導和教育。勒龐認為，教育不一定能使人向善，為此，他用統計數據說明，隨著教育的普及，犯罪有所增加。此外，勒龐指出應試教育是不可取的，是一種機械式的死記硬背的教育，並不能培養學生的批判和創新能力；並認為，要想在生活中取得成功，一個人最基本的條件是判斷力、經驗、創新和品行，這些素質都不是書本賦予的。這看似脫離主題，其實不然，要認識群眾的意見和觀念里的間接因素，就得先了解紮根其上的土壤—教育。
群眾的意見和信念里的直接因素
筆者認為，群眾的意見和信念里的間接因素是一種穩定的因素，正是因為穩定，所以需要一些外在性的、誘導性的直接因素來加以刺激和引爆。就好比是天氣炎熱、空氣乾燥的夏天，地上堆著一捆乾柴，這時候需要一點火星來觸發、點燃它，然後熊熊燃燒，一發而不可收拾，就彷彿群眾誇張、偏執的情緒。
因素之一，形象、詞語和套話。這一點最根本的是語言，準確地說演講詞和官方話的作用。是的，群眾傾向於形象化思維，就迫切需要形象，那麼如何獲取和刺激形象呢？最好的方式莫過於具有煽動性的演講了。西方的議會選舉民主是習慣使用「演講」這一手段的，政府官員述職和總統競選都需要演講，同時在演講中夾雜大量的冠冕堂皇的、看似美好的競選承諾，演講具有的煽動性除了演講人的情緒、表情、口才等，最主要的是演講詞，即詞語的魅力。而在國內，可能體現最多的就是套話了。詞語能創造出豐富的形象，給群眾帶來精彩紛呈的聯想。詞語雖然在時代中變遷得相對較慢，但是特定時代下，詞語喚起的形象卻在不斷變化或語境在不斷變化。對此，法國政治家托克維爾曾有過精闢的論述，即「執政官和帝國特別要注意用新詞語給過去的大多數制度穿上一套新衣」，這一句話或多或少反映了目前國內的政治生態。
因素之二，幻覺。勒龐認為，群眾的非理性行為很大程度上歸因於幻覺，推動各民族演化的主要因素，從來就不是真理，而是謬誤。在他看來，謬誤是來源於幻覺的。
因素之三，經驗。群眾生活中情感獲取最直接的東西就是經驗，經驗夾雜著謬誤和真理，在群眾的狂熱中，經驗能不斷塑造群眾的意見和觀念。
因素之四，理性。勒龐認為，催生情感的不是理性，情感對理性置之不理；情感是一切文明的主要動力，名譽、自我犧牲、宗教信仰、愛國主義、對榮譽的熱愛等情感都是文明的動力。所以，群眾的意見和觀念是這些非理性因素在起作用，是情感背後的非理性在動員群眾、發動群眾，最終將群眾推上歷史進程的舞台，影響各種改革和革命。
群眾領袖及其說服手法
勒龐認為，群眾領袖具有極強的精神魅力，因為他們自己迷戀一種信條，從而群眾領袖能在群眾當中喚起令人生畏的力量，即信仰的力量，而這時候群眾就成為了信仰或者說是夢想的奴隸。歷史上這樣的人物有很多，譬如：馬丁?路德等。
當群眾為這樣的領袖所信奉的信仰犧牲時，筆者在想，群眾是在為自己犧牲呢？還是這只是一種無畏的犧牲？如果群眾連信仰的真諦都無法窺探一二時，那麼是否可以把這種信仰理解為一種「精神鴉片」？筆者不得而知，或許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選擇和想法。
領袖的動員手段：斷言、重複和傳染。勒龐對此的闡述是很有意思的，這一點能讓我們更加真切地理解西方那些在競選舞台上演講的光鮮亮麗的政客，能更加地認識西方民主的本質。西方的政客擅長用斷言的手段，給一種承諾和黨派定性，「斷言」意思是在群眾來不及或者說不會思考時就給群眾灌輸一種觀念，然後給予積極的暗示。演講的慣用伎倆就是不斷重複，重複的原因在於不斷地刺激群眾的神經，不斷地固化已灌輸的觀念和主張；當群眾中的每一個人都接受到這些信息時，彼此之間的情緒會不斷的強化，使得每一個人又成為情緒的傳播者，每一個人形成一種磁場，然後相互傳染情緒，最終就達到政客想要的效果。筆者認為，這就是西方民主普選制的弊端之一，表面上看是民主，實則是一種更高一級的專制。
接著講述一個詞，即「威望」。按著上面那一套方式施行後，領袖即在群眾中樹立了某種權威。勒龐認為，威望是個人、作品或觀念對我們頭腦的支配力，並認為，威望可以分為兩大類：後天獲得的威望和人格的威望。筆者認為，後天獲得的威望即是，世俗意義上的威望，包括：名氣、財富和榮譽等，這種威望也是極為常見的。人格化的威望則是某種精神上的信仰，比如：宗教和對某領袖的莫名的崇拜等。不管是哪一種威望，勒龐都認為，威望的特點都是使我們看不見事物的本來面目，使我們的判斷力徹底麻木。原因很簡單，因為理性喪失了就無從談批判和思考了。
勒龐論述威望的原因在於，強調威望對領袖的重要性，即領袖若想維護和強化期望，就不能讓群眾在私下裡議論，進而懷疑領袖。所以，勒龐最後提出，為了讓群眾對領袖有一定的敬畏之心，（領袖）就必須與群眾保持距離。
勒龐對此的論述，讓我們了解到群眾被領袖「操控」的過程，同時從法國大革命的史實中看出，群眾又如何是在「背叛」和「拋棄」領袖。據此，我們能感知到「群眾」是一種多麼神奇的存在。
（四）群眾的類型及其特點
群眾的類別
勒龐把群眾分為異質性和同質性，異質性群眾包括：基於種族因素的和區別匿名（如街頭團體）、非匿名群眾（如陪審團、議會等），同質性群眾包括：派別、社會集團和階級。
所謂犯罪群眾
勒龐認為，犯罪群眾的動機是一種強烈的暗示。事後，參與犯罪的個人堅信，其行為是為了履行責任，這和一般的犯罪群眾的行為完全不同。為了論證此觀點，勒龐又舉法國大革命的例子。當所謂的人民群眾攻佔巴士底獄時，群眾殺死了監獄長，隨著群眾中一人的歡呼，群眾一致覺得典獄長該死，還包括其他看守監獄的人員；然後，群眾中沒有人這是在犯罪，反而覺得自己是在為自由、民主、公平的法蘭西共和國而做的正義的事情。這種行為，在勒龐看來，就是一種犯罪，而這群「烏合之眾」就是所謂的犯罪群眾。
這樣的犯罪群眾在法國大革命中屢見不鮮，這樣所謂的犯罪群眾的一般特徵與勒龐分析的所有群眾的特徵一致。筆者看來，勒龐對於犯罪群眾的分析，是對法國大革命中的「暴民」的控訴和揭露。
刑事陪審團
勒龐對刑事陪審團的分析，是基於法國巡迴法庭的陪審團，這些陪審團是異質性、非匿名群眾的絕佳例子。
勒龐在分析陪審團的弊端和益處的基礎上得出結論：目前來看，刑事陪審團是一種最佳的形式，必須保留，而不能廢除。具體的原因讀者可結合具體的文本閱讀加以思考。
後面還有一點內容，筆者就不加以詳述了，因為勒龐的核心觀點早已在前面闡述清楚了，只是一些具體入微的、有意思的地方需要細細閱讀原作，方能更加深刻體會群眾的特徵和西方政治的深刻內涵和內在邏輯。
（五）關於其他
該書的論述方式：勒龐以歷史案例（主要涉及法國、英國、拉丁美洲等）或歷史故事作為材料，採用直白化的語言，用肯定的口吻加以闡述其觀點。通俗易懂，不需要多少相關的專業基礎，這本書本質上是社會心理學的通俗讀物，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學術作品。
據譯者何道寬等人的觀點，勒龐書中較多觀點並不是其原創，是剽竊了前人的一些成果，早在勒龐之前就有人對群體心理加以論述了。筆者認為，這一點的可信度比較高，所以缺陷之一就是該書有拼湊和抄襲的嫌疑，這警示當今學人應恪守基本的學術道德，遵守基本的學術規範。
缺陷之二，該書中勒龐的預設觀點是種族優越論，這一點是值得商榷的。勒龐是基於種族特性，而分析群眾心理，並認為，種族的優劣是會影響不同國家現代化的發展質量和程度的。
缺陷之三，該書中有明顯的女性歧視觀點。勒龐認為，婦女和兒童是不具備思考能力的，就連她們的證詞也不應作為呈堂證供。現代社會的今天，這種性別歧視觀念顯然是不可取的，雖然我們都知道，事實上和實際上，男女還是存在許多不平等。
缺陷之四，論述還不太嚴謹，論據也不夠充分，在對我們認識「群氓」這種現象來說，差不多已經足夠了。
（六）《烏合之眾》存在的意義
《烏合之眾》雖然有許多不足，但作為一本影響了全球的通俗心理學讀物，還是有許多值得我們深刻的地方。這是一本較為系統研究群眾心理學的作品，向我們論述了群眾、群眾心理的特徵等，讓讀者比較深刻地意識到「群氓」這種現象。
意義之一，思考理性和非理性的內涵和價值。群眾的無意識行為，是一種非理性的體現；對於身處現代社會的我們，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公民，又如何正確地對待互聯網時代的輿論風潮，如何理性地思考，進而轉化為實際的行動。無疑，這本書給我們敲了警鐘。
意義之二，如何在現代社會中調整「群體」和「個人」的關係。這本書強調群眾（或集體）產生的只有愚蠢，歷史到了今天，這種觀點當然是偏頗的。我們應該思考的是如何在標準化和產業化的現代組織中，如何更好地在群體和個人中謀得一種平衡，即在與集體或團隊較好融合時，更好地彰顯個人的價值和尊嚴。
意義之三，思考如何避免多數人的「暴政」，避免出現法國大革命時期的所謂犯罪群眾。
意義之四，對於政府而言，如何在網路化社會中，在充分保證公民合理的權利時，恰當地控制好社會輿論，避免出現「輿論殺人」的情況。
意義之四，對於相關的學科而言，這是本心理學、社會學、政治學、傳播學等學科的交叉混合物，對於學科研究有啟發意義。
筆者只是簡要地論述了《烏合之眾》，並加以評析，但還有眾多未知的地方需要探討，有更多的地方需要讀者自己去思考。
最後希望我們個人、群體和社會都能多些理性，多點冷靜，不要成為所謂的「烏合之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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