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群：中美貿易戰損失程度比較
近月來中美貿易衝突急劇升級。就目前美國連續嚴厲發難，中國次次堅定反擊的形勢，媒體上說是貿易摩擦是說得輕了，僅摩擦不至於到如此劍拔弩張的局面。但畢竟還沒有到全方位與真刀真槍打貿易戰爭的地步，所以嚴格來講還不能說貿易戰已經開打。筆者認為，以貿易衝突來描述當前的形勢比較恰當。
至於貿易戰會不會打起來，取決於美國發起對華貿易衝突是出於甚麼樣的動機，以何種動機為主導。大致而言，美國對華貿易保護有三種動機，即，減少貿易赤字的經濟性動機，為選舉造勢的策略性動機，與遏制中國新興產業的趕超進而中國崛起的政治性動機。這三種動機互相交織，何種為主導，對於貿易戰能否打起來至關重要。鑒於貿易戰打起來經濟上必定是美、中兩國雙輸的局面，經濟性與策略性動機為主導會引起中美貿易衝突不斷，但不至於導致貿易戰。可是，如果政治性動機為主導，則美國方面既使經濟上損失巨大也貿然發動貿易戰的可能性不能排除。因此，從最壞情況著想，應作好中美貿易戰爆發的思想與實戰準備。
中美貿易戰打起來，如上所述，經濟上必定是美、中雙輸的局面。但誰的損失更大呢？這是目前市場廣泛與深度關心的問題，對於美國最終會不會選擇打貿易戰也是關鍵所在。
既然是貿易戰，在經濟範圍內就不會有局限，將涵蓋商品貿易、服務貿易、相互投資及商業存在，以及金融交易等各個領域。
在商品貿易領域，根據中國統計數據，2017年中國對美商品出口4,343億美元，美國對華出口1,585億美元，中美貿易順差2,758億美元。所以，就像很多人指出的那樣，貿易戰打起來美國的牌多，中國的牌少，中國的損失大於美國的損失。這一判斷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中國損失大於美國損失的程度，不會有中國對美出口額大於美國對華出口額的程度，即中美貿易順差額，所顯示的那麼大。這是因為，中國對美出口的產品中，有40％左右是美國在華企業產品反銷美國的部分，對這些產品徵收關稅，將直接打擊相關的美國企業，美國應該是不會幹的。比如，對蘋果在中國生產的iPhone反銷美國，美國會加關稅嗎？另還有一些中國獨有且美國與世界都所需的產品，如稀土等，美國求之不得，還會加關稅嗎？所以在商品貿易領域打起貿易戰來，中國方面的損失會更大，但不會大到承受不了的地步。
在服務貿易領域，情況就正好相反。2016年，中國對美服務出口161億美元，美國對華服務出口542億美元，中美服務貿易逆差381億美元。貿易戰打起來，必然美國損失更大。其中，旅遊是大頭，貿易戰真打起來了，不需政府號召，中國去美旅行的人數必然減少，若政府號召，減少得就更多了。
在相互投資及商業存在領域，與服務貿易領域同樣。根據榮鼎諮詢（Rhodium Group)的數據，1990至2015年間美國對華直接投資累計金額2,280億美元，同期中國對美直接投資累計金額640億美元，中美直接投資累計逆差1,640億美元。由此看見，在相互投資及商業存在領域，中國對美國是巨大的逆差。而且，美國在華投資企業的規模及檔次比中國在美國投資企業的規模與及檔次要高得多。美國在華投資在中高端，而中國在美投資在中低端，還有很多是中央政府不中意的所謂「非理性投資」，如房地產、酒店及娛樂業等。因此，貿易戰要打起來，美國在這一領域的損失比中國要大多了。
在金融交易領域，眾所周知，在國家層面，中國擁有一萬多億的美國國債，中國是債權方，美國是負債者。在企業與個人層面，由於中國金融市場未全面開放，美國企業與個人對中國金融市場的投資是有限的，而中國企業與個人在美國金融市場的投資，雖規模也不大，但應高於前者。貿易戰打起來，中國拋售美國國債是一個選擇，部分企業與個人也可能跟隨。這在中美只限於貿易衝突的期間應該是不會產生的。但是，貿易戰打起來了，作為肇事者的美國公然踐踏WTO國際規則，中方利用包括這一選擇在內的各種手段還擊，也無可厚非。還有就是貶值人民幣這一手段，不打貿易戰不會用，但在不講規則的貿易戰中使用，又有甚麼不可以呢？
綜合以上分析，中美貿易戰要打起來，在商品貿易領域，中國損失要明顯大於美國的損失，但在服務貿易、相互投資及商業存在及金融交易領域，必定是美國損失大於中國損失。綜合評判，結果很難講，估計兩國的損失旗鼓相當，既使是中國方面大一些也不會大很多。
那麼就要看兩國對於損失的承受能力了。常識告訴我們，對於損失或痛苦的承受能力，窮人高，富人低；集中管理體制下高，分散管理體制下低。那麼中國與美國承受能力的差別就是顯然的了。所以，中美貿易戰真的要打起來，首先承受不了的很可能不是中國而是美國。
來源：首席經濟學家論壇
作者：廖群博士 中信銀行(國際)首席經濟學家、中國首席經濟學家論壇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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