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控訴——讀者來信
讀者來信
文/一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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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小站草創刊短短兩周，從未想到，竟能夠收到讀者們接二連三的來信，字字真切，句句誠懇，在備感欣慰的同時，我們亦覺得憂慮。對發刊詞中「諫諍當下學術期刊亂象，復歸前人嚴謹踏實的治學理想」，同道們無不感懷振奮，予以厚望，而我們卻僅是摸著石頭過河，如履薄冰，欲擔起這份沉厚的願望，更覺任重道遠。而讀者們的來信，不至於讓我們成為荒野里孤獨的吶喊，能與我們一同「客觀觀察、獨立思考、大膽發聲」，更是對我們莫大的支持與鼓勵。前日我們又收到一位博士的來信，情感熱烈，文筆激昂，一言一語，俱是切膚之痛，直陳辛苦，閱後深有戚戚，在徵得作者同意後，現將全文刊發，以期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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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觀察批評論站的編輯：
你們好！
其實我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想要給你們寫這麼一封信，雖然當我在朋友圈看到你們的發刊詞和那篇《學術期刊新觀察》後深受感動，「諫諍當下學術期刊亂象，復歸前人嚴謹踏實的治學理想」這樣的話也是擲地有聲，但是一開始我是完全不相信你們能夠做到的，尤其是了解到你們同我一樣，也只是普通的中文系學生，對於自己身單力薄的認識使我對於你們的這種努力究竟能堅持多久，能起到多大的影響力自然會感到懷疑。但是我理解你們，因為你們提出的問題是每一個對於文學充滿熱情，立志從事文學研究者都無法漠視的。但既然問題如此明顯而長久地存在，那麼為何一直沒有改變？背後的晦暗糾纏是幾個普通學生就能解決的嗎？
可是前兩天，我自己熬了無數個日夜，掉了無數的頭髮苦心熬成的一篇文章再一次被學術期刊的編輯給退了回來。我拿著自己的文章去找導師，希望能夠得到一個安慰與解答，可導師也只是苦笑一聲，問答我「文章其實完全值得發表的，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行就換一家投投試試......」在學術界打拚多年的導師面對這種情況也只能無奈地嘆口氣，可是一種不甘心卻在心底燃燒，我感到一種屈辱，一種憤怒；我彷彿能夠看見編輯們在高處的冷笑，那是學術權力者投射來的輕蔑。於是我就想起了你們，我對於你們的懷疑，是源自對於自身力量的不確信，但是如今我卻不甘心於被這種懷疑所擺布，因此我在這裡拿起筆，加入你們，作為一個學術底層者的吶喊，希望能通過你們讓更多人聽到。
就像你們的文章中所說到的，作為中文系的碩、博研究生，我們經常要去閱讀文學期刊，為的是能夠隨時了解當下的學術動態，學習論文的寫作方法，但是現實又是如何？我記得自己剛讀研一的時候，也是懷揣著巨大的熱情，在上課讀書之餘，總是會去到圖書館的期刊閱覽區，去讀一讀最新的一些研究文章。但是這種熱情卻慢慢地消退了，因為我逐漸發現讀這些敘述期刊對我的幫助實在太小，覺得與其讀這些質量參差不齊的文章，倒不如把時間用在讀其他著作上去。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有的文章是如何堂而皇之地刊登上去的，例如有一次在一篇C刊上面看到一篇關於戲劇創作的，但是內容一半都與創作無關，而是羅列一堆數據來說明現今戲劇創作的成就，剩下的一半只是在複述前人的創作觀念。讀完我有些幻滅，這樣的文章憑什麼發表？但是當我看到文章作者那裡附加了一句某某省戲劇協會副會長，我就更無話可說了。我從來都不是一個陰謀論者，但是面對那麼多劣質文章得以發表，而自己完全有資格發表的文章被退回的殘酷現實，怎能不對這些自詡為「學術重鎮」的期刊背後的利益糾葛進行揣測？
但是更多時候，我們獲取資源幫助的途徑太少，仍然不得不向這些學術期刊尋求幫助（這可能就是這些「獨裁者」有恃無恐的原因）。譬如有一次我要寫一篇文章，便去翻閱一些期刊雜誌，希望能夠獲得一些當下比較新的材料，打開一些思路。但最後非但幫助無幾，對於其弊病反而有了更深的認識：我找到了一篇跟我的論文方向相近的文章，打算好好研讀一番，看看是否能夠給我提供一些啟發。但是讀完卻極度反感，整篇文章都是在空談理論，用一連串華而不實的術語概念將整篇文章打造得如同空中樓閣，完全沒有任何踩在文學土壤上的踏實感。給人的感覺如同「皇帝的新裝」，在自我欺騙中將幻覺指認成了現實。還有不少的文章存在著明顯的「態度問題」，很多有關網路文學的文章，它們可能會承認網路文學現在巨大的影響力，但是並沒有多少人能夠將其放在與傳統文學同等的地位上進行分析研究，反而透過那些文字，我們能夠看出作者一直處在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甚至有的文章直接將網路文學視為附骨之疽，不配冠以文學之名。這種戴著明顯有色眼鏡的文章，是如何在以「公允」為標籤的研究期刊上出現呢？我不禁懷疑收入這種文章的人是否也懷有類似的想法？當然問題並不止這些，但是透過這些問題，我們能夠看到掌握著學術資源與學術權力的期刊正在給自己，甚至給整個學術界建起了一堵冰冷的「牆」，將自己困在自己的王國里。
許多高校，比如我們學校，博士畢業都有發表兩篇C刊文章的硬性要求，這成為我們繞不過去的一道坎，所以每一位博士都心甘情願將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一段歲月用在孜孜以求地學習和論文寫作中去。他們不羨慕初高中、本科、碩士同學們一個個升官發財娶妻生子，不在乎漸漸稀少的頭髮和日日紅腫的眼睛，只希望自己的辛苦努力能夠換得一點收穫，希望能夠順利畢業而不至於因為延畢而陷入更大的壓力漩渦之中。但是學術期刊的弊病往往只會令他將咳出的心血又咽回自己的肚中。我曾聽過一個師姐的哭訴，她花了很久寫的一篇文章，信心十足地投往一個C刊，而C刊從投稿到發表至少需要半年以上的時間，對於博士們來說每一分鐘都是寶貴的，更不用說整整半年時間。但是過了很多個月都沒有得到一點消息，就連一句「請另投他處」都沒有收到，師姐不相信自己的論文竟然會被刷掉，於是千方百計希望能夠得知原因，最後的真相卻是殘酷而且荒謬的：期刊上留的投稿郵箱根本就是個空郵箱，根本沒有人打理，所以學姐的投稿其實根本就沒有被編輯們收到！師姐內心的崩潰我們可想而知，而編輯們在期刊上留一個空郵箱作為投稿郵箱的行為更是令人出離得憤怒，這不僅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為，更是用無心且無情地方式向依然抱著美好幻想的青年顯露了學術華麗外表掩不住的醜陋角落。
在學校待了這麼多年，見到過很多次師兄師姐們的痛苦落淚與無奈嘆息，如今自己也彷彿無法避免地遇到了這樣的局面。我當然希望這樣的現實能夠改變，讓本該純粹的變回純粹，可是又覺得已經腐化變質的東西怎麼可能又重回本原？但是內心又覺得不願放棄這一點小小的希冀。所以我寫下這封信，想要向你們靠攏，成為你們的一名「戰友」。我看到你們在發刊詞中雖然將姿態放得很低，卻有著掩不住的自信鋒芒，我希望這種鋒芒能夠長久保存，無論你們能走到哪一步，無論是獲得無數的掌聲還是招致八方的批評，都能做到「不喜亦不懼」，替我們所有人，也替你們自己，發出心底最真實的聲音。
衷心祝當代文學批評觀察評論站越辦越好！
一個普通的博士研究生
2018.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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