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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趾高氣昂》:生在「巴黎的阿富汗」

位於巴黎北郊的聖德尼省是全法國犯罪率最高的地區之一。下轄的奧納叢林市(Aulnay-sous-Bois)距離市中心不過13.9公里,從行政關係上來說,這裡隸屬大巴黎;但浪漫之都的繁華、唯美與悠遠又跟這裡毫無瓜葛。

奧納叢林如同無法被陽光關照的角落,毒品交易、私鬥、搶劫在或明或暗處野蠻生長;之所以為外界所知,還要拜2005年10月爆發的「城郊大騷亂」所賜。那場騷亂的主力軍是十幾歲的青少年,幾乎都是移民二代,他們從走上街頭抗議警察執法過當,到以焚燒汽車、搶掠商店發泄不滿,持續了20天之久。

騷擾過後,奧納叢林與「巴黎」的距離並沒有變得更近,也依舊是第三世界移民的首選或者說無可選擇的落腳地,一代又一代的孩子繼續在那裡長大成人。當那場騷亂過去十年之後,如今的奧納叢林的孩子是怎樣的面貌?他們對於生活周遭有何種認識,又對未來有哪些憧憬?在當地中學教授短片拍攝的奧利維耶·巴比內(Olivier Babinet)試圖通過影像尋找答案。

在奧納叢林的四年中,巴比內先是以當地為背景,拍攝了幾部虛構的敘事短片。最終,他將鏡頭對準11個生活在奧納叢林的青少年,完成了紀錄片《趾高氣昂》(Swagger)。日前,巴比內來到「上海師大電影學堂大師班」,與中國的觀眾分享關於這部作品的種種。

《趾高氣昂》里的11個孩子性格不同、經歷各異、見解有別,有人盡情在鏡頭展示自己對時尚的熱愛,有人緊張到連自己的名字也無法說出;有人掙扎於正邪的選擇,有人小小年紀便開始為理想蓄力;有人把來到奧納叢林視為最美好的經歷,有人心心念念遙遠的故鄉。

另一方面,這些孩子也不乏一些共同點:他們全都是移民,雖然都能講一口流利的法語,但並不認為自己是法國人;他們笑稱自己是在「巴黎的阿富汗」,各自掌握著一套生存法則。

「在『巴黎城郊大騷亂』以及法國遭遇了一些恐怖襲擊之後,政治形式變得動蕩起來。不論是極右主義者還是左派,講到生活在巴黎城郊的年輕人時,情緒都很複雜。我覺得自己站在政治人物和那些孩子們的中點,有責任做些什麼。一方面,我常常被那些孩子感動,看到他們充滿了朝氣,有不少還對未來充滿了期待。但是另一方面,我也為他們的未來感到擔心,所以我想到要把話語權交到這些孩子手上,讓他們自己來發聲。」

「我所在的這所學校,距離巴黎市中心不過20公里。但這些孩子周圍根本看不到一個土生土長的法國人,而在後者眼中,他們被打上了『郊區』的烙印。我想用這部紀錄片顛覆這樣的認識。」 談到拍攝這部紀錄片的初衷時,巴比內如是說。在他看來,如今的法國社會處在一種割裂的狀態,而他希望《趾高氣昂》能縫合些許碎片。

奧利維耶·巴比內

巴比內表示,他在拍攝時儘可能站在平等的角度,真實呈現這些孩子的所思所想,其中也包括一些並不可取的偏見,比如他們認為羅姆人大都是懶惰的小偷。「這些常常淪為種族主義受害者的孩子,本身也有種族主義的看法。我想從一個公正的角度展示他們的這種想法,藉此說明,其實我們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存在偏見。」

關於呈現的方式,通常在表現孩子的紀錄片中,攝影機扮演著旁觀者的眼睛的角色,忠實地記錄這些孩子生活的日常場景,比如尼古拉·菲利伯特的《是和有》、勞倫·岡泰的《課室風雲》(雖然是紀錄片風格的劇情片)。而在《趾高氣昂》里則並非如此,更多的時候,攝影機的存在是作為一個聽眾,聆聽孩子們的獨白。老實說,在觀看的過程中,我對巴比內採用這樣的方式感到非常不解:明明從旁記錄,積累素材,再剪輯出有趣的片段,這部紀錄片會更「好看」。通常這樣以一段段陳述嫁接的結構,只適用於曲折離奇的經歷或聳人聽聞的題材,比如王兵的《禾鳳鳴》。直到這次面對導演,我的疑惑才解開。

「一開始,我就想好要單獨拍攝這些孩子。因為如果攝影機對準的是群體的話,那些會說話、會表現的孩子總是最終會佔據鏡頭。實際上,當我們提到生活在巴黎郊區的這些孩子的時候,往往把他們看作一個整體,認為他們就是習慣在公共場合大聲喧嘩的那群人。但是,據我觀察,這樣的認識並不正確。他們其實跟所有地方、所有國家的青少年群體一樣,裡面的個體往往是獨具個性的。所以,我想要把話語權平均地分給每一個孩子。」

於是,我才恍然大悟,巴比內以一種近似間離效果的手法,提醒觀眾,這些孩子不是「素材」,他們的講述或許並不那麼生動有趣,但他們每一個都是鮮活的生命,展露的是內在的真實。

《趾高氣昂》打破紀錄片陳規的方面還不僅於此。巴比內通過一些脫離日常的畫面,比如好像是科幻片一般的多部無人機盤旋在高樓間的畫面,以及穿插的宛如MV一般的歌曲片段,營造出一種超現實的氛圍。

然而,在導演本人看來,前者並非為了令觀眾感受到超現實,或者說,我們這些生活在安寧環境里的人感受到的超現實,就是奧納叢林的現實,因為在法國接連遭遇恐襲之後,巴黎警察開始使用無人機在郊區執法。另一方面,無人機也代表著孩子們的未來,代表著改變的希望。

至於音樂,則是孩子們內心情緒的外在表達。這次為《趾高氣昂》操刀原聲的是大名鼎鼎的Air樂隊的成員Jean-Benoit Dunkel。談到這次合作,巴比內說:「很幸運能找到Dunkel。我一直很喜歡他的音樂,在構思《趾高氣昂》的時候,也在聽他的專輯,但之前其實並不認識他。之所以找他來為《趾高氣昂》配樂,是因為我從他的音樂里感受到一種少年的氣息,有些敏感,又帶點甜蜜。《趾高氣昂》里穿插的歌曲非常多樣化。我知道人們會以為這些孩子通常只聽嘻哈或者R&B,但其實他們也有感性的一面,也會聽爵士。」

除了之前提到的呈現的方法之外,《趾高氣昂》帶給我的另一大困惑是它的片名Swagge。雖然影片的最後一幕打出它出自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鄉巴佬在這兒晃來晃去,就在我們仙后安歇處近旁?」(What hempen home-spuns have we swaggering here, so near the cradle of the fairy queen?),但究竟有何引申義仍令人好奇。對此,巴比內解釋說:「我剛到奧納叢林的時候,發現當地的年輕人很喜歡用『swagger』這個詞。它似乎來自美國俚語,『你有swagger』差不多就是『你挺酷的』『你有X格』的意思。當我開始拍攝這些孩子的時候,我用到了這個詞,他們卻看看我說,『這個詞已經落伍啦』。當時,我覺得自己有點丟臉,就特意上網搜了一下這個詞到底是什麼意思。結果發現它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了,最早就出現在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里。隨著時間的推進,它的詞意在流行語境中不斷變化。然而,我最欣賞的還是它的本意——一種有尊嚴的姿態,就像我拍的那些孩子們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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