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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欄玉砌在,只是朱顏改》

觀《曾家園》記

新近去了柳江,漫步其中,但覺遠離塵囂,柳江古鎮真值得一游,小橋、流水、人家,枯滕、老樹、除無昏鴉之外,百年榕樹和金絲楠木四周可見,最值得一看的當屬曾家院。

小橋、流水、人家

古藤、老樹、缺昏鴉

官方簡介:

曾家園是洪雅縣至今唯一保存較為完好的家族莊園,從空中俯瞰曾家大院,是一個繁體的「壽」字,2013年5月,國務院核定曾家園為第七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曾家解放前是當地的大戶人家,「曾家的院子、楊家的頂子、張家的丫頭子、何家的穀子」,可惜在歷史的變遷中,只有一部分建築保留了下來。

曾家院始建於民國十六年(1927年),距今有九十多年的歷史,這座歷時十年建成的深宅大院,座西向東,面對花溪碧水---柳江河(一說楊村河),後靠蒼翠青山---玉屏山佔地11621平方米,建築面積5402平方米。據說耗費了3650擔穀子,3650兩黃金,36500兩白銀,整整耗時3650天。

現存大院為「四院三戲台」布局,有四個四合院,三個戲台,院中有觀景台,八字龍門,小姐樓,書房,石牌坊,還有牡丹園,荔枝園和休閑亭,足見院主人昔日的豪華氣派。

曾家園主樓從外觀上看頗具歐式建築風情,但內部結構則是中國傳統的木結構穿斗建築。小青瓦,青磚木排結構,屋檐挑出,樓台相望,廊檐接吻,混搭風,中西合壁,一點都沒有違和感,古樸,典雅,大氣,別有風情。

每間屋子地基都做了防潮處理

走馬轉角樓

我漫步在長長的走馬轉角樓,這是有錢人家舊時房屋的奢侈品,普通人家是建造不起的。有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覺,我似穿越回那個年代,坐在轉角樓里,面對花溪沉思,暇想,哀怨,惆悵,歡顏!

風格迥異的木雕窗欞

主人休眠的雕花床

衣櫃、置物櫃

巧奪天工的石水缸

主廳院子里留下了幾個太平水缸,裝滿了水,原主人曾藝澄一手好行楷字留在上面,我用手指輕輕的划過,"芝蘭氣味春當滿,冰雪襟懷夏亦清,民國二十六年丁丑七月修建,主人曾藝澄"。我認為水缸是用於消防儲水,平時養魚。在其正門---龍門子旁也有一水缸安置在高處。

民國前的木器,石器,做工上乘,雕刻精細。那時的工匠都有「匠人」精神,而今天的我們浮躁,追逐名利,早已沒了匠心,只有依賴機器和山寨。甚至偌大的國土放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讓自己讀讀書,寫寫字,品品茶,做些與吃飯穿衣無關,餵養靈魂的事。

主廳戲檯子

在每個戲台前,我都會駐足良久,穿越時空,看戲台上生,旦,凈,末,丑表演,我們何嘗不是主角,在人世間演繹自己的劇情,或悲或喜,或怒或哭!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院牆斑駁,見證了主人多少悲歡歲月

極盡遊興,那些「到此一游」的擺譜拍照之後,我開始疑惑:這屋子裡的主人去了哪裡?以及他的後人今日何在?安否?

通過搜索,我讀到了王仿生先生的作品《曾家園概況》略知曉一點信息,建造者曾藝澄在1950年清匪反霸中,首當其衝,成為清理對象,被鎮壓,其後人不得不隱姓埋名,出走他鄉,至今無人知其下落。

面對此景,心中悲涼。「食盡鳥投林,落得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我想多數觀光客,他們一定會讚歎建築的工藝精巧,設計構思之奇妙。沒有多少人會想到這一家人的命運,剩下空空如也的幾千平方米的房子連個主人都沒有,沒有人會想到有點可怕,顫慄,憤怒和悲哀嗎?

東土人看問題,喜歡從表象出發,無法從現象看到本質。從來就沒有想到人權,生命權高於一切,很多人喜歡看悲劇,別人的悲劇,他會感到慶幸,幸好不是我,我活著就好,心裡有一種幸災樂禍。

一個強調禮儀,良心,底線的東土,恰恰就沒有對人權,生命權的尊重。

我們不斷地構造,毀滅,重建,殺戮,重演,一遍又一遍,從來不會去獨立思考,思辨,去反省,為什麼會這樣卑微地活著,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幾千年來反反覆復演著你方唱罷我登場,多少無辜的生靈在爭鬥中做了陪葬品。

如今隨處可見大躍進粗製濫造的建築物,複製粘貼,重複又重複,沒有自己的特色,沒有自己的創新和風格,沒有溫度,除了冰冷還是冰冷的鋼筋混凝土。正如生活在其中的我們,沒有自己的靈魂,冷漠,自私,狹隘,連思想都是流水線出來的一模一樣的格式化。我們是不是很可悲可憐可嘆可恨!

我們常以泱泱中華五千年自傲,卻想過頻頻的帝王興衰都以殺伐定成敗?!每一次都似蝗蟲席捲,秋風掃落葉,致使這片美麗的土地及萬千生靈瞬間化為廢墟,焦土,屍骸無存,赤地千里。無論歷朝怎麼造神,以天命或民望所歸,都沒有歷史的真實存在感,文化底蘊以及厚重感,沒有燦爛的人文文明,沒有生命的氣息,沒有任何值得記憶的價值,悲哀也不過如斯。千百年後,那些人為製造的苦難的作祟者最終只是在泛黃的歷史書卷里輕輕一筆帶過,他們被後人記住的是罪惡,妄想千古流芳,卻只能遺臭萬年。

百年滄桑今猶見,今人何曾見百年?

生死廢興彈指過,風流終須委泥塵。

三千弱水一瓤飲,萬里河山七尺眠。

識得榮辱渾閑事,此身已在天外天。

游罷曾家園,略思即恐,不學會尊重生命敬畏生命,怎麼以文明標榜,都走不出叢林世界!

唉!古今多少事,都化了煙塵,古今多少人,一抔黃土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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