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看到周星馳的快樂,卻看不到他的悲傷

追月
齊天周大聖之西遊雙記 電影歌樂游唱版
朱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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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三千水
從前有一個人去看心理醫生,說他得了抑鬱症。醫生說:「治療方法很簡單,偉大的小丑帕格里亞齊正在城裡,去找他吧。他能讓你高興起來。」看病的人卻嚎啕大哭起來:「可是醫生,我就是小丑帕格里亞齊啊!」
好像所有偉大的喜劇演員都不曾真正的快樂。喜劇大師卓別林說過:「人生近看是悲劇,遠看是喜劇。」出色的喜劇演員們,都善於把自己人生的悲劇化成喜劇,周星馳也是如此,他電影里那些笑料,基本都是他人生前20多年經歷過的艱辛和心酸的一種轉化。
周星馳出生時,他的母親根據《滕王閣序》中的「雄州霧列,俊采星馳,台隍枕夷夏之交,賓主盡東南之美」,為他取了名字。我們大抵可以揣摩出一位母親的望子成龍之意。「星馳」這個名字與周星馳這個人完美契合,彷彿預言了他日後會成為一個不世出的天才,喜劇之王。
周星馳七歲時,被撞破風流韻事的周父立即「拋家棄子」,和妻子離婚,再未照顧過自己的這個兒子。
童年是人格塑成的關鍵時期,若不加以克制,童年所受的傷痛會隨著年齡的增長不斷擴大,最終變成陰影籠罩整個人生。
不過,周星馳卻似乎沒有受此影響而憤世嫉俗,他在電影中從不刻意迴避父愛,甚至喜愛設定溺愛孩子的父親,像是《武狀元蘇乞兒》中的老爹或是《長江七號》中的老爸。
另一個例子,在影片《國產凌凌漆》的開始,周星馳扮演的特工總是嬉皮笑臉,除了扮帥一無是處。但當劫匪誤殺被綁男孩的父親時,他立即暴怒,手起刀落斬殺一名劫匪,又在憤怒之下,殺死了剩餘的歹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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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設定一個「溺愛兒子的父親」是出於情感缺失的極端彌補措施,那麼《國產凌凌漆》中「因父愛而轉變」則完全是周星馳發自內心地認為父愛如山。
這是很難得的事,我們總是對求之不得的人或事,不由自主地抱有敵意或是輕視。在他這樣的情況下,很多人會說出「我恨我父親」或是「我不在乎我父親」,極少有人願意說出「我渴望父愛」。我們要麼是真的恨,要麼是強烈的自尊和要強讓我們拒絕表達脆弱,偽裝成刀槍不入、百毒不侵的樣子,似乎這樣就沒有傷痕。
但事實上,這樣的偽裝並非走出傷痛,而是背著傷痛的包袱繼續走下去。釋懷傷痛的方法,是放開,或者擁抱,用愛融化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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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中,周星馳從不掩蓋自己「很懷念父愛」的事實。現實中,周星馳更是盡心儘力,花500萬為父親買房,還安排外籍保姆全天候照顧,自己有空也會去看望照料他。
寬恕別人的過程,其實也是在饒過自己。從仇恨中解脫之後,他的記憶里便只留下了「父親把我抱起舉高高」的美好,傷痛也就自然釋懷。
也許就是這種對自己內心的真誠,對他人的寬容,才讓周星馳塑造的小人物真實而又不落入俗套,屢受挫敗卻又迸發生機。
縱觀周星馳電影的主角:「周阿星」「周星星」「宋世傑」「蘇燦」......皆從市井中出,俗不可耐、「一無是處」,最終成為英雄,憑藉的就是對於傷痛的接納和自我解嘲的小人物精神。
我們總能在這些小人物的身上,看到自己,或是周星馳的影子。出生在香港窮人區的周星馳,很小的時候便出來做工。《破壞之王》中有一處很不起眼的設定:當周星馳飾演的快餐小子何金銀滿頭大汗高高興興地說「我回來了!」時,客人說了一句「回來就回來,有什麼了不起。」
諸如此類細節,每部電影中都有,但在《喜劇之王》中表現得更加明顯。所以《喜劇之王》可以算作周星馳的自傳,一部「跑龍套」生涯的回憶錄。
例如在1983版的《射鵰英雄傳》中,周星馳曾飾演過一名小兵。導演只給他一個鏡頭,要求他被九陰白骨爪打死。周星馳跑去問副導演:「能不能讓我用手擋一下。」導演訓斥他:「浪費時間,浪費底片。」於是在《喜劇之王》中,娟姐怒罵尹天仇:「你知不知道因為你不想死,浪費了多少秒,多少格底片,多少錢。」
周星馳不僅從未忘記這些傷痛,他在電影中重現了自己生活的悲劇性,卻用自我解嘲的喜劇方式表達出來。他將自己的「不自量力」,賦予尹天仇。有人罵他「死跑龍套的」,他便讓尹天仇說:「其實我是一個演員」。周星馳試圖證明所有人在成功之前,都是「不自量力」,都是「跑龍套」的,而最有力的論證,其實是周星馳長達7年的「跑龍套」生涯。
七年,不僅給足了周星馳錘鍊演技的時間,還讓他完完整整地將外國經典電影從頭到尾分析了個遍。
七年後,周星馳一炮而紅,六次打破香港地區電影票房紀錄,並獲得八個香港年度票房冠軍。很少有喜劇電影能獲此殊榮,周星馳的喜劇不同於其他喜劇的一點,除了用心和精緻,還有他獨具一格的演繹方式。
看周星馳的喜劇,有一種在百寶箱中探尋寶藏的奇妙樂趣。而不管是當跑龍套的小配角還是大主角,周星馳都能把自己的風格和角色無間融合,在烙下深刻的周氏烙印的同時,也讓觀眾對表演的惟妙惟俏難以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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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到這些,天賦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此外,還必須要追求完美,要「拘小節」。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句話長久以來,被胸懷壯志的人當做至理名言。而事實上,「成大事者」之所以能「成大事」,皆是反反覆復地將細節扣到極致。若非周星馳多年來通過「跑龍套」沉澱演技,他不可能成就「周星星」;若非他一個鏡頭都要NG一百次,也不會成為喜劇之王。
但認真做事有時就會讓別人不舒服。
前幾年香港「向太倒周」帶著大批明星出來站隊,誓要搞垮周星馳;昔日搭檔不再合作,簽約藝人不斷解約。
有人罵他愛財勝過愛朋友,他說「賺錢確實是沒有盡頭的」,但他卻將自己收藏的古董法拉利讓混音師拿去隨便開,自己出門坐計程車。有人罵他「只把自己當人」,他說「電影確實比人重要」。
也許,正是這種對電影事業的熱愛,讓周星馳相當「偏執」。
周星馳在接受柴靜採訪時說自己在「跑龍套」時,認為他不應該是單純地「跑龍套」,自己應該有自己出現的意義。
於是周星馳「偏執」地執著於讓每一個角色,從主演到龍套,都有自己的生活。他們不應單純為了推動劇情發展,毫無意義地出現,二話不說就拋給阿星一本《如來神掌》,他們應該有自己的人生軌跡。
這種「偏執」成就了周星馳,卻讓他「眾叛親離」。只有劉鎮偉站出來直言:「從來都是別人罵他,你見過他罵別人嗎?」
人其實是不用太合群的。從智人時期開始,個人無法獨自生活,便開始想法設法地合群。群體只喜歡溫順並且最好是一樣大小的個體,一個不肯自降品格的人,自然也就不會合群。
周星馳的「偏執」很大一部分來源於他的天真,他自己願意為了電影事業付出一切,就天真地以為所有演員都該如此;他自己「跑龍套」時願意為了一個鏡頭排練出二十種不同的動作,就天真地以為所有龍套都是這樣。
很多人說拍周星馳的電影「拿一份錢出三分工」,但電影藝術在周星馳心理向來都是高於金錢的事,不是說不要錢,而是一旦演出就必須傾盡全力,不計任何付出。
這種三觀差異,廣泛存在在追求文藝和追求名利的兩種人群之間,最終也導致周星馳的「格格不入」,他無法和某些人「合群」。
有這樣的導演、演員,可能會是一些演員的不幸,卻是影迷的大幸。
而也許正是因為周星馳的「苛求」,有好些演員,他們生涯最高光的時刻,和周星馳緊密相連。
比如一提到朱茵,我們就想到《大話西遊》中的紫霞仙子;一提起張柏芝,我們立馬想到《喜劇之王》;一提到吳孟達,我們就會想起《鹿鼎記》、《賭聖》、《喜劇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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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周星馳自己來說,他的電影最光輝的時代,是他自己出演其中角色的時代。
當周星馳不再演戲,專註導演之後,他的喜劇似乎少了不少神韻。配角們可能依舊出彩,但主演們卻幾乎都在試圖復刻周星馳的演繹方式,可他們畢竟不是周星馳。
周星馳的笑也許可以模仿,可他背後的淚和悲,別人又能如何呈現?
同樣的戲,周星馳可以演得很有說服力,讓作為觀眾的我們在剎那之間體驗角色情緒的起起落落,換成其他人演,多半是浮於表面,缺少生命力。
柴靜專訪周星馳
徐克曾說過:「他的電影太悲傷了」。
也許,周星馳無法被模仿、難以被超越的原因正在於此。純真、歡笑、愛……背後都是揮之不去的悲傷,是周星馳獨特的悲劇意識。
悲劇,並不是悲觀,而是人生被失敗千百次踐踏後,仍然掙扎著在絕望中開出的希望之花,猶如一切新生,皆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就算被人嘲笑「他好像一條狗」,也仍然不放棄成為「駕著七彩祥雲的蓋世英雄。」
這也是一切想有所成就的人,都必須具備的力量:生活把你拖向黑暗的地下,心卻永遠嚮往高處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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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想遇見你。
※李敖去世,「假如死的話,絕對會很快樂地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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