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神秘滄桑的樓蘭古道
它被學者稱為「最早的絲綢之路」;曾經一度輝煌,見證了許多重大的歷史事件,孕育出許多璀璨的文化瑰寶;雖被歷史塵封許久,但在一百多年前它重現人間依然震驚了世界……它就是樓蘭道。
「樓蘭」含義撲朔迷離
所謂樓蘭道,指連接敦煌和西域,以樓蘭城東西一線為主要通道和分途點的交通幹線。樓蘭道東起敦煌的玉門關或陽關,西至羅布泊北岸地區樓蘭城,自此可進入西域腹地。「樓蘭」一詞首度出現在漢文文獻中,是在公元前176年。這一年,漢文帝收到了匈奴冒頓單于的一封信,信里提到,「定樓蘭、烏孫、呼揭及旁二十六國,皆以為匈奴」。不過,樓蘭何時立國,史書中並無明確記載。
張騫首次出使西域歸來後向漢武帝所作的報告中,記錄了有關樓蘭更為詳細的信息。《史記·大宛列傳》稱,「樓蘭、姑師邑有城郭,臨鹽澤。鹽澤去長安可五千里」。《漢書·西域傳》載:「鄯善國,本名樓蘭,王治扜泥城,去陽關千六百里,去長安六千一百里。戶千五百七十,口萬四千一百,勝兵二千九百十二人。輔國侯、卻胡侯、鄯善都尉、擊車師都尉、左右且渠、擊車師君各一人,譯長二人。西北去都護治所千七百八十五里,至山國千三百六十五里,西北至車師千八百九十里。地沙鹵,少田,寄田仰谷旁國。國出玉,多葭葦、檉柳、胡桐、白草。民隨畜牧逐水草,有驢馬,多橐它(即駱駝),能作兵,與婼羌同。」
後來,有學者經過考證後認為,「樓蘭」是出土於樓蘭古城遺址的佉盧文簡牘中的「Kroraina」(庫羅來納)一詞的漢譯,意為「城鎮」。從同樣出土於樓蘭古城的漢文文書中,學者們找到了與這個佉盧文詞語對應的「樓蘭」一詞。不過,也有學者提出了樓蘭可能得名於所毗鄰的羅布泊等各種觀點。
西域經營史的縮影
對於樓蘭道,古代文獻中表述較明確的是《三國志·魏書》卷30所引《魏略·西戎傳》的記載:「從玉門關西出,發都護井,回三隴沙北頭,經居盧倉,從沙西井轉西北,過龍堆,到故樓蘭,轉詣西龜茲,至蔥嶺,為中道。」這段文字中「都護井」「沙西井」等地點何在,在學術界分歧較大。有學者認為,其中的「經居盧倉」應在「過龍堆」之後。
樓蘭道的興衰與政治、軍事形勢的變化有關。西漢時期,樓蘭道曾經盛極一時。東漢時期,在與匈奴的鬥爭中,統治者採取了追擊天山北麓匈奴主力,然後佔據、控制匈奴勢力範圍的策略,所以東漢將注意力集中在打通伊吾路上,樓蘭道一度衰落。
曹魏時期,政府在樓蘭古城設西域長史,進行屯田。西晉和前涼也在樓蘭城設西域長史機構,派駐軍隊,進行大規模屯田,樓蘭道在這一時期出現中興局面。不過這已是樓蘭道最後的輝煌了。376年,在前秦滅前涼的前後,西域長史機構撤離了樓蘭古城,樓蘭古城逐漸被廢棄,樓蘭道隨之衰落,失去了內地前往西域的主幹道的地位。隋末,「大磧路」的關閉,更使樓蘭道的命運走向終結。到唐代,樓蘭地區由於自然環境惡化等原因已然人跡罕至,從內地前往西域的其他路線也已經開闢,但樓蘭道仍被零星性地使用。1980年春,新疆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今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前身)的考古工作者在羅布泊東北的黑山樑一帶發現了900多枚開元通寶,證明當時仍可能有商隊行走在這條路上。
樓蘭道衰落之後的蕭條,從法顯、玄奘和馬可·波羅等人的記載中可見一斑。《大唐西域記》的結尾部分描繪了這裡荒無人煙、艱險恐怖的狀況:黃沙流漫,隨風時聚時散;行人走過之後留不下任何足跡,因此人們往往迷路;四顧黃沙茫茫,漫無邊際,不辨方向;「復此東北行千餘里,至納縛波故國,即樓蘭地也」。
千古名關——玉門關
玉門關和陽關,向來並稱為「兩關」。西漢時,漢武帝開發河西,「列四郡、據兩關」,並分段修築障塞烽燧。玉門關是被詩人反覆謳歌的地標,出現在「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等詩句中,這些千古名句讓玉門關深深烙進了一代代國人的心裡。
玉門關地處河西走廊的西端,位於今敦煌市西北90公里的大漠深處,是西漢玉門都尉、東漢玉門障尉治所,也是內地通往西域的門戶。玉門關遺址,俗稱「小方盤城」,平面規整,近正方形,東西長約24米,南北寬26.4米。
「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陽關與玉門關齊名,但今天的人們已無法目睹陽關的雄姿,只能從殘存的遺迹遙想它昔日的風采。
土垠遺址:漢代絲路的重要樞紐
龍堆,是白龍堆的簡稱,位於羅布泊東岸,樓蘭道的必經之地。這裡是一片規模很大的典型的雅丹地貌,是大自然以風蝕、水蝕造就的地理景觀。在這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一座座雅丹台地宛如一條條游龍,從任何一個地方望過去,眼前的景物都很相似,如同一座迷宮。如果不熟悉路線或者沒有導遊引路,路人很容易在此迷路遇險。
居盧倉是樓蘭道上的一處重要樞紐。1930年,參加中瑞西北科學考查團的黃文弼先生來到羅布泊北岸,在北岸之東發現了一座古代遺址。他根據在這座遺址中發現的漢簡,將其命名為「土垠」。土垠遺址,位於羅布泊北岸鐵板河北面的雅丹台地上。這座台地原本三面臨水。遺址的南北均有壕溝遺迹,主要建築遺址位於壕溝內的西部、西北部和東北部。研究證明土垠遺址就是居盧倉。2000多年前,它曾是一座水路碼頭,兼有烽燧管理、倉儲等多重功能。
在土垠遺址發掘和採集的文物有銅器、鐵器、漆器、木器、骨器、玻璃等,其中最令人關注的是70餘枚漢簡,紀年的上下限分別為西漢黃龍元年(公元前49年)和元延元年(公元前12年)。
樓蘭古城:爭議不息的考古聖地
樓蘭古城是樓蘭道上知名度最高的地點之一。
在繪製於清乾隆時期的《嘉峪關至安集延等處圖》中,羅布泊已被明確地標識出來,名為「魯普腦兒」。1890年前後,首任新疆巡撫劉錦棠及後任魏光燾均命部屬繪製《敦煌縣西北至羅布淖爾南境之圖》。在這幅地圖中,標明了從玉門關通往羅布泊的路線,並在羅布泊西岸標記有一座古城址。這一古城址是否就是樓蘭古城呢?
其實,樓蘭古城的發現充滿了戲劇性,是由一把鐵鍬引出的。1900年3月的一天,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的探險隊在荒原行進的途中丟失了用以挖水的唯一一把鐵鍬,嚮導奧爾德克便去尋找。第二天,奧爾德克帶著一塊精美的木雕向斯文·赫定報告了自己找到古代建築遺址的消息。斯文·赫定意識到,這可能將是一個重要發現。但是,由於條件已不允許,他決定第二年再進行尋找。第二年3月,重返這裡的斯文·赫定如願找到了這座可能已經沉睡千年的古城。消息一經傳出,震驚了世界。後來,斯文·赫定在給英國皇家地理學會的信中,回憶起了發現樓蘭古城的艱難,更深感自己的幸運:「發見(即發現)此地固非易事。漠中萬物皆作淺黃色,積沙似古城,古城似積沙,枯木似遺構,遺構似枯木,雖在目前,不易辨也。余之見此,適有天幸。」然而,樓蘭古城也因此慘遭厄運。在斯文·赫定之後,更多各國探險家來到樓蘭古城,掠走了不少珍貴文物,許多重要遺址遭受了破壞。
今天,前往樓蘭古城仍要走過險途。在途中放眼望去,視野中是一望無際的沙土小丘,狹窄的道路就在這些小丘中蜿蜒。記者參加的考察車隊,像是在波浪中顛簸著緩緩前行的小船隊,汽車經歷了一次次的「抑揚頓挫」:每次衝上頂端,又急遽墜下,激起來的塵沙瞬間形成一團霧陣,吞沒了汽車,完全遮擋了視線,然後沙子緩緩從車窗上滑落,如此循環。
車隊的司機們雖然個個經歷豐富,但這時都絲毫不敢懈怠。汗水很快浸濕了衣衫,他們也全然不覺。坐在車裡的乘客也不舒服,記者感到骨頭快要被顛簸得散架,疲憊不堪卻又無法睡去。這條路似乎沒有盡頭,司機給大家鼓氣說,看見那座佛塔就到了。但是,它在視野中卻總不出現,令人望眼欲穿。
「到了!」記者被從半睡半醒中喚醒,趕緊下車隨著考察隊快步走向古城遺址。
樓蘭古城寂靜無聲,連一隻飛鳥都看不到。整座古城平面大致呈正方形,東牆長333米,南牆長329米,西、北牆各長327米,整個城址的面積達10萬多平方米。四面的城牆,都殘留著一部分,近中部有缺口,似為城門遺迹。城牆為夯土版築,中間夾著紅柳枝、蘆葦。一條幹涸的古河道,大致沿著西北—東南方向貫穿全城,將城址分成東西兩個部分。
呈「凸」字形的佛塔,是樓蘭古城內的標誌性建築之一。據推測,這座佛塔大約建於魏晉時期。它聳立在城區北面,平面呈正方形,邊長19米,殘高10.4米,土坯砌築。記者來到它腳下時,被它蒼涼的身影所打動。
古城的另一處標誌性建築是三間房遺址。它是一座由五面牆圍起來的「冊」字形建築。遺址體量並不大,小的屋子簡直像是格子間;形狀規整,前牆和屋頂已經倒塌,內部結構可以一目了然。據推測,三間房是一座官署遺址。
在古城遺址中,能看到的主要是殘垣斷壁。樑柱等木質的建築構件,或頹然而立,或匍匐在地。經過數千年的風沙侵蝕,它們卻像經過了一番淘洗,稜角和紋理格外分明。
斯文·赫定等人在樓蘭故城發現了漢文、佉盧文書寫的文書。在總結自己前半生的自傳《我的探險生涯》里,斯文·赫定寫道:「我想,我們瑞典國內北歐的古字石刻沒有一塊像我在樓蘭尋著的脆木板和紙片那樣年代久遠。馬可·波羅在1274年做經過亞洲有名的旅行時,那長眠的故城已經在沙漠中湮沒無聞了一千年了。就在那偉大的威尼斯人(即馬可·波羅)的旅行以後,它又長眠了650多年,之後它那古老的魂魄才復生起來。」正是在這些文書中,學者們尋覓到了一處頗為感性的文字:一名到此戍守的中原官吏的殘詩斷句,抒發了他對此地的感受——「絕域之地,遐曠,險無崖」。
樓蘭古城的「真實身份」,向來是一個謎團。它是樓蘭國的都城,或僅是西域長史治所的所在地?樓蘭都城何在,從樓蘭到鄯善是否曾經遷都?這些問題在學術界至今存在分歧和爭論。然而,無論哪種意見,都無法否認在樓蘭地區已知的同類遺址中,樓蘭古城在規模、內涵方面都首屈一指,仍是最有資格被推定為樓蘭都城的競爭者之一。
原標題:探訪滄桑樓蘭道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中國社會科學報
責任編輯:劉星 排版編輯:何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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