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亞莉：婆婆也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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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也是娘
文｜余亞莉
題記：當女人穿著潔白的婚紗邁進婆家門檻的那一刻，你便是嫁給了一個龐大的家族，這家族裡有男人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姨、舅、姑、兄弟姐妹這一張緊鑼密鼓的關係網，如果你處理的好，你就如那網上的蜘蛛，在網上遊刃有餘的利用它，如果你不會處理其中複雜而微妙的關係，那這張網就會把你粘死、裹住，讓你舉步唯艱、命喪於此。所以，結婚後為了更好的發展，我們只能做這個家族中的粘合劑，讓家族中每個人的心與心貼的更近、更緊，凝聚力量共同發展。讓「正直、善良、寬容」成為家族的風氣。但願每個新娘帶給婆家的都是幸福、安康。
梅的婆婆是個憨厚、勤勞的農村婦女，年輕時喪夫，至此無心另嫁，一心養育一雙兒女，巴望著孩子長大後能出人頭地，也不枉她的犧牲和付出。
梅結婚後，她的婆婆心裡甚是歡喜，和梅一起去逛公園，一起去洗澡……梅和婆婆都是沒心眼的老實人，她們很和的來。
梅說：「我什麼都不會做。」
婆婆說：「我給你做飯吃，吃好後你們只顧去忙別的。其它的都有我在呢!」梅覺得滿足、幸福。懷孕的那幾個月，婆婆在家一個人忙裡忙外，還要一日三餐精心搭配，從不讓梅插手幫忙，怕她累著了，傷著了肚裡的孩子。還給梅買衣服，親手縫製棉袖套，給她貯存雪水泡來年的櫻桃，用於醫治梅多年來手上的凍瘡。一切都很美滿，世上諸多事，想必都是如月逢滿必虧。
梅和婆婆的第一次爭吵是因為婆婆的小女兒弄壞了家裡的電腦，梅生氣的對在院子里曬糧食的婆婆吼：「告訴你女兒，以後少動家裡的電腦，就知道玩，玩壞了也不去修。」
婆婆輕蔑地說：「看把你能的，那電腦是我兒子買的，又不是你買的，壞了與你有什麼關係。」梅氣乎乎地說：「我為什麼和你兒子結了婚，還要領結婚證，那就是證明婚後家裡的每樣東西我都有所有權。」
婆婆哭著說：「我這上輩子遭了什麼孽，娶了這樣一個媳婦。」婆婆一邊哭，一邊拔弄糧食。
或許從那次爭吵之後，婆婆心裡就對梅存下了怨氣。
當梅的媽媽、弟弟來梅家看梅時，梅剛起床趿著婆婆給她買的棉鞋，婆婆有意說：「真是個邋遢慫」。
梅說：「用不著你管。」
婆婆說：「不管，你又不是野的。」婆婆當著梅的媽媽和弟弟的面說梅是野的，梅心裡就有那麼一點恨她。
梅的孩子出生了，梅一個人在家照看孩子，做家務，對於梅這個從小嬌生慣養，二十幾年來從未做過一頓飯洗過一次碗的女孩，一下子成了男人的女人，成了孩子的媽媽，要負責照顧包括自己三個人。她覺得她的生活簡直亂七八糟，無法忍受。
她不知道涼拌豆芽菜要將豆芽用開水煮熟了再放調料，全家人都圍著桌子拿起筷子端著碗吃飯夾菜時才覺得難以下咽，只好把生拌豆芽倒入鍋里炒熟。至今，村裡人提起梅的「生拌豆芽還津津樂道。」
還有一次，鄰家女人叫梅去超市裡幫她買螺絲椒，她跑到五金店去問人家：「有沒有粘螺絲的螺絲膠」，問的店主一頭霧水，說沒聽說過。
梅回村後告訴鄰家女人說：「她去五金店問過了，沒有螺絲膠。」女人開始還沒理解這話的意思，說：「我讓你幫我買菜，你跑五金店幹嘛去了。」忽而那女人笑的前俯後仰，一直笑到捂著肚子蹲下。梅像局外人一樣看著一切，不知所以然，後來才明白螺絲椒是一種辣椒。
一點一滴從零做起，很辛苦，但梅心裡很甜。因為她有一個家，有一個愛她的男人，有一個可愛的寶寶，她想這一切都應該歸溯到婆婆身上。有了婆婆，才有自己的男人，才會有自己的寶寶，如此想來，梅就不恨婆婆了。
梅小心翼翼地躲著婆婆，婆婆進門，梅就抱著孩子出門。一次婆婆心血來潮的想抱抱孫子，梅無法控制的奪過兒子，憤怒中含滿怨恨的說：「你就只顧去賺錢，需要你照看孩子時，你躲的遠遠的，這會兒倒想抱孫子，門兒都沒有。」婆婆無言的愣在那裡，心裡翻江倒海的折騰。
婆婆的小女兒出嫁，梅的娘家來了許多人，有拿錢的，有拿床單、被罩的。事後婆婆將梅娘家人拿的東西一併給了梅，但收的禮錢卻不曾給梅，當著小姑子的面說：「就拿這破東西，還有臉來吃席。」梅竟一言不發的收拾了那些東西。梅心裡想：就那麼愛錢，要退就全退給我，何苦還留著我娘家的那幾個破錢讓人嚼舌根。既然你那麼賤看我，我也不把你當回事。
於是，出出進進，梅見了婆婆就當作陌生人，自此以後，梅就再也沒有叫過婆婆一聲「媽」，世上那有當媽的這樣辱沒兒女的。
小姑子坐完月子回娘家，梅就在外面買的吃。她不想和婆婆同坐一桌吃飯，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卻安靜的跟沒人一樣，空氣中瀰漫著縷縷硝煙。誰也不敢輕易去碰誰。梅感覺婆婆很難過，心裡就有一種復仇的快感。
梅的媽媽輕易不來梅家，偶而來一次。婆婆就在梅面前嘮叨：梅什麼也不會做，把她拿回來的東西都糟蹋了……梅聽著聽著，把掃地的掃笤往地上一摔，朝著門口大聲嚷：「我什麼都不會做，改明兒你就去給你找個樣樣會做的城裡媳婦，我是農村人，比不得你們城裡人，差勁的很吶。」親家剛到家，聽這麼一鬧，就抹著眼淚回家去了。
就這樣梅傷害一次婆婆，婆婆就伺機傷害一次梅，誰也不肯讓步，誰也沒有罷休的意思。婆媳倆人前人後相互詆毀。於是仇恨就那麼一點點堆積起來，恨彼此恨到骨子裡。
而梅深知「百善孝為先」，她在傷害婆婆獲得短暫的心理平衡後，卻是長長的煎熬。以前看見電視里對婆婆不好的女人，梅總咬牙切齒的來一句：那媳婦真壞，一定會遭報應的。可她，怎麼也就成了一個壞媳婦。這麼想著就極為痛苦。她懂得「為人善，福雖未至，禍已遠離；為人惡，禍雖未至，福已遠離；積德雖無人見，行善自有天知。」梅覺得她就像一個知法犯法的人，她自責內疚卻也難以擺脫過去。
八年了，梅感覺自己這八年，就如當年處於水深火熱抗日戰爭中的人，你死我活的抵觸著、抗戰著。最終，婆婆獨居一隅，不再和她較勁了。而梅卻覺得沒有老人的家就不是一個完整的家。老人就是一個家的老樹根，沒有她的存在，繁衍出的我們這些枝葉，怎能旺盛。
梅在想，是不是如果沒有自己第一次沒事找事的無理取鬧，就不會有後來的一系列連鎖反應，事後婆婆的女兒不也把電腦修好了嗎？還送給一個對梅來說非常有意義的U盤。何苦為了區區幾十元，引出這種種矛盾來。
有時，梅腦子裡閃出婆婆傷害她的那些零碎場面，忽而又轉換成婆婆無怨無求的給她做飯的那些光景。梅想到因為自己讓老人不得安生，會不會遭電打雷劈，會不會禍及子孫。想到「家和萬事興」，想到「好女人，福澤三代；壞女人，禍及三代」。梅這樣毫無頭序的想，想的腦子裡亂成一團麻。
於是理論導向上的善和現存的惡相互爭鬥著，她不想活成一個孽子，而現實中她在別人眼中就是一個不孝敬老人的惡人。一個精神高尚的人卻在做卑劣的事，突然梅腦子裡所有繃緊的神經，在一瞬間斷裂，梅真的瘋了。她不梳頭，不洗臉，整日里只會說：「阿彌陀佛保佑你」，見了誰都只是雙手合十，說那句話。
有一日，人們看到梅坐在院子里曬太陽，婆婆給梅洗好臉，再給梅梳頭，梅手裡拿著一面鏡子，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傻傻的笑，婆婆看到鏡子里傻笑的梅，眼裡竟充盈著淚水，忽然梅舉起了鏡子，對著鏡子里的婆婆說：「媽，阿彌陀佛保佑你。」
婆婆就再也忍不住抱住梅失聲痛哭：「我的兒呀，都是媽不好。」梅卻只是傻傻的笑，臉上不知何時也有了淚痕。
作者簡介
余亞莉，出生於1983年9月30日，畢業於商洛師範專科學院中文系。愛好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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