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十歲那年，爹就把他送進了張家柜上當學徒
爹六十歲那年告老還家後,把北塘南頭的那一大片荒鹼地用一百兩銀子買了下來,說到時候當他的墳地。李福十分納悶兒:「爹,那塊地一漲潮就凈是海水,怎麼當墳地啊?」爹卻「嘿嘿」一笑不說話。
幾年後,爹就過世了。臨終前,一把個黑匣兒交給了李福:「這匣兒不到萬不得已,不準打開!」李福含淚點頭答應了。
十多年過去了,李福好不容易熬成了個二櫃,卻突然被東家給辭了,他一下子沒了事做。偏偏這當口上,兒子李貴的羊角風又犯了,手頭的積蓄全花沒了。
這天,李福在小酒館裡喝悶酒，忽然進來個算命的,盯著他冷不丁來了句:「這位爺,你家風水對你大為不利啊!」
李福心不在焉,隨口問:「為嘛不利啊?」算命的回答說:「在水窪之地,難有翻身之日,後人病災不斷。」
李福驚呆了,這也算得忒准了，他急忙請算命的落座,從身上摸出幾個大子兒,問:「先生,依您之見有嘛法子補救啊?」聽完李福的生辰八字,算命的掐指一算:趕緊給祖宗遷墳,富貴自然就來了!
回家後,李福就動了遷墳的念頭。可是,哪來的銀子買墳地啊?他想到了老爺子留的匣兒。打開後,裡面卻是一封信。
李福看完信,卻一下子泄了氣兒。老爺子在信里說,墳地不能賣,要是非賣不可,最少賣五千兩銀子。他哭笑不得,誰會出這麼多錢買那塊荒鹼地啊?
說來也邪門,李福正在犯愁,張家大櫃突然找上門來,扯了幾句閑篇後,說明了來意:「李福,東家聽說你日子過得不太寬裕,讓我來問,你家那塊荒鹼地賣嗎?」
李福還在生東家的氣呢,搖頭說:「不賣!」大櫃卻「呵呵」一笑：「你這是在跟財神爺置氣啊。你想想,一漲潮老爺子的屍骨就泡水裡,後代還有翻身之日嗎?東家說了,只要你點頭,他願意讓出自個兒的風水寶地,外加五百兩銀子。這買賣,多划算啊!」
李福聽後,答應琢磨琢磨。誰知,家裡接連又來了幾撥人,都瞄上了荒鹼地,但給的價兒卻一個比一個低。李福很納悶兒,荒鹼地撂了幾十年,一直沒人過問,如今這是怎麼了?他決定去柜上找師弟打聽一下,再拿主意。
師弟見到李福後,一把把他拉到了僻靜處,說:「你那塊鹽鹼地,可千萬別賣給東家啊!」李福愣住了:「為嘛啊?」
師弟卻忽然反問他:「知道東家為嘛要辭退你嗎?」李福愣了一下,搖了搖頭。
師弟壓低聲音說:「這事兒我也是剛剛知道。聽說朝廷要整治私鹽,官鹽很快就要漲價了,幾家大鹽商都想擴大曬鹽場。東家盯上了你這塊地,就琢磨了個損招兒,先辭了你,等你扛刀(挨餓)時,又雇了個算命的當托兒,鼓搗你給老爺子遷墳。這不,大櫃找你沒談攏,東家就又打發人接著敲你的邊鼓兒。」
李福驚呆了,合著這是個套兒阿!回家後,他拿出了荒鹼地的地契,不由得想起了老爺子,原來他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天,真是用心良苦啊!李福決定來個競價叫賣,按老爺子的遺言,起步價就是五千兩銀子!
鹽商們聞訊後,紛紛趕來參與競買。幾輪競價後,張東家叫出了最高價,一萬兩一千兩銀子,李福卻賣給了另一個出價一萬的買家。
銀子到手後,李福先給老爺子買了塊上等的墳地,把墳遷了過去,隨後,拿剩下的銀子做起了官鹽買賣,十年後就發了。後來,他又把手中的鹽票賣了,盤了十幾家商號,當起了甩手東家。聽人說,他信不過銀行,把剩下的大洋藏進了英租界的宅子里。
說著話,天下就變成了民國，兒子李貴,這會兒已長大成人了，除了吃喝玩樂,嘛事兒也不會幹,心眼倒是不壞,就是跋扈了點兒。一天,李貴進戲園子聽戲,卻見包廂里坐著個四十多歲的矮個兒,他拿扇子往矮個兒肩上一拍，嗨,你幹嗎的,為嘛要坐在爺的包廂里?
矮個兒回頭瞅了李貴一眼,沒搭理他。李貴抬手就給了矮個兒一個大耳刮子,一腳把他踹出了包廂,然後關門蹺著二郎腿看起了京戲，半個時辰後,李貴正看到興頭上呢,「咣當」一聲,倆警爺突然闖進了包廂里,二話不說,就把他逮起來了。到了警局,又嘛話也不說,就把他單獨關了起來。李貴也不怕,摸出幾塊大洋,扔給了守門的警爺,讓他去找自家老爺子報信。
李福知道兒子又在外面惹事了,忙叫來律師,帶著銀票去警局贖人。誰知,一直等到了晚半響也不見兒子回來。李福有些坐不住了,正著急上火時,律師回來了，搖了搖頭說:「少爺這回可闖大禍啦!他打了市公用局的張局長!」
李福一聽,慌了神:「那怎麼辦啊?」律師回答說:「一是拘人，二是認罰。拘人警局說了算,但認罰要聽張局長的。」
李福這才放下心來,說:「那就認罰吧。罰多少?」律師說:「罰少爺一個人出錢翻修西馬路。」李福聽後急眼了:「憑嘛?這修路可是個無底洞啊!」律師解釋說,這西馬路到處坑坑窪窪,下雨天就沒地兒落腳,公用局要修路,可銀根吃緊,有心無力啊。張局長正為這事兒頭疼,就去戲園子散心，誰知卻進錯了包廂,沒想到少爺話不說,上來就是一個大耳刮子，張局長放話說,嘛時修好,打人的事兒才算完。
李福一聽犯起了難,思來想去,他決定去拜訪張局長,賠個不是，誰承想,一照面兒,李福就傻了,張局長竟然是張東家的三小子。
李福心裡全明白了,嘛活也沒說,扭頭就回來了。仨月後,西路終於修好了,但十幾家商號卻全搭了進去,李家元氣大傷。李貴知道闖了大禍,再也不敢出門瞎混了。
為此,李福大病不起,臨終前,他也給李貴留了個匣兒,當著律師的面兒再三叮囑說:「兒啊,李家就只有這宅子了,要是到了非賣不可的那一天,少了三十萬大洋不能賣!這塊地,比你爺爺的鹽鹼地還值錢啊!」他握住兒子的手,按在厘兒上。
辦完爹的後事,李貴十分好奇,厘兒里放的是嘛東西。誰知打開一看,卻是一封信。看完後,他就再也忍不住,號陶大哭起來。
第二天,李貴就找到了律師，說沒大洋花了,委託他趕緊把宅子賣了,能賣多少算多少,律師問:」老爺子不是讓賣三十萬嗎?」他很不耐煩:「這會兒我還在扛刀呢,管不了那麼多了!」
接到律師送來的信兒,張局長樂壞了,弄垮李家的機會終於到了，原來啊,這律師也是張局長的人,早摸清了李家的底細,李福還剩下幾十萬大洋,不可能全讓李貴給造光了,一準兒就埋在宅子的地下......
為防夜長夢多,張局長立馬找了個大拿,讓律師帶著去找李貴談。李貴一聽有人願出十萬現大洋,想也沒想,就立馬答應了。
拿到銀票後,李貴去給老爺子上墳,在墳前,他拿出那封信,邊燒邊說:「爹,按您信里教的,還真把修路的十萬大洋給弄回來了。您猜得沒錯兒,買主就是張家的三小子。這會兒,他一準兒雇了一夥扛大個兒,在宅子地下玩命挖大洋呢。」
說完,李貴磕了仨響頭,就帶著銀行的存款票據直奔火車站,去京城找師叔學做買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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