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神奇有趣的老家話

「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在外呆久了，再加上上點年齡，若得一兩個知根底的老家人，美美地聚在一起，喝著美美地老家酒，說著美美地老家話，讓照著老家的太陽或者月亮，照著如今遠離老家的我們，真是想有多美，就多美。

人人都有老家，所有的老家都有老家話，老家話是老家的官話，是家語，不是土話，它傳承著家鄉的文化，是和老家山水草木一樣親切的語言。「十里不同俗」，十里話不同。我的老家在董志原上頭，除去罵街用的老家話（又有誰的老家話里沒有罵街的詞呢？），大多神奇而有趣。

1、年巳：巳（si，四聲），屬地支中的第六位。和天干配合，用以記年；若單獨使用，記月為四月，記時為每天上午九點至十一點。「年」與「巳」組合在一起，表示已經過去了的上一年，即「去年」之意。

2017年已經過去，老家人一般不說「2017年」，簡稱「年巳」。歐陽修的《浪淘沙把灑祝東風》中「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若改為「今年花勝年時紅，」更有味道。

2、黑來。白天到了晚上，天就黑了，「黑」一來，就該是晚上了。用「黑來」形容晚上簡直太貼切，我一直以為這是老先人以畫畫中常用的「白描」高超手法，才給「晚上」想出「黑來」這個恰如其分的代詞。某個晚上，天太黑，伸手不見五指，老家話統稱「今兒黑來，天黑黜黜的」。

與「黑來」相對，老家把「白天」叫「白夜」，一天24小時統稱「白夜黑來」；還有個成語叫「白往黑來」，比喻變化極大。個人覺得這個成語用以表示白天晚上的時間變化，也成。

3、夜來。已經過去的一年，叫「年巳」；如果依同理把已經過去的一天叫「天巳」，那又不對了。老家話說「夜來」，指的恰是「昨天」。昨天晚上叫「夜黑來」；前天晚上叫「前兒黑來」；明天晚上叫「明兒黑來」。如有人說「夜黑來太想你，一黑來都沒睡好」，其實他是想表示「昨天晚上太想你，一晚上都沒睡好」。

唐人孟浩然「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中的「夜來」，若以老家話解釋，那這孟夫子一定是個大懶蟲，「夜來」睡了一整天。

4、壬艮。「現在」之意。「壬」（ren，二聲），天干中用以記錄時間順序九；「艮」（gen，四聲）。八卦之一，也是時辰名，相當於凌晨兩點到四點，同時也有「停止不前、靜止」之意。古老的「壬、艮」穿越到當下，竟然成了表示「現在」的詞兒。真是老樹開新花。

若有人問你，壬艮幾點？是問你現在幾點鐘；你壬艮幹啥去？則是問你現在幹嘛去。至於關於「現在」的話題中，「人不能同時踏入同一條河流」，那隻不過是哲學家玩兒的話題。停下來的目前，就是「現在」。

5、年。字是「過年」的年，意思卻不是。「年」在老家話里算是個人稱代詞。大體是指「這個人」、「這些人」。有時也作語氣助詞。年一般和「你、我、他」、「你們、我們、他們」或者某人的名字合在一起使用。既可放在前面，也可放在後面。如「年你、年我、年他」或者「你年、我年、他年」。「年」後面加個「們」，叫「年們」，譯成普通話，叫「他們」。

比方說，如下的對話：

？李白年年巳幹啥著呢，沒寫一首詩。（李白這個人去年在幹嘛，沒寫一首新詩。）

：年我也不知道年李白曉幹啥著呢。（我這個人，也不知道李白這個人在幹嘛呢。）

：好象天天黑來和「飲中八仙」一搭兒喝酒哩（好象每天晚上都在和「飲中八仙」一夥兒喝酒。）

？年們好象天天喝酒。（他們這些人好象天天喝酒。）

：不一定！夜黑來的壬艮（昨天晚上的現在），我見他和汪倫一邊喝酒，一邊高歌：「一杯敬你，一杯敬我！一杯解憂，一杯消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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