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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里的鴛鴦為什麼不願意嫁給賈赦?

《紅樓夢》第四十六和四十七回書里記載了一件事,就是賈赦要納賈母跟前大丫頭鴛鴦為妾,派自己老婆邢夫人去說合。結果事與願違,鴛鴦不同意,老太太也不放人,邢夫人被賈母一頓數落,賈赦丟了臉只好花了五百兩銀子納了一個姑娘叫嫣紅的。

問題是鴛鴦為什麼不願意?就像邢夫人勸鴛鴦說的,作為「家生子」,鴛鴦這樣的丫頭通常到了婚嫁年齡,都是由主子做主,配個府里的小子,現在賈赦要納她為妾,一下子直接晉陞為姨娘,連通房丫頭的步驟都省了(邢夫人這裡給鴛鴦舉的例子大概是平兒和襲人),榮華富貴馬上就有。這麼好的條件,鴛鴦沒理由拒絕。

鴛鴦在書里,如鳳姐所言是個「極有心胸氣性的丫頭」,簡單說就是主意大,立場堅決。這點在這回里她和平兒襲人花園裡的談話就能知道。但是鴛鴦哪怕做賈赦正房太太也不願意,賈母死了賈赦要是還逼她,就去出家或者去死。甚至衝到賈母面前告了賈赦的狀,性子極其剛烈。

鴛鴦不願意,並不見得真是想出家一輩子不嫁男人。她死活不願意做賈赦的小妾,只能有兩個原因。一是作為賈母身邊的大丫頭,賈母最信任和喜歡的人,身份地位連王熙鳳看見都要叫一聲「鴛鴦姐姐」,這樣的人以後像邢夫人說的找個府里的小子配了,這是不可能的。她指望著是有一天由老太太做主,給她找一個人;第二個原因是鴛鴦自己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但肯定這個人不是賈赦。如書里所言,哪天就算邢夫人死了賈赦娶她當正房太太,她也不願意。但這個人也肯定不是府外面的人,因為鴛鴦是「家生子」,從小就在榮國府,她認識的人和心裡喜歡的人也只能僅限於府里。

兩個原因,一個一個分析。第一個原因,賈母將來可能給她找的人是誰?首先要排除一種可能就是賈母不會找府外面的人,理由很簡單,鴛鴦是家生子,找的人只會限於賈府,知根知底的好丫頭,當然要留給自己的子孫。而賈母是住在榮國府,甚至也可以排除寧國府。榮國府里的男主子有賈赦、賈政、賈璉、賈寶玉、賈蘭,還有趙姨娘家的賈環。

賈赦首先就被排除了,賈母要是願意這回書里也就不會那麼說話。賈蘭太小,賈環是趙姨娘的兒子,也不可能。賈政已經有王夫人、趙姨娘、周姨娘,本身人品也正,他不會提出納妾要求,賈母自然不會強塞給他。剩下的人里只剩賈璉和賈寶玉。

先說賈寶玉,賈寶玉身邊現在有一個大丫頭是襲人,襲人原來就是跟著賈母的,後來給了寶玉。鴛鴦在花園裡和襲人平兒聊天,「你們自以為都有了結果了,將來都是做姨娘的」這句話能看出,襲人以後升做姨娘大概是榮國府里上下皆知的事,況且寶玉的母親王夫人也很喜歡襲人。賈母當初把襲人給了寶玉,也有「賜婚」的意思。所以賈母將來給鴛鴦找的人里也排除了寶玉。那剩下的人里只有賈璉。賈璉現在有正房夫人王熙鳳,還有一個通房丫頭平兒,膝下只有一個閨女巧姐兒。把鴛鴦許給賈璉實屬正常。

第二個問題,鴛鴦喜歡的人是誰。如賈赦所言,「自古嫦娥愛少年,他必定嫌我老了。大約他戀著少爺們,多半是看上了寶玉,只怕也有賈璉。」處在豆蔻年華的鴛鴦,無論喜歡寶玉還是賈璉都屬正常,賈赦這話本身沒錯。問題是鴛鴦到底喜歡這兩個其中哪一個?在這回書里後面,鴛鴦向賈母告狀,賭咒發誓說了這麼一段話「方才大老爺越發說我戀著寶玉,不然,要等著往外聘,憑我到天上,這一輩子也跳不出他的手心去,終究要報仇,我這一輩子,別說是寶玉,就是寶金、寶銀、寶天王、寶皇帝,橫豎不嫁人就完了!」這段話里,明明賈赦說了兩個人寶玉和賈璉,但是鴛鴦賭咒發誓她(只是)不會嫁給寶玉,這就很可疑了。況且襲人那個丫頭也和平兒不一樣,襲人的愛吃醋和控制欲很強是《紅樓夢》這書里很出名的,從小和襲人一起長大的鴛鴦當然知道。在書里的第三十八回,史湘雲擺螃蟹宴,賈母帶著鴛鴦來參加。席間鳳姐和鴛鴦打趣,「你少和我作怪。你知道你璉二爺愛上了你,要和老太太討了你作小老婆呢。鴛鴦紅了臉,咂著嘴,點著頭道:啐,這也是作奶奶說出來的話。我不拿腥手抹你一臉算不得。」所以,大抵可以斷定鴛鴦心裡喜歡的是賈璉。

還有一個證據,在這回書里前面,邢夫人去找鴛鴦,「拉著鴛鴦的手,笑道:我特來給你道喜來的。鴛鴦聽了,心中已猜著三分,不覺紅了臉,低下頭,不發一言。」道喜無非就是婚配之喜,不然何須邢夫人親自出馬。鴛鴦臉紅,猜著三分,大抵以為邢夫人是給自己兒子賈璉說媒。因為但凡正常人是想不到老婆給自己老公親自說媒納妾的,母親出面說媒必定是為兒子。就像第四十七回賈母對邢夫人所言:「我聽見你替你老爺說媒來了。你倒也三從四德的,只是這賢惠也太過了」。但是後來她聽說邢夫人竟然是給自己老公賈赦說媒,便不樂意了,站在那裡就是不肯隨邢夫人出去。

只是可惜,鴛鴦這樣一個「極有心胸氣性的丫頭」,喜歡賈璉也是所託非人。賈璉的人品也不比賈赦好到哪裡去。想來大觀園中女子,天遂人願的也沒有誰。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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