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功與鴻茅藥酒……

書藝咀華咀嚼書法藝術之英華

鴻茅毒酒

最近，「中國神酒」鴻茅藥酒由於一篇美篇文章，以及震驚天下的跨省抓人事件，迅速從自造的「神壇」跌了下來。隱藏著大量內幕的內蒙壟斷性保健產業，也由此被挖掘出來，再次向人們展示了資本的瘋狂。啟功作為現當代久負盛名的學者、書法家，怎麼會與「中國神酒」鴻茅藥酒扯上關係呢？我們先看看下面這件牌匾：

圖1：網傳啟功為鴻茅藥酒所題匾額

即使沒有落款，也可以看出，這字是典型的啟功風格。只是，無論從用筆，還是結體、章法上看，都與啟功先生真實的水平相差甚遠。用筆上，只有「年」字勉強合格，「茅」字尤差。結體與章法上，問題就更大了，「鴻」字顯然太大，「年」字顯然過小。啟功在柳體上用過很深的功夫，字勢挺拔、遒勁，而「茅」字根本體現不出來，寫得像個「芳」字，整個字幾乎要倒下去了。

在百度上搜一下，可以說，99%的啟功作品都是贗品。啟功的字在市場上太火了，特別是前些年，靠他吃飯的人太多，學他字的人一抓一大把，而且由於啟功的字特徵明顯，只要抓住主要特徵、訓練得法，就能很快寫得惟妙惟肖。比如啟驤、張志和、韓寧寧、李傳波、石林、丁廣茂、張傳亭等等，有的是啟功學生，有的是「自學成才」，還有大量的民間書法愛好者，他們的水平參差不齊，但如果是臨摹的話，肯定可以騙過大多數的行外人和一小部分內行。所以，像「百年鴻茅」這種水準的匾額，對那些模仿者而言，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圖2：啟功在北師大的學生張傳亭作品

下面，我們更加具體深入地從技法方面分析一下：

圖3

為避免贗品作亂，我們所選的字，都是從啟功先生公開題詞、題畫的作品中來，基本上可以保真。圖3右邊的4個百均為啟功題畫所書，與匾額中的「百」字放在一起對比，可以明顯看出區別。啟功的百字，提按明顯，轉折上很順暢，而匾額中的百字在轉折上很板滯，缺乏技巧。特別是百字中間的橫畫，見過那麼多啟功寫的字，從未見過向右下方斜得那麼狠的。所謂橫無平，但不平之中仍有中正之美，去看看歷代大家的楷書就明白了。

圖4

圖4中最後兩個「年」字，是從模仿啟功的作品中選出來的，與它們前面的三個真跡「年」字形成鮮明對比。它們之間的區別在哪？主要在於行筆方式上。書友們可以用手指或硬筆在紙上比劃一下，啟功「年」字下面連筆的三橫，都是順勢寫下去的，而贗品的「年」字則是向上逆勢螺旋而下，寫法完全不同，只是在大致的結構、空間布白上相似罷了。我們再看看圖3最右邊的那個草書「年」字，中間幾個橫也是順勢下去，這是他的行筆習慣。

圖5

圖5右邊的兩個「鴻」字，都是模仿啟功的贗品。這三個字放在一起，後面兩個比第一個、也就是匾額中的「鴻」字寫得還要好的多。因為後兩個起碼是對臨寫成的「高仿」，匾額中的則水平很低了。

匾額中的「茅」字，由於沒有找到對比的對象，所以不再分析。可以說，這個字是最差的，也根本沒有分析的必要。

除了具體的字法方面的問題，我們從整體的章法看，那塊兒匾額也很差勁。啟功一生應索無數，四字的橫幅也非常多，他在處理大小不一、胖瘦不均的字的組合時，是怎樣做的呢？我們來看一幅作品：

圖6

這幅字明顯是贗品，但肯定是某個啟功愛好者對臨的高仿品，所以也有一定參考價值。相對於鴻字，西泠二字更小、更瘦，如果按照匾額中章法來處理，就不可能寫得協調了。但啟功的處理方法是，把左中右結構的鴻寫得很緊湊，把筆畫較少的西著重墨，把泠的人字寫得很開張、舒展，這樣每個字看起來都比較勻稱了。當然，從書法藝術角度看，每個字處理得很一樣、很均勻並不好，但作為供大家觀賞的匾額、橫幅，就不一樣了，需要迎合大眾的審美取向。以此來看，匾額中的四個字在章法上實在太不講究，即使水平一般的人也不會那麼處理。

我們再來看啟功的兩件作品：

圖7

圖8：啟功為「十萬工程」公益助學題詞

圖7和圖8，都體現了與圖6理念相似的章法處理方式。這兩件都屬於題詞作品，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書法藝術品，所以在章法的出來的更傾向於大眾化、平穩化，凡是較大的字都作緊縮處理，凡是較小的字都作舒展處理，目的就是協調。

這塊兒匾額的假，除了書寫技法方面，我們從啟功先生在世的時間與鴻茅藥酒經營的時間也可以看出一些貓膩。

圖9：鴻茅的廣告植入可謂赤裸裸

啟功生於1912年7月，病逝於2005年6月30日。晚年的啟功，大部分精力用來研究著述，加上身體欠佳，已經絕少應索了，為此，他還曾幽默地寫了一張紙條掛在門外：「大熊貓病了，謝絕參觀！」而鴻茅藥酒註冊於1992年，那時還名不見經傳。直到2006年，營銷高手鮑洪升強勢控股，成為鴻茅藥酒的掌門人，這家企業才迎來了「命運的轉折點」。鮑洪升接手後，開啟瘋狂營銷模式，各種廣告鋪天蓋地、狂轟亂炸，大量的大爺大媽們成為鴻茅鐵粉，給鴻茅公司創造了巨額利潤……看看時間點，答案一目了然，這不過也是鴻茅營銷的內容之一。無恥的人，為了高額利益，什麼都幹得出來。

「百年鴻茅」匾額事件，也再次向書法人敲響了警鐘：惜墨如金，千萬不要貪圖一時小利而違背原則干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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