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還活著，今年也二十六了
如果她還活著，今年也二十六了
我是在強子的婚禮上聽到了小夢已經去世的消息。
小夢是我高中隔壁班的同學，一個白凈的姑娘，學習不錯，性格也開朗，只不過後來因為和同班男生談戀愛被抓，兩人雙雙輟了學。
我前幾年和小夢還有過聯繫，那時候我在省城上大學，她在大學城開了個幾平米的飲品店，位置有點偏，人不多，好在租金便宜。
沒事的時候我去她那兒一坐就是一下午。時間長了我們倆人就熟絡起來，我也因此得知了她的許多事情。
她說小時候她媽媽對她特別好，她爸卻是個混蛋，脾氣暴躁，喜怒無常，動不動就因為一點小事對她媽媽大打出手。
有時候她媽媽好幾個月身上都有傷。可是每次都對她說是自己摔的。
因為家裡窮，每次要學費她爸爸都會發脾氣，吼著說小妮子上學就是浪費錢！有一次她媽媽從家裡偷出了幾百塊錢替她交了學費，她爸爸知道後就把她媽關在屋裡打了半個小時，桌子窗戶全都砸了，那天她就發誓，一定要帶她媽媽逃離這個家。
可是不久以後，她和那個男生因為在學校談戀愛被抓。兩人受不了老師的挖苦，和老師大吵了一架，一氣之下兩人就雙雙輟學了。
剛步入社會，因為年紀小又遇到黑心老闆，他倆身上的錢很快就花完了，他們擠在城市的角落裡度過了兩個月只有泡麵的生活，最後那個男生受不了苦日子又跑回去讀高中，而她不想看著她爸媽因為學費天天打架，所以選擇了去省城打工，兩人就這樣分道揚鑣了。
年輕時，你做了一個決定，要把自己的生命獻給愛情，後來你沒有死，年輕替你抵了命。
臨去省城的那天夜裡，她媽媽帶她去村口，正值夏天，那裡是一片綠油油的花草，螢火蟲星星點點的，在晚風中輕盈飛舞。伴著滿天星辰和朦朧的月光，她媽媽把她摟在懷裡，那種感覺就像整個世界都在對她笑。
她說其實她特別羨慕我們這些考上大學的同學，見多識廣，素質也高。
我說你當初如果不輟學考的肯定比我好。她笑了笑沒說話。
有一次她在公交車上看到有人在偷錢包，她好心提醒了一下失主，卻被那個小偷一巴掌打在臉上，她想反抗，對方又是一巴掌，邊打邊說著「臭娘們，在外面還不老實！看什麼看！沒見過兩口子打架？！」然後越打越凶。
周圍的人像躲瘟神似的四散而去，其中也包括那個失主。狹小的公交車裡她和這個社會之間隔了一道透明的牆。
過完暑假回來，我看到她的店鋪掛起了轉讓的牌子，我打電話給她，她說她把媽媽從老家接出來了，以後想去北京發展，那裡掙得多。言語里滿是激動。
後來聽說她回老家接她媽媽的時候遭到她爸的阻攔，她爸說「你有錢了先把從小到大我養你的錢還給我。」
那次她和她爸動了刀子。
再後來的事我都是聽強子說的，小夢打工的那個廠子就挨著強子上班的地方。
強子說那時候她和她媽擠在幾平米的地下室，她媽年紀大了，幹不了重活，有空的時候就出門撿瓶子賣錢，每天還不忘把家裡收拾的乾乾淨淨，白天小夢出去打工很晚才回家，但是回家肯定能吃到最愛吃的番茄炒蛋。
其實那時候她媽就得了絕症，怕給小夢添負擔就一直沒跟她說，等她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她借了很多錢，可是最終也沒能治好她媽媽的病。
她說她媽一死，這個世界她就沒有什麼留戀的了。而且欠的錢太多，她也還不上，就在一天晚上跳下了樓頂的天台。
強子抽了口煙，拍了拍我的肩膀，結束了這個話題。
再後來，我因為機緣巧合，去過一次小夢打工的廠子，那裡的人們每天帶著口罩，穿著同樣的制服，機械地干著流水線的工作。
小夢摔下去的地方現在成了一片工地，我聽廠子里的人說，這兒原來一到夏天是一片綠油油的花草，還有星星點點的螢火蟲。
我想小夢跳下去的那天夜裡，肯定是看到滿天的星辰里，閃耀著媽媽的笑容吧。
TAG:你笑起來真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