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唱歌跑調的歌手，卻把唱片賣成了「天價」……

左小祖咒上了《奇葩大會》，主題是「如何把你愛的作品賣個好價錢」。很實在的話題，但演講很蹩腳。

散漫地談了談自己的船民家庭背景、北京西單打口碟一條街賣碟歷史以及自己的音樂流浪歷程，延續了左小音樂里的「解構」特色，演說沒啥中心和亮點，偶爾蹦出來的梗也顯得不自在，觀眾自然是聽得一愣一愣，馬東到最後甚至調侃地下了「逐客令」。

不過情商高的馬東最後說了一句：如果奇葩大會都沒有請到左小祖咒老師的話，那一定是遺憾。

的確，儘管左小祖咒有不少跨界身份，但最為大眾所熟知的還是作為音樂人，而且是奇葩音樂人的角色。左小的音樂不「好聽」，不「熱血」，也不「反叛」，但可以給你提供一種新的聽歌思路：自嘲與解嘲、散漫與不討好。

左小的音樂里有力量，但不那麼巨大；有反動，但不那麼明目張胆。這種圓滑的小反動，是左小的音樂性格。但這偏偏很符合聽眾的心理——不要當革命者，但想過革命的癮。

可以說，左小祖咒的小反動，讓他以及他隨身攜帶的當代藝術，都吃足了甜頭。

什麼是小反動呢？首先，是反動的。骨子裡有自由與憤怒的血液，有顛覆與革命的希冀。第二，反動歸反動，不能影響吃飯與生存，所以是「小」的。

左小的確有反動精神。剛出來那會兒，大家都揪著他唱歌的調調兒說事兒，喧嘩一陣後，大伙兒又喜聞樂見地捧著這把「不在調上」的歌喉，左小自己倒是一開始就心裡明白，音樂就是乾和別人不一樣的事兒，蘇北口音不成障礙反而是加持，那是他語言里的根性。地域口音配上具有普世思考價值的歌詞，好比陳年紅酒配麻辣燙，口感不一定一流，但絕對刷新味蕾界限。

左小的歌詞，雖然散漫，卻很有水準，那些雜七雜八胡扯亂吹湊不到一塊兒的詞語，到他那兒，彷彿都有了魂，在被左小那雙草根的、叛逆的大手捯飭後，呈現出一種調皮的和諧，一種舒坦的愉悅。

借我那把槍吧

你說你用不上那玩意去殺誰

莫非有人把情愛都已看厭

借我那把槍吧

或者借我五毛錢

我要搭上北方的快車

頭也不回

殺了誠實吧

或者殺了愛情吧

在北風吹起的時候加入我們的隊伍

殺了真理吧

或者殺了謊言吧

好在北風吹起的狂野中

唱著激昂的進行曲

——《愛情的槍》

如果我吻你你就微笑我就吻你

小莉啊誰人能像我這樣對你

我多想吻上你個把鐘頭

到了南方就離你太遠

想到這個我的心兒就碎了

——《小莉》

也許他硬體不夠新

也許他民粹也湧現

也許他民怨從不斷

也許他矛盾也不少

沒有完美的地方

沒有完美的制度

沒有完美的文化

它也許不是最好的

但沒有什麼比它更好了

——《太平洋的風》

所以你看，左小祖咒的音樂里，有愛情、有血、有政治名詞，基本上符合一個反動歌者的自我構想了。

左小祖咒曾經在一次採訪中表示，自己的作品，是從卡夫卡那兒來的。可生在奧匈帝國統治下的卡夫卡，一生都秉持著纖細敏感易受傷的性格，在與權威頑抗的痛苦中思考與寫作。而左小祖咒，則總是明媚而粗朗的，像水墨畫里的大寫意，筆墨一揮，便覺得自我成全。

他也的確在不斷自我成全。除了音樂人，左小祖咒更早的身份是當代藝術工作者，混跡於北京東村藝術圈，其實就是和幾個志同道合好朋友一起搞的藝術團體。《為無名山增高一米》是他最為得意的作品之一，一開始是做成唱片封面，後來名氣越來越大，還參加了威尼斯國際雙年展。此後便頻繁在北京廣州長沙等地舉辦個人展，並且更為頻繁地為自己設計唱片封面，每一張都的確很有左小風味。

談及音樂藝術兩邊跑這個話題，左小祖咒說：「我就是跨界，很多跨界的人都是什麼都做不好才跨界的。真正的跨界應該是干一行牛一行，而不是證明自己簡簡單單只是會玩兒而已，真正跨界的人是不露聲色的在引導你。」

這麼看來，左小可能是藝術圈裡最有音樂名氣的，也是音樂圈裡最能搞當代藝術的。至於他是否是真正牛的跨界，恐怕值得商榷。

在藝術上，當代藝術對顛覆、混亂和個體性感受的推崇，為很多名不副實的藝術家提供了遮羞布，左小除了設計自己的唱片封面，似乎也並無其他更大的藝術動靜。

在音樂上，左小自始至終似乎也並沒有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堅不可摧、可以自圓其說的價值觀和音樂理念，這對於一個嚴肅的音樂人來說，是致命的。他嘻嘻哈哈地唱，我們嘻嘻哈哈地聽。他的音樂很有趣，很豐富，甚至可以帶來很多談資，但並不能獨樹一幟，更別說成為大師。

所以，左小的顛覆非真顛覆，反動亦只是小反動。為何？那是他的生存哲學。

生於船民家庭的他，從小紮根於草根階層。他說自己是個「超級職業流浪漢，每天過著逃犯一樣的生活。」

後來在北京飄蕩，也過著很長一段經濟緊張的日子。在象牙塔培養皿里的藝術與藝術家，對比草根生活里長出來的藝術與藝術家，有著截然不同的面貌。左小和他的藝術屬於後者。這就不難理解，為何在《奇葩大會》上，短短的演講時間，左小祖咒花了大篇幅講述他貧窮的船民家庭，以及後來成為了賣出全國最貴專輯的歌手——2005年《我不能悲傷地坐在你身旁》，150元一張。

左小的草根生活給了他創作的土壤，但也給了他生存的壓力。因此生活中的他總是合群的、入世的、圓滑的。聽說過一個他的小故事——有一次喝酒，他揮著手機對同桌的人說：「我這裡面存了5000多個電話，這些都是人脈和資源啊。」此外，私下裡他對媒體、同行的好態度也充分說明了他的宜人性。是不是與我們印象中拽拽不理人的藝術家形象不太一樣？

左小祖咒在生活和藝術上的形象是分裂的，生活中的他讓人感到舒適，音樂中的他卻是粗糲的、不讓你的耳朵舒服的。但也許兩者並無質的區別。我們喜歡溫和的社會人，卻喜歡特立獨行的藝術家。而左小，十分聰明地同時滿足了我們的兩個願望。通過小反動贏得的藝術甜頭，該讓他嘗。

本文作者_思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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