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梅鷇音子/無夢生霹靂同人

遇梅

無夢生，邑諸生也。風雅絕倫，儀采瀟洒，善操琴，自辟軒館，名非馬夢衢，訓童蒙為業。喜交遊，所與皆邑之名士，然心中悵悵，以為往來者皆非可相得者。

一日，負囊篋名山游，過羅浮山，天色日晚，夜無所宿。時唯二月，恰山上梅花初開，遂尋滿月清輝，乘興夜遊。行數步，聞簫聲輕細，如鳳竹嗚咽，如落梅零雪，別有幽恨，吹得婉轉。無夢生欲循聲去，卻如驚鴻留聲，寂然無響。又兩三里，簫管又響，其聲梗澀，似嘆世間無相契者。無夢生心中一動，遂出琴，以和簫聲。簫聲聞琴相奏，遂轉清越。弗許，覺山月明暖，和風自來；又頃之，百鳥群集，繞梅飛舞；一曲將終，滿山梅花盡放矣，流光馥郁，心舒神怡。

無夢生定睛凝視，恍然身已在山頂，一株老梅盤踞，樹下設石桌石凳，一道人仙風道骨，著玄色道袍，凜眉清俊，以拂塵清掃石台，謂無夢生曰：「山人羅浮山鷇音子也，一聆佳士清音，心甚慕之，遂備薄酒待客，望不以鄙陋見棄。」無夢生見道人形容，頗覺熟悉，恍若平生曾遇，與之談論，縱古及今，博洽曠達，無不知者。山中梅酒清冽，飲之身如雲輕，久飲不醉，無夢生甚愛之。遂與流連。

居一月，山上梅花紛紛謝去，無夢生漸思歸，約以明年復來，道人亦不挽留，曰：「此去後凡世有劫，君恐為其所累，若危急時，此丹可保一命。」遂以一丹相贈，丹色朱紅，聞之有梅香。

未幾，逢波旬之亂，無夢生果蒙禍，傷重幾死。思及鷇音子所贈葯丹，遂服之，病果愈。及次年二月，思及羅浮梅花，遂往尋訪鷇音子，卻見漫山雪滿，唯剩老梅枯枝，全無一朵梅花。驚步上山，山上老梅枯冷，百鳥寂寂，斷石橫卧，無一人影。點檢梅根，有一囊書信，書曰：「別來久見矣！昔一聆佳音，而今不相忘。惜我非俗子，造化自有窮通。天有劫，道無窮。波旬之禍，終須弭定。想必來年梅花零落矣！君若念一丹之恩，可以一曲相饗。別矣別矣。」

無夢生始悟前言，遂取琴操之。琴聲乍起，有洞簫和之，如鶴唳龍吟，乍然滿山梅花復艷，有人踏梅而歌之，歌曰：「明月皎皎兮，霜風凄凄，摧雲翼兮天之涯。望昆丘之路兮，不可以同歸。子其棄予兮，予將疇依。月皎皎兮風凄凄。」商音凄婉，羽音烈烈。一曲終了，終復殘山雪冷，寂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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