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皆情，靜默如詩
陪你度過漫長歲月
陪你度過漫長歲月
陳奕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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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推送不是馮唐的嘍，其實我自己最近在非常密集地看馮唐的書，但是擔心大家審美疲勞，就先推送別的吧。今天是一本我也非常喜歡的詩集——辛波斯卡的《萬物靜默如謎》。希望你們喜歡。
辛波斯卡是一位非常迷人的女士，當然，也創造了非常迷人的詩句。
我偏愛寫詩的荒謬，
勝過不寫詩的荒謬。
我特別喜歡讀詩，因為它不像小說那樣，我看小說就會忍不住一直看下去直到看完為止，但是有的時候我沒有那麼長的時間來一口氣讀完一本小說。但是詩就不一樣啦，你可以隨時拿起，隨時放下，喜歡的就多讀幾遍，不喜歡的就此別過，再也不看。而且，我本來就比較偏愛精鍊的語言，詩也恰好滿足這一點。
「在字字斟酌的詩的語言里，沒有任何事物是尋常或正常的——任何一塊石頭及其上方的一朵雲；任何一個白日以及接續而來的任何一個夜晚；尤其是任何一種存在，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的存在。」
——辛波斯卡一九九六年諾貝爾文學獎的演講辭
我記得第一次接觸辛波斯卡的詩是這一首：
我們彼此客套寒暄
並說這是多年後難得的重逢
我們的老虎啜飲牛奶
我們的鷹隼行走於地面
我們的鯊魚溺斃水中
我們的野狼在開著的籠前打哈欠
我們的毒蛇已褪盡閃電
我們的猴子已擺脫靈感
我們的孔雀已宣布放棄羽毛
蝙蝠——距今已就——已飛離我們發間
在交談中途我們啞然面對
無可奈何地微笑
我們的人
相互都不會交談
——《不期而遇》
當時我還是高三、寫的作文還是議論文，我是在一篇優秀作文里看到的，她使用了」我們的老虎啜飲牛奶......打哈欠「，來論證的論題具體是什麼我已經忘了，大概就是和競爭有關的。當時還覺得論證得真妙啊，現在再一想，太狹隘了、斷章取義就是這樣吧。但是我還是要感謝這位不認識的小同學的，畢竟她帶我認識了辛波斯卡呀！
下面是我選了幾首我自己很喜歡的詩（大部分是節選），與君共勉。
我們通曉地球到星辰
的廣袤空間，
卻在地面到頭骨之間
迷失了方向。
致友人
玫瑰是紅的，紫羅蘭是藍的，
糖是甜的，你也是。
未進行的喜馬拉雅之旅
（這個讓我想起了馮唐的那首《中藥》——世間草木都美，人不是；中藥很苦，你也是。——一甜一苦，很有異曲同工之妙。）
同樣的事不會發生兩次。
因此，很遺憾的
我們未經演練便出生，
也將無機會排練死亡。
......
你存在——所以必須消逝，
你消逝——因而變得美麗
我們微笑著擁抱，
試著尋求共識，
雖然我們很不一樣
如同兩滴純凈的水。
不會發生兩次
這裡有餐盤而無食慾。
有結婚戒指，然愛情至少已三百年
未獲回報。
......
因為永恆缺貨
一萬件古物在此聚合。
......
王冠的壽命比頭長。
手輸給了手套。
右腳的鞋打敗了腳。
博物館
（這首詩里有那種大家看了都覺得發人深省的大智慧，但是我們身處其中的時候卻很難看透。)
全都是我的，但無一為我所有，
無一為記憶所有，
只有在注視時屬於我。
旅行輓歌
（所以，旅行的時候就不要強求照片了。拍得好，固然好；拍得不好，就用眼睛記著吧。反正，照片拍了會刪；眼睛看了會忘。）
大廳里有十二個人，還有八個空位——
這場藝文活動可以開始了。
有一半的人是因為躲雨才進來，
其餘都是親屬。噢，繆斯。
詩歌朗讀
（繆斯是希臘神話中主司藝術與科學的九位古老文藝女神的總稱。所以這裡不說，Oh, God!）
幸福的愛情。真有必要嗎？
智慧和常識告誡我們要對之閉口不談，
當它是刊登於《時代》雜誌的一樁上流社會醜聞。
不靠真愛也能生出天使般純潔的孩童。
它決不可能長久住在這星球上，
因為它鮮少到訪。
就讓那些從未找到幸福愛情的人
不斷去說世上沒有這種東西。
這信念會讓他們活得輕鬆死得較無憾。
幸福的愛情
我為稱之為必然向巧合道歉。
倘若有任何謬誤之處，我向必然道歉。
但願快樂不會因我視其為己有而生氣。
......
我為將新歡視為初戀向舊愛道歉。
......
我為簡短地回答向龐大的問題致歉。
......
靈魂啊，別譴責我偶爾才保有你。
在一顆小星星底下
（這也是我非常喜歡的一首，裡面被我用筆標記了很多喜歡的句子。）
我虧欠那些
我不愛的人甚多。
另外有人更愛他們
讓我寬心。
致謝函
禿鷹從不認為自己該受到懲罰。
黑豹不會懂得良心譴責的含意。
食人魚從不懷疑它們攻擊的正當性。
響尾蛇毫無保留地認同自己。
......
在這太陽系的第三顆行星上
諸多獸性的徵兆當中，
無愧的良知排行第一。
頌揚自我貶抑
（個人認為，辛波斯卡十分會藉助動物來達到她想要的表達效果，本來只想選取最後一部分，但是又覺得沒有例子不夠形象。這就是大師厲害的地方。）
人生，無論有多長，始終短暫。
短得讓你來不及添加任何東西。
我們祖先短暫的一生
（今天看了一句情話，感覺很有意思——有了你，人生苦短，甜長。hhhh）
儘管人生漫長
但履歷表最好簡短。
風景由地址取代，
搖擺的記憶屈服於無可動搖的日期。
所有的愛情只有婚姻可提，
所有的子女只有出生的可填。
認識你的人比你認識的人重要。
旅行要出了國才填。
會員資格，原因免填。
光榮記錄，不問手段。
填填寫寫，彷彿從未和自己交談過，
永遠和自己只有一臂之隔。
此外，再附張露出單耳的照片。
重要的是外在形貌，不是聽力。
反正，還有什麼好聽的？
碎紙機嘈雜的聲音。
寫履歷表
（這個真的感覺超級贊的！後面的結局就更有意思了；履歷表呈現了太多形式主義的東西，一定不是真實的你，也不一定是單位想要的你；只是因為沒有時間，也沒有更好的方法。感覺挺無奈的，就像是堆砌了很多華麗的辭藻，中看不中用。)
我偏愛寫詩的荒謬
勝過不寫詩的荒謬。
我偏愛，就愛情而言，可以天天慶祝的
不特定紀念日。
......
我偏愛狡猾的仁慈勝過過度可信的那種。
......
我偏愛有所保留。
......
我偏愛牢記此一可能——
存在的理由不假外求。
種種可能
（這首應該是大家最了解的了吧，真的是非常非常好，好到無以言表，我自己還寫了一首來致敬這首詩。這首詩比較長，但是建議看完全詩，而且多讀幾遍；順便想想你的偏愛和種種可能。）
當我說」未來「這個詞，
第一音出即成過去。
當我說」寂靜「這個詞，
我打破了它。
當我說」無「這個詞，
我在無中生有。
三個最奇怪的詞
人類一直都在打破寂靜、無中生有、把未來變為過去；創造了奇蹟，也一手打造了奇怪，這件事好像也挺奇怪的。沒什麼奇怪的，也沒什麼不奇怪的，存在即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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