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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何功勛卓著,但為何一生都沒取得劉邦的信任

劉邦和蕭何完全是兩類人。劉邦是個厚黑俱全的痞子,他為人狡詐、謀略深遠、不擇手段,生活上好酒及色。蕭何是個知識分子,他極有水平、見識深遠、規規矩矩,生活上克勤克儉。但是他們有一個共同點是都很有理想,而且都追求高貴。劉邦理解的高貴是稱王稱帝,蕭何理解的高貴是為天下謀福利。劉邦知道蕭何是不可或缺的人才,但是不能理解的是蕭何這樣有水平,為什麼不願意自立山頭?結果劉邦一生對蕭何且信且疑。

以蕭何的水平,他一定能夠在很早的時候就對自己的一生進行人生規劃。早年蕭何當小官吏的時候,就以「文章無比」聞名遠近,秦朝的御史想推薦蕭何到朝中做官,這對蕭何這樣的布衣百姓來說簡直是天賜良機,但是他堅詞拒絕。最有可能的是蕭何不喜歡秦朝的暴政,不願意讓自己的智慧文章為掠奪和殺戮服務,看來,蕭何此時已經作出了人生規劃,那就是做一個為民造福的文官。劉邦為人陰狠,他一生無法理解蕭何這份良善。

但是,蕭何並不是一個書獃子,他分明能夠看出劉邦的缺點和優點,但他還是認為劉邦這人適合干大事,日後勢必成就大業。所以,蕭何當官的時候多次護佑劉邦,劉邦去咸陽的時候,別人都贈送三百錢,唯獨蕭何贈送五百錢,多年以後,劉邦當了皇帝仍然明記此事。也正是蕭何對劉邦的這個判斷,使他在明知劉邦不能完全信任他的情況下,一生追隨劉邦,但是也時刻和劉邦保持距離。

有一件事,劉邦不會忘記,蕭何更不會忘記。當初,呂后的父親呂公旅居沛縣,請客的時候,蕭何做主吏,負責賬目登記,對大家說:「賀禮少於一千錢的,坐在堂下。」劉邦來了,說:「我出一萬錢賀禮。」實際上一分錢沒有。呂公一見劉邦,大為驚訝,趕緊起身,迎到門口。呂公這人會看面相,看見劉邦,深感奇異,對劉邦非常敬重,請入上座。此時蕭何說了一句讓他終生後悔的話,他說:「劉季固多大言,少成事。」呂公能夠看劉邦的面相,也一定能夠看蕭何的面相,而且蕭何和呂公都是智慧深遠的人,他們肯定關係不一般,呂公讓蕭何掌管財務,也說明呂公十分信任蕭何,蕭何在呂公家有特殊的地位。蕭何不會不知道呂雉,呂雉這人為人剛毅勇狠,蕭何這人為人善良寬容,兩個人正好互補,應該很容易相互欣賞。蕭何分明感到呂公更看中劉邦,所以不顧一切地說出劉邦的缺點,更可能為的是呂雉。多年以後,劉邦出征在外,淮陰侯韓信試圖反叛,呂后看到形勢危急,情急之中沒有找別人,而是找到蕭何,用蕭何的計策殺掉了韓信。看來,呂后與蕭何的關係確實不一般,估計劉邦也知道這一點,但是沒有當回事。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和蕭何的關係不一般,這個人就是曹參。當初他們二人都是很有權力的的官吏,關係相當不錯,他們跟隨劉邦後,兩個人關係變得很不好,但也沒有對誰造成傷害,蕭何去世時推薦的丞相繼承人恰恰就是曹參,曹參知道蕭何去世,立即收拾行裝,準備去長安當丞相,後來曹參嚴格按照蕭何原來的政策執行。我們似乎可以看出一定的問題,兩個人本來關係很好,甚至可能相約一文一武,個為將相,為了避免劉邦的猜疑,也相互有個照應,在劉邦起兵後,故意裝出一副互不相能的樣子,實際上兩個人是實打實的朋友,是事業成功的忠實夥伴,他們之間的相互忠實的程度和持續的時間很可能超過他們對劉邦的忠實,看來劉邦對蕭何心懷疑慮也不是毫無道理。

劉邦沛縣起兵的時候,給蕭何的官並不大,相當於打雜的,遠不如後來背叛劉邦的雍愷。蕭何命運的轉折點是在劉邦佔領咸陽以後,當時諸將爭相搶奪秦朝的金銀財務,蕭何獨取律令圖書。以蕭何的智慧,他一定會如饑似渴地研讀這些東西,結果他對普天之下的人口、賦稅、關隘、強弱一清二楚,此時蕭何為劉邦爭奪天下作出了一個戰略決策,劉邦稱帝後,他把眾將比喻成「功狗」,把蕭何比喻成「功人」,說的就是這件事。劉邦進佔咸陽以後,項羽也兵進關中,劉邦從鴻門宴逃回來後,項羽大封諸侯,項羽用范增之計把劉邦封在地處偏僻的巴蜀,劉邦非常生氣,準備進攻項羽,此時蕭何說:「雖王漢中之惡,不猶愈於死乎?」劉邦說:「何為乃死也?」蕭何說:「今眾弗如,百戰百敗,不死何為?《周書》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語曰『天漢』,其稱甚美。夫能詘於一人之下,而信於萬乘之上者,湯、武是也。臣願大王王漢中,養其民以致賢人,收用巴、蜀,還定三秦,天下可圖也。」劉邦說:「善。」乃遂就國,以蕭何為丞相。蕭何的戰略與當初周公經營成周、鞏固宗周、威震天下的戰略,以及秦穆公經營關中、覬覦中原的戰略,如出一轍,劉邦擁有了關中,事實上已經立於不敗之地,奪取天下已經是時間問題,不管項羽多少次打敗劉邦,都已經沒有什麼意義,難怪劉邦稱蕭何為「功人」,但是蕭何的這種智慧絕對會使劉邦對他放心不下。

後來,劉邦和項羽進行楚漢戰爭,蕭何留守關中,負責徵集糧草,徵調兵員,發展生產,保證後勤。劉邦多次敗北,蕭何屢屢加以接應。劉邦與項羽在京索一帶相持不下,多次派人問候丞相蕭何,蕭何手下的鮑生看出了問題,他對蕭何說:「王暴衣露蓋,數使使勞苦君者,有疑君心也。為君計,莫若遣君子孫昆弟能勝兵者悉詣軍所,上必益信君。」蕭何把自己的親人全部送到了前方,劉邦非常高興。

劉邦當上皇帝後,論功行賞,曹參攻城略地,七十多處創傷,功勞很大,但是與蕭何相比到底誰是首功一時難以決定。此時關內侯說:「夫曹參雖有野戰略地之功,此特一時之事。夫上與楚相距五歲,常失軍亡眾,逃身遁者數矣。然蕭何常從關中遣軍補其處,非上所詔令召,而數萬眾會上之乏絕者數矣。夫漢與楚相守滎陽數年,軍無見糧,蕭何轉漕關中,給食不乏。陛下雖數亡山東,蕭何常全關中以待陛下,此萬世之功也。今雖亡曹參等百數,何缺於漢?漢得之不必待以全。柰何欲以一旦之功而加萬世之功哉!蕭何第一,曹參次之。」劉邦說:「善!」

還有一次,劉邦出征鎮壓陳豨叛亂,淮陰侯韓信謀反,被蕭何呂后用計殺死,劉邦對蕭何大加獎勵,還專門給蕭何派來一支衛隊,有個名叫召平的是個明白人,他對蕭何說:「禍自此始矣。上暴露於外而君守於中,非被矢石之事而益君封置衛者,以今者淮陰侯新反於中,疑君心矣。夫置衛衛君,非以寵君也。願君讓封勿受,悉以家私財佐軍,則上心說。」蕭何按照召平的話辦了,劉邦很高興。

第四次是黥布造反,劉邦帶兵外出鎮壓,疑心病又犯了,多次派人詢問蕭何在幹什麼,蕭何像上次一樣,保證後勤,安撫百姓,傾其所有,資助劉邦,有人對蕭何說:「君滅族不久矣。夫君位為相國,功第一,可復加哉?然君初入關中,得百姓心,十餘年矣,皆附君,常復孳孳得民和。上所為數問君者,畏君傾動關中。今君胡不多買田地,賤貰貸以自污?上心乃安。」蕭何一聽此話,趕緊賤買良田,開始腐敗,弄得民怨沸騰。劉邦回來後,聽了大家的訴訟,笑著說:「相國就是這樣為人民謀利的嗎?」本來劉邦的疑心已經解除,可蕭何的一句實話惹了麻煩,蕭何說:「長安地狹,上林中多空地,棄,願令民得入田,毋收藁為禽獸食。」劉邦一聽此話,立即翻臉,說:「相國多受賈人財物,乃為請吾苑!」把蕭何抓起來。結果再次有人為蕭何說話,劉邦也自覺證據不足,放過了蕭何。

這幾件事說明,蕭何這個人相當有勢力,看人也很有眼光,手下的門客足智多謀,不亞於劉邦手下的陳平張良,畢竟跟隨蕭何比跟隨劉邦安全得多,蕭何對人也比劉邦寬厚得多,很有可能在劉邦的身邊本身就有蕭何的親信,所以每次劉邦的舉動必被蕭何破解。

實際上,蕭何和劉邦兩個人正好相互配合,相得益彰。劉邦對人對事的感覺非常好,憑感覺辦事,靈機應變,往往正確。蕭何擅長思考,靠智慧辦事,他脫口而出的話往往惹事,經過深思熟慮然後說的話往往非常正確。劉邦做事太靈活,失之於混亂。蕭何做事一板一眼,得之於規範。劉邦擅長琢磨人,是個玩人的人,蕭何擅長琢磨事,是個做事的人。當初蕭何月下追韓信,沒有報告劉邦,劉邦還以為蕭何跑了呢,如失左右手,這個感覺對劉邦是刻骨銘心的,也是劉邦對蕭何的基本認識。

也許正是劉邦、蕭何兩個人互相防範,又互相支持,造就了兩個人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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