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舊」的未來：森山洋是如何展現《MEGALO BOX》的魅力的？

摘要

監督森山洋談《MEGALO BOX》製作幕後及創作理念，帶給你一個「做舊」的未來。

森山 洋1978年生。早年就職於MADHOUSE，現為自由人。曾擔任《進擊的巨人》視覺設計，《魯邦三世～名為峰不二子的女人～》《魯邦三世: 次元大介的墓碑》《魯邦三世：血煙的石川五右衛門》等作的小道具設計，《甲鐵城的卡巴內利》的概念藝術&設計。在其監督處女作《MEGALO BOX》里，森山又將盡情施展其世所罕有的設計才能。

製作人藤吉向森山提起本片的企劃事宜，大約是在3~4年前。最早片名不叫《MEGALO BOX》，只說是《明日之丈》連載50周年再度動畫化的企劃，想邀請森山來做該劇監督。對於大名鼎鼎的《明日之丈》，缺乏執導經驗的森山唯恐自己難以勝任、把事搞砸，便推脫了許久，可轉念一想，成敗如何還未可知，姑且先為該項企劃的成立略盡綿薄吧，就加入了進來。據說主創成員圍繞原作衍生作品的主題，努力找尋各式各樣的切入口，相互交換意見看法，為此花費了大把時間。

企劃向前推進的過程中，又請來了腳本家真邊克彥前來助陣，據森山透露，剛開始，曾打算以挖掘力石的過去作為切入口，然而這條線行進得並不順利，並致使企劃一度擱淺。被打回原點後，大家商討下來，要不然，重新編個新版的《明日之丈》。於是提出「將舞台轉換成近未來」的點子，這才慢慢形成此後《MEGALO BOX》的雛形。當然，如果只換舞台，可以採取「換湯不換藥」的做法，但眾人最後決定，乾脆熬一鍋新湯藥，做原創作品。

近未來的舞台設定，對於創作而言，有些雙刃劍的意味，但在森山看來，還是利多於弊的。在漫長的劇本醞釀過程中，誕生過五花八門的方案，對這些案子，主創團隊所貫徹的取捨鐵律是：在向《明日之丈》致敬的同時，一定要確保內容的趣味及可看性。因而，近未來的設定絕非是僅為博人眼球的獵奇噱頭。

《明日之丈》這部作品，作為某一時代的象徵，可以看作是應時而生的作品，不過，原作在主題、情節方面又極具普適性，擁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跨時空兼容性。這就為某個時代的《明日之丈》脫胎成近未來的《MEGALO BOX》提供了可行條件。當然，憑空構建無人知曉的年代，的確困難重重，但也因此平添了一份「無中生有」的樂趣。

片中拳手們在比賽中穿著的「裝甲」，是對近未來極其顯眼的視覺提示。原作漫畫雖說是拳擊題材，但嚴格講來，相比寫實體育，更偏「漫畫體育」的畫法，因而，劇中除拳擊比賽外，大量穿插了登場人物生平及生存狀態的描寫。這點，與森山他們想在《MEGALO BOX》傳達的東西大同小異，因而極易淪為純粹的模仿。為加以區別，特意添加機械小配件，且又不是單純的機械格鬥。隨著製作的深入，森山他們愈加確信，「裝甲」本身也將成為編織劇情的要素之一。

《明日之丈》的漫畫，森山在學生時代就已拜讀過，而且他堅信，這世上比自己更為狂熱的《明日之丈》忠粉絕對大有人在。雖然森山本人對原作讚賞有加，但也僅是將其當成有趣的漫畫作品之一來看待。此後，大約19、20歲時，森山第一次看了動畫版。雖說森山也沒少看各類動畫片，但其實真人電影才是他的真愛，自然也就對真人片更有心得。可即便如此，在欣賞動畫版《明日之丈》時，卻令森山有種真人片的即視感，就這麼一路追著劇情看完了。與其說是在看動畫，倒不如說森山是在看出崎統監督的演出，以及該片的畫風，再有就是他被原作故事所蘊含的特有魅力深深吸引。

森山對出崎監督演出手法的推崇，倒沒有對《MEGALO BOX》產生過多的影響，他不太關注過往的作品，而是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對原作主題的深挖中去，然後，把與主創成員探討得出的結論，具體落實到作品裡。

本劇準確營造出與漫畫原作及前作動畫如出一轍的「粗獷不羈」（泥臭さ），森山則將其歸功於真邊老師編劇手腕的爐火純青。在此他澄清，此舉原非出於「懷舊」的考量，但劇本以挖掘角色情感為主線，等反映到圖像上時，不知怎麼的就變得「粗糙感」十足了，反正，與眼下的潮流感完全不是一個調性，儘管森山本就沒想過追逐新潮。

對於看慣近期動畫製作的人而言，《MEGALO BOX》一片中單單是描線的方式就很具衝擊力，但肯定也有觀眾不買賬，可即便如此，森山還是想為今時今日的動畫愛好者們帶去多樣性的畫風選擇。可以看到，《MEGALO BOX》的描線帶有明顯的賽璐璐動畫時期畫師在紙上描畫的筆觸感，充分展現出筆尖與紙張的摩擦，以及筆壓輕重強弱的對比。森山承認，這是有意為之，也愈發加重了畫面的「粗糙感」。此外，背景的繪製亦是如此，監督就是想尋求「手工繪製」的特殊質感，因而特地關照背景組加以突出。

從森山個人的履歷可以看出，他所看重的運筆技法與本作畫風有直接關聯。對此，森山解釋，自己是受到了此前在《魯邦三世: 次元大介的墓碑》一片中共事的小池健監督的影響。據稱，小池監督才算得上是名副其實的「線控」，並且，監督對於線條的近乎偏執的苛求很難用三言兩語表達清楚，要親自動筆方能領會。

森山監督親自繪製的印象板，圖片來源：https://v-storage.bandaivisual.co.jp/talk/85841/

畫面方面，森山在很大程度上貫徹了自身的主張，因為是原創作品，加上原案是人盡皆知的《明日之丈》，光是號稱原創企劃，顯得太過虛無縹緲，因而，森山從一開始就預備了大量的印象板，以及角色形象圖，就是為了便於向staff說明，《MEGALO BOX》是啥樣的作品，怎樣的畫風，及總體方向性。

完成的影像效果還是令森山監督相當滿意的，接近其心目中對90年代OVA觀感的追求。森山不單單想要「賽璐璐感」，而是想達到類似透過老式電視顯像管所映射而出的視覺呈現，畫面處理方面，同樣借鑒了早年錄音帶里那種略帶滲色、模糊的畫質。

從實操層面上講，就是要將影像做得稍微粗糙些，在當今細膩美圖為主流的趨勢中，森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把畫面「搞臟」，往裡面添加「噪點」，當然，是在事前與攝影師共同研究出恰到好處的平衡感的基礎上。據森山講，當給整部片子加上研發出的神奇濾鏡後，所有的畫面一下子達到了最佳狀態。

選角方面，由於森山監督對挑選聲優的流程不甚熟悉，於是便把粗選事宜全權交給音響監督三好慶一郎去辦。因為，除去動畫片，三好老師平時還負責眾多海外譯製片的吹替錄製工作。據說，三好老師自行製作了一份詳盡的「演員適配角色指南」，例如，「某個角色如果拍攝成真人片，應該啟用那位演員」這樣的，還從電影雜誌上剪下各種信息，做成詳實的參考資料。以至於，森山監督還跟三好老師就「該為哪位演員找誰來做吹替」做了一番交流。監督發現，三好老師的選角策略準確高效，於是便為老師刪選出的候補人選安排了當場試鏡，結果發現，每位聲優都非常適合，最終，優中選優，敲定為目前的卡司陣容。

看過本片的觀眾，應該能夠感受到音樂與作品世界觀的契合。那森山監督在選曲時有沒有「假公濟私」呢？森山坦言，半公半私。一方面，mabanua老師的曲風符合其個人偏好，但更重要的是，在考慮該為《MEGALO BOX》的世界選配何種類型的曲子時，監督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出嘻哈風及黑人音樂。森山想藉助畫面與音樂的高度同步，引發觀眾對《MEGALO BOX》條件反射式的回想。因而，相對動畫版《明日之丈》里播放的民謠、藍調曲目，監督選取了自己中意的黑人音樂，好在，他的這項提議得到了以真邊老師為首的主創團隊的贊同，一切進展順利。

當樂曲在耳畔響起，劇中瀰漫著的「灰塵感」彷彿呼之欲出，足見mabanua老師樂曲中所蘊藏的力量。而且，這次是原創作品，要勾勒出一個大家都沒概念的未知世界，尤其，近未來、架空世界需要預留空間對背景另做說明。可比起舞台背景、世界觀，森山更想利用《MEGALO BOX》有限的篇幅，對人性做更為深入的刻畫。想來想去，決定把交代世界觀這件事丟給rap來補完，所以，在正劇里插入了說唱戲份，此舉雖談不上不盡善盡美，但通過劇中人隨口哼唱的rap，多多少少能突顯城市的氛圍。不是純BGM，還有rap來補充不足的部分。

那在監督心目中，《MEGALO BOX》針對哪類目標觀眾呢？森山表示，在日本，《明日之丈》是日本家喻戶曉的作品，看動畫的人至少對其標題有所耳聞。監督不否認，製作時不免更加顧及看著《明日之丈》成長起來的那代人的感受。另外，假如尚未接觸《明日之丈》的年輕一代，在看過《MEGALO BOX》後，對《明日之丈》生出了好奇，也會令他頗有成就感。新、老兩代觀眾雖然分屬兩個極端，但森山還是希望，看者多多益善。

最後，森山稱，自己不怎麼擅長講順應潮流的故事，但從網路，還是能接收到來自各方的資訊，且書報雜誌他也沒少買少看，森山承認自己很享受如今這個可以按照自身喜好自由選擇的年代。而相較之下，電視傳媒，雖然開不開電源看個人心情，但總體來說，仍舊屬於被動選擇範疇。不過，萬一各位在琳琅滿目的動畫片選項里，偶爾瞥見了平常不會自主調台觀看的「粗獷風」的《MEGALO BOX》，相信應該能體會到不同於往常的別樣感受。偏門型作品所描繪的世界，往往超越大多數人的想像，但又很可能湊巧碰對觀眾們的胃口。森山監督很想為時下的新生代觀眾提供多一種的選項，但願本片能替他達成這樣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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