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亞玲 母親的一生
母親，媽媽，娘……無論是哪一種稱謂，對於我們兄妹幾個來說，已經成為了一種懷念。
2018年2月4日（農曆），這一天是母親的生日，也同時成了母親的祭日。善良、慈愛的母親因身體各個器官功能衰竭，永遠離開了我們。我們兄妹五個帶著悲痛的心情料理完母親的後事，重新返回自己的工作崗位。對母親的思念卻與日俱增，對母親的追憶一直縈繞在心頭，難以釋懷，故而提筆敘寫母親的故事，以告慰母親的在天之靈，也撫慰自己的思母之心。母親的一生，用一個字概括那就是「苦」，用兩個字形容莫過於「恓惶」，用三個字來描述那可是 「不容易」。母親用自己艱難的一生給我們詮釋了生存的方式、生活的意義、生命的價值。
母親的一生是艱辛的。母親於1934年出生在一個特別貧窮的家庭，不到周歲，外婆就去世了，外公在一貧如洗中拉扯著母親。等到母親13歲時生活更是難上加難，為了給家裡減輕負擔，把母親嫁給了馬家，先後養育了我們兄妹五個。我的父親是爺爺奶奶的長子，又常年在外工作，母親除了要養育我們兄妹五個，還得幫著爺爺奶奶管教兩個小姑子和一個小叔子，也就是我的兩位姑姑和五爸。為了全家人的生活，母親幾十年如一日，起早貪黑，幹了地里幹家里，忙完農活忙家務，晚上還要在煤油燈下為我們縫補衣服、納布鞋。在我們的記憶里，母親的人生字典里從來就沒有這個「累」字，她總能使我們這個「幹部」家庭的子女在別人眼裡很有「面子」，我們平時的穿著雖不算華麗卻乾乾淨淨，我們吃的不是很好卻從來沒受過飢餓。為了多掙工分，母親幹活總是全力以赴，總是挑最難的干，總是搶在別人前面，也常常乾的活是最多的。正因如此，1977年村大隊黨支部、革委會還特別授予了母親「實幹家」的殊榮。母親沒有上過一天學，但她再難也要咬著牙讓我們讀書。那時父親在石泉鄉政府工作，母親就讓我跟隨父親去上學。每到開學交學費的時候，父親總是把自己花的錢留夠，然後把所剩無幾的工資交給母親，就撒手不管了。母親只好帶著我們東挪西借，七拼八湊，母親的不易感動了很多好心的親戚朋友，給予母親最大幫助的是父親的同事芳梅姐姐，母親每次去向她借錢，她無論多困難總不會讓母親失望，有一次她家有事情要花錢，但她還是果斷地借給了我們50塊。拿著錢從她房間里出來時我的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母親只說了一句「你要好好念書，走出這窮山溝」。這樣最普通不過的一句話，讓我從心裡發誓：我一定要考上大學。而今總算沒辜負母親的期望，成為飛出山溝里的「鳳凰」。我知道，母親就是我們登天的梯，她用吃苦精神教會了我們勤勤懇懇，踏實做事，勇往直前。
母親的一生是慈善的。母親的心中藏著無數的故事，可惜她太忙了，只有在晚上邊納鞋邊給我們講故事，我們姊妹幾個喜歡圍著油燈聽母親的故事，然後在麻繩的刺刺聲和母親悅耳的講故事聲的伴奏下酣然入夢。大冬天的早上，母親怕我們受冷，早早起來給我們燒炕，同時用燒炕的火苗將我們的衣服烤得熱熱乎乎的。那時不懂事，我們總覺得這是母親叫我們早起的「策略」，我們現在才知道，那是多麼溫暖的母愛啊！聽姐姐說在我小時候，有一天母親從地里收工回到家準備給我喂飯，結果看見我睡得很香甜，爺爺心疼我，不讓母親叫醒我，可是細心的母親還是不放心，硬把我從炕上拉起來，當時我臉色煞白已經不省人事了，還吐了一大堆白糊糊的東西，事後才知道是我吃了堂哥給的好多苦杏仁中毒了，母親先是嚇軟了，然後使出渾身力氣將我送到了村子的衛生室，挽回了我的生命。是母親的細心把我從死亡線拉了回來，我感謝我的母親！母親雖沒上過正式學堂，但母親在村委會裡跟著大傢伙「學習」，她關愛親朋，善待鄰里，在村子人緣非常好，被大家一致推選為 「婦女主任」。她常常對我們講：「要永遠記得別人的好」。母親給我的感受是：別人給她一顆菜，她會還別人一碗飯，別人給她一句祝福，她會還別人一輩子的尊重。母親就是我們人生課堂上最好的老師，她用她的慈愛，教會了我們懂得感恩，成為善良的、知恩圖報的人。
母親的一生是賢良的。母親前半生基本是跟著爺爺奶奶過，後半生帶著哥嫂過，無論扮演著何種角色，能孝順老人，疼愛子女，關愛孫子。母親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的幾十年里，她待奶奶如親娘：雖然奶奶那時候很嚴厲，常常會拿著笤帚打母親，但母親從不記恨奶奶，奶奶臨終時是母親一直守在床前。母親和兩個兒媳婦相處親如母女，互愛互諒，難怪大嫂會說：「媽走了，心空蕩蕩的！」二嫂說：「媽，一輩子太恓惶了」！「百年修得共枕眠」，母親嫁給父親七十二年，相互陪伴了六十載，父親年輕時有點「自私」，可母親從不抱怨，不牢騷；父親早母親十二年走了，那時母親已經雙目失明，她常常獨自一人默默無語，偷偷地傷感，我們很清楚那是母親在思念父親；每到逢年過節母親總是提醒我們別忘了在父親墳前燒紙，生怕父親在那邊凍著餓著了。母親就是我們這個家的紐帶，是我們的榜樣，母親教會了我們怎麼樣去生活，她讓我們明白家最重要，家和萬事興。
母親的一生是堅強的。一生的付出，一輩子的艱辛，從來沒見母親向困難低過頭。那時生產隊解散分糧食、分農具、分牲畜，因為不公，母親就出面理論。她後來告訴我們，不是分的多少，是不能讓別人因為她掌柜的不在就欺負。在我的記憶里，母親曾經哭過兩次，一次是因為那年臘月快過年，大哥大嫂不知為什麼把侄子揍了一頓，被母親知道了，她一把把孫子摟在懷裡放聲大哭，這是他對孫子的寵愛，打在孫子身上，疼在她的心上；還有一次是因為大哥家孩子出事，母親心裡受了很大的打擊，整天以淚洗面，從此以後眼睛就看不見了，從此她也再沒有笑過。她的心裡難受，但她從來不在我們面前表現出來。母親在病痛折磨的最後幾個月里，幾乎不下床，身體潰爛、浮腫，疼痛難忍時就喊著我們幾個的名字來減輕疼痛，母親在最後的日子裡，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也就是「我有五個娃」。我們知道母親把我們當做她一生的財富，當作她一生的驕傲，我們也是她最後的牽掛和戀戀不捨。母親是我們的依賴，母親是我們的旗幟，母親教會了我們不怕困難、堅強勇敢地面對生活。
生如梅花之多艱，逝如秋葉之凄涼，親愛的母親帶著衰竭的身體離開了我們，但在我們的心裡，升華的是她偉大的靈魂，牢記的是她響徹耳邊的教誨。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帶著對母親深深的歉疚和懷念，我們還將繼續我們的生活。我們只有好好地活著，只有用母親一生最偉大的品質來教育好自己的子女，把母親一生平凡中最偉大的愛傳遞下去，這樣才能告慰母親的在天之靈！願母親在地下安息！
作者簡介：馬亞玲，陝西洛川人，中學高級教師，現就職於洛川縣安民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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