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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觀「獵床人」:守護一片匠心

床榻是人們形影相伴的器物,「人之待物其最厚者,當莫過於此」。古人往往會花費許多心思,甚至「工本不惜之巨」,用數年來打造一件這種貼身之物,一件床榻也往往能體現出主人的身份、品味。

北碚靜觀鎮的林澤綠就是這樣一位古床收藏家,他用近30年的時間,走遍全國各地,淘得明清古床150多張。在全國範圍內,再也找不出有第二個比林澤綠收藏古床數量更多的人。

初見林澤綠時,他站在一家麵館門口捧著一碗面吃著,不時和旁邊的街坊搭話。穿著緊身黑色皮衣把微胖的身材顯得更加圓潤,扎著馬尾長辮頗有一副現代藝術家的模樣,奈何皮衣似乎已經穿了很久,滿是經過浸泡和歲月打磨的褶皺,和古色古香的古床收藏家形象似乎相去甚遠。

小的時候,林澤綠的家中並不富裕,沒讀多少書,10多歲就外出打工,在靜觀鎮擺地攤,嘗遍生活的酸甜苦辣。直到開始接觸到收藏,不斷地「以藏養藏」,逐漸積累,方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喜歡古床的原因很簡單,用林澤綠的話說就是因為它大。「我敢說,無論是收集瓷器、玉石、書畫的都沒有古床器量那麼大,所以我當時就被它吸引住了。」在古代,這樣做工精美的古床一般都是貴族或者地主才能夠享受到的,對於林澤綠來說,每天睡在古床上,或許是對兒時貧困生活的一種慰藉。

10多年前的時候,林澤綠髮現自己手中的古床收集到一定規模,而家裡又實在放不下,便在附近的租了一個近1000多平米的地下室來安放。地下室的大門被一道捲簾門緊鎖著,布滿了灰塵,當打開捲簾門的一剎那,就是另外一個世界了。

地下室里寬的一眼看不見邊界,各式的牌匾擺在長桌上,舉人加封的,皇帝賞賜家族封號的;三米高的神龕;兩人高的佛像;造型奇特的面具銅人、瓷器等等都布滿了整個倉庫。林澤綠把心愛的古床放在倉庫的四面牆邊,一排排整齊地擺放著,一張挨著一張,一眼看不到頭。

每張古床的圖案樣式不一,有代表吉祥的牡丹和喜鵲,也有代表權勢的麒麟與猛虎;在雕工流派上,也各具千秋,京派古床大氣莊重,花式多以龍為主;廣式結合西洋風格,蘇式則風格較細膩,用料精打細算。

林澤綠在有些床上搭了床罩,有些則木板散亂,150多張床一個人打理,似乎有些分身乏術。大部分的床,床板都已經不在,顯得光溜溜的,但是從床榻的圖案裝飾還是可以品出主人的身份。

林澤綠說到,在古時製作一張床大約需要至少5、6年,木材選用上好的楠木或者黃花梨等,然後再花至少兩年的時間對它進行浸泡,浸泡後晒乾,在由工匠師傅設計,許多床榻用的就是一整塊木頭,這就非常考驗工匠師傅的手藝,稍微哪裡出錯,一件上好的木材就廢了。

而且當時的床也非常具有實用性,床的後面是雕有壁畫的木板,除了美觀,因為沒有釘子,夏天的時候可以把木板取下來,通風又納涼,冬天又裝上去保暖。

林澤綠的妻子在靜觀鎮上經營一家臨街的女裝店,靜觀鎮上這樣的小店和一些鄉下普通的店鋪並沒有什麼兩樣,三三兩兩的客人時而問津。小店的後門一開就是林澤綠的家了,家裡擺滿了林澤綠從各種渠道收集來的古玩器物,八仙桌、瓷器、銀元等等雜亂地擺在各個角落,讓本來就狹小的客廳顯得更加擁擠。

與客廳外面的擁擠與雜亂不同的是林澤綠的主卧的寬敞與乾淨,民國時期上海風格的衣櫃、古樸的梳妝台和讓人移不開眼的古床。這是一張一張鑲嵌了7顆綠寶石、有12隻鎏金鳳凰的二檐六柱鏤空雕楠木拔步床。

在床榻上,兩隻鎏金的鳳凰相對而視,牡丹花開於中,鳳穿牡丹的吉祥寓意表露無遺;床的扶手做成葫蘆樣式,寓意福祿;由於是民國的古床,受到西洋風氣的影響,床的拱門又設計成西式圓拱,中西合璧,相得益彰。

整個床榻都在告訴你曾經他的主人身份有多麼高貴,生活是多麼奢華。據說這是著名實業家唐建章(1890-1951年)之物,林澤綠在得到他之後一睡就是20多年。

伴古床而眠,床,身之安也。

上百張精美古床存放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里不見天日,也沒有悉心的修繕保養,曾經富麗堂皇的古床如今表漆脫落、灰塵覆蓋而減了不少的風韻,這些出自達官貴人,皇宮貴族的床榻漸漸被世人遺忘,製造古床的手藝早已失傳,而那些僅存的瑰寶已不知所蹤,如今這樣精湛的工匠技藝,還會有多少人看到呢?

鄉村「獵床人」林澤綠今生最大的心愿莫過於,讓這些古床能有一個博物館來存放,供世人觀賞,「我們的老祖宗給我們傳下來這麼好的東西,但是還是有很多人不知道,我們收藏它們,也是一種拯救」,拯救古床,就是在拯救歷史,莫忘歷史,讓古老文化流傳下去。

林澤綠對古床的喜愛近乎痴迷、陶醉,幾十年沉浸自己的古床世界裡,半輩子為古床奔波,古床的風韻在他手中重現,而他也成為了這門傳統手工藝的守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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