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 | IMF春會暗流涌動 投資者聚焦中美代表何時同框

騰訊《一線》 康路 發自華盛頓

2018年4月，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年會期間，IMF上調今明兩年全球經濟增長預期至3.9%——這意味著世界經濟正處於可喜的強勁復甦。但好消息的背後瀰漫著困惑、不安和火藥味。

在春會期間的記者會上，中國、美國、英國等各國媒體都在不斷追問，中美貿易摩擦是否正在演變成更大規模的貿易對抗、哪個國家更加脆弱、哪個國家會首先遭受波及、對全球經濟又意味著什麼。

IMF總裁拉加德將「貿易」和「投資」稱作金融危機後支撐全球復甦的兩大重要引擎，但在中美貿易摩擦由「關稅威脅」往「投資限制」演變的當下，脆弱的經濟復甦也將面臨逆轉風險。

(圖：IMF總裁拉加德和世界銀行行長金墉)

特朗普的大棒戰術：關稅威脅+投資限制

繼聲稱對中國1500億美元商品增加關稅之後，特朗普政府正在祭出新的保護主義措施——或援引70年代通過的《國際緊急經濟權力法》，限制中國在美收購敏感技術。

早在今年3月底，也就是美國宣布增加鋼鋁關稅後不久，外媒就曾報道稱，特朗普政府正在考慮對中國在美科技投資加以限制。這一消息在IMF春會期間由美國財政部負責國際市場和投資政策的助理部長Heath Tarber確認。美國財政部將制定具體禁止中國企業投資哪些行業的清單。外界猜測，考慮到美國近期對中興啟動禁令的舉措，限制範圍將針對半導體或5G無限通信等技術。

（圖：美國財政部助理部長Heath Tarber）

除了重新啟動《國際緊急經濟權利法》給予總統更大否決權之外，美國外商投資委員會(CIFUS)的改革方案，即2017年外商投資風險評估現代化法案」（FIRRMA），也仍在推進，預計年中通過。

今年年初，螞蟻金服收購美國速匯金未獲批之後，位於華盛頓的智庫美國企業研究所(AEI) 研究員鍾偉鋒就曾對騰訊《一線》表示，中國買家應關注美國擴大國家安全解釋範圍的新趨勢。鍾偉鋒表示，CIFUS的改革方向一旦獲得國會批准，將擴大審查範圍至「併購之外的少數股權投資，以及涉及美國公司的合資項目等。這意味著以前不受CFIUS審查的一些中國交易，也可能屬於新法案的管轄範圍。」

美國商界：誰在觀望 誰在遊說

面對特朗普關稅威脅和投資限制的大棒政策，困惑的美股市場曾多次「受驚」下跌。而充當政府經濟政策代言人的美國財長姆努欽也一再出面安撫，稱美國想要更加公平的貿易關係，貿易戰的措辭並非目的，目標是和中國繼續協商，暗示「大棒政策」不過是特朗普「談判的藝術」。

「換個角度看，在一個20萬億的經濟體中，1350億美元的貨物只佔很小的一部分。如果我們可以打開他們10萬億美元的經濟體，獲得公平競爭的權利，將是美國公司長期以來最大的單一機會之一。」姆努欽曾對外媒表示。以減少貿易逆差為翹板，試圖改變中國在合資股份限制、技術轉讓條款等貿易和投資政策，成為美國公開嘶吼的陽謀，也是曾經充當中美關係壓艙石的美國商界仍在觀望的原因。

「美國商界和智庫對於中國加入世貿後的表現，感到挫敗。」曾經隨同當時的卡特政府一同打破「冷戰」對峙格局，開啟中美關係大門的美中關係全國委員會主席歐倫斯向騰訊《一線》解讀，為何美國商界對於此次中美摩擦態度曖昧不明。

「不能否認，很多美國公司在中國取得了成功，但仍有許多美國企業覺得，自己並沒有獲得公平競爭的權利，覺得中國更偏袒本土和國有企業，所以，美國想改變規則，並認為向中國施壓是一種可行的方式。這也是為什麼特朗普走向非理性談判時，商界仍在觀望的原因。」

「談判的藝術」是否正走向失控？

但並非所有美國人都相信特朗普的「談判藝術」。競選期間，特朗普曾以經商經歷為例證，稱自己的談判技巧將帶領美國走向繁榮，這一許諾引起許多工資停滯或面臨失業、並將其歸咎於外來移民的美國選民的共鳴。但比特朗普更有資格談論經商之道的部分美國富商，卻信奉另一套理論，並認為特朗普的行動正「南轅北轍」。

(圖：紐約前市長、彭博社創始人布隆伯格)

早在2016年大選期間，紐約前市長、彭博社創始人布隆伯格就曾質疑特朗普稱，商人經歷會給華盛頓帶來實用主義，但特朗普並非問題解決者，而是「投彈者」（bomb thrower），「特朗普想讓大家相信，建立貿易壁壘就可以拿回工作，但他全都錯了。」

在中美貿易摩擦走向不確定之際，這位白手起家、且比特朗普更富裕的紐約人再度公開發聲。他在彭博和美國中國總商會聯合舉辦的國際金融和基礎設施論壇上稱，美中兩國利益密切相關，並相互在對方的經濟繁榮中扮演重要角色。布隆伯格表態會勸阻美國保護主義貿易政策，「美國政府領導人正在醞釀的新貿易政策，或將阻礙經濟增長，並收緊美國與包括中國在內的其它國家的關係。」

此後，布隆伯格現身IMF春會現場，再度公開表示，貿易戰和其他許多社會問題一樣，會損害所有人的利益，「最受傷害的就是貧困人群。」布隆伯格在出席春會期間，西裝領口上別著美國國旗的徽章。同特朗普一樣，布隆伯格認為自己是愛國者，只是對「何為對美國更好」的路徑選擇不一樣。

特朗普如何平衡鐵鏽地區和農業州

雖未直接回應中美貿易戰的推演方向，既有從商經歷，也曾從政的布隆伯格在IMF春會期間提及，美國政治的邏輯，在於聯邦和地方官員對連任的追求和擔心，總統也不例外。

特朗普增收鋼鋁關稅的做法，並認為是取悅「鐵鏽地帶」選民的做法。FHL投資管理公司創始人Paul Li就對騰訊《一線》表示，早在十九世紀美國經濟剛起步時，也是依靠高關稅來保護和發展北方的工業。此番對進口產品增加關稅的舉措，也是服務於製造業回歸美國的目標。但Paul Li同時認為，短期之內，難於達成此目的。即使蘋果公司決定回歸美國，在中國形成的巨大產業鏈也不可能回到美國，「火車已經離站，美國已經趕不上這趟火車了。」同樣明白此邏輯的美國只能藉由新型領域遏制中國，比如人工智慧、通訊科技等，這也可以理解為何將限制科技投資，上升到國家戰略的層面來討論。

美國的大棒政策，也並非沒有成本。在中國或將針對美國農產品採取反制措施的擔憂下，美國農業州的地方官員已經坐不住了。內布拉斯加州共和党參議員薩斯就公開表示，特朗普對華加收關稅，是平衡貿易赤字中「最蠢的方式」。薩斯在上周和特朗普進行的圓桌會上，表達對中美貿易摩擦升級的擔憂。同樣表達農民憤慨情緒以及擔憂個人政治前途的，還有得克薩斯等其他農業州國會議員。

但跡象表明，特朗普似乎並不准備就此偃旗息鼓。他正在嘗試通過其他手段補償農業州在中美貿易摩擦中可能遭遇的損失。討論的方案包括重返TPP為美國農民爭取中國以外的新市場，或直接進行農業補貼，儘管這意味著美國背負更高的赤字。

除了政界人士之外，商界和投資人士也在密切關注中美關係的演進。如果貿易摩擦繼續演變為貿易戰，將不僅僅關乎兩個大國，而將波及全球產業鏈發展和投資信心。觀察者寄希望於在IMF春會期間，中美將藉助多邊平台進行協商，並取得一定共識。

「在年會期間，各國財長和央行行長均聚首的時候，往往也有許多雙邊協商進行。」一位歐洲投資人對騰訊《一線》表示，「如果中美經濟團隊代表能同框，或給焦慮的觀察者們更多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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