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明堂戊戌年春學期第六次教學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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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生詩詞作品選】

【孟天班、孟地班】

（2018年4月14日，上午9:00——12:00，晚上17:30——20:30）

本周新學《孟子·公孫丑章句上》3.2「夫子加齊之卿相」章的第三部分。

3.2.3「敢問何謂浩然之氣？」曰：「難言也。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無若宋人然。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芒芒然歸。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長者，揠苗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

接上周所講，講何謂「浩然之氣」。

公孫丑復問孟子，「敢問何謂浩然之氣？」敢問什麼是「浩然之氣」？「浩」，從水，告聲，水大之貌，盛大流行之貌，浩渺無邊，盛大寬闊，以此喻「氣」之狀態。孟子回答，「難言也」。說不清楚，說不明白，沒辦法用語言表達。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言有盡而意無窮。中國傳統文化中總有一些詞，需要親身體驗，並用心去感受、體會其中蘊含的意思，無法用白話說盡的。

「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其為氣」，指浩然之氣。「至大至剛」，朱子注，「至大初無限量，至剛不可屈撓。」。《周易·乾卦·文言》有言，「大哉乾乎，剛健中正」。「大哉乾元」，「大」用以形容乾卦，浩然之氣也有乾卦的特點，最大的，最剛健的，天下至大至剛，有著乾卦自強不息、積極進取、開拓剛健的一面。「直養」，「以」，因也。《論語》有言，「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直」，義也，以人的正直和道義來養內心中的浩然之氣。「無害」，《中庸》有言，「萬物並育而不相害」，因為直養，萬物各得其生，不違反萬物的運行法則，共同生長而不相妨害。「塞於天地之間」，充斥在天地之間，無一處沒有浩然之氣，充盈，充滿。

「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孟子說「浩然之氣」難言，自覺前說不足，又補充之。「配」，媲美。孟子以浩然之氣媲美義（對應前文「直養」）和道（對應前文「無害」），論「四心四端」說「羞惡之心，義之端也」，《中庸》有言，「博厚效地，高明配天」，又說「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可知孟子的文字受到《中庸》的影響。一說《中庸》是孔子的孫子孔伋所作，孟子之學出自孔伋之學。「餒」，衰頹。浩然之氣媲美義和道，故能充盈在天地之間，而擁有浩然之氣便無衰退之貌，不頹廢，不倦怠，積極進取，自強不息。這又對應前文「至大至剛」。由此可見，《周易·乾卦》對孟子「浩然之氣」的影響。《周易·乾卦·彖傳》有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種至大至剛，直養無害，生生不息，自強不息，開拓進取，積極有為的精神，便是浩然正氣的內涵所在。

「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集義」，積善，事事皆合於義，集羞惡之心的義。聯繫孟子前文所言「不動心」，不動心是集至大至剛、直養無害、配義與道所生的浩然之氣。「襲」，掩取，師法於外，向外求。「義襲」，向外去求浩然之氣。孟子認為浩然之氣應該是內求，而非外求，並不能向外師法或仿效而獲得。內求，求之於己；外求，求之於人。孟子所說的浩然之氣雖然配乎道義，但養氣之始，在乎事事合乎「義」字，於心無所愧疚，「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其氣便自然發於胸中，充斥其間。

「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慊」，滿足。行為有不合乎道義的地方，心中就產生出一種不滿足感，氣便衰頹。「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孟子認為告子不懂得義。「以」，因為，表原因。告子認為「仁內義外」，仁屬於內在，義屬於外在。北宮黝、孟施捨之用都屬於義外，孟子說「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也屬於義外。孟子則批評告子義外的觀點，認為仁義皆屬內在。義者，宜也。有原則，有底線，羞恥心，恥辱感。行事合乎事宜。凡事曉得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有應當、合理、適合之意。《孟子·離婁章句》有言，「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

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內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內也。」孟子曰：「何以謂仁內義外也？」曰：「彼長而我長之，非有長於我也；猶彼白而我白之，從其白於外也，故謂之外也。」曰：「異於白馬之白也，無以異於白人之白也；不識長馬之長也，無以異於長人之長與？且謂長者義乎？長之者義乎？」曰：「吾弟則愛之，秦人之弟則不愛也，是以我為悅者也，故謂之內。長楚人之長，亦長吾之長，是以長為悅者也，故謂之外也。」曰：「耆秦人之炙，無以異於耆吾炙。夫物則亦有然者也，然則耆炙亦有外與？」（《孟子·告子章句上》）

孟季子問公都子曰：「何以謂義內也？」曰：「行吾敬，故謂之內也。」「鄉人長於伯兄一歲，則誰敬？」曰：「敬兄。」「酌則誰先？」曰：「先酌鄉人。」「所敬在此，所長在彼，果在外，非由內也。」公都子不能答，以告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將曰『敬叔父』。曰：『弟為屍，則誰敬？』彼將曰『敬弟。』子曰：『惡在其敬叔父也？』彼將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須之敬在鄉人。』」季子聞之曰：「敬叔父則敬，敬弟則敬，果在外，非由內也。」公都子曰：「冬日則飲湯，夏日則飲水，然則飲食亦在外也？」（《孟子·告子章句上》）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必有事焉」，有所事焉，心中要有個東西，要有所持守。「勿正」，「正」，矯枉過正。不要矯枉過正。「心勿忘」，也不能忘事，聯繫後文，不能只播種，不耕耘。也不能像宋國人一樣，拔苗助長，苗則不受其利反受其害。

「無若宋人然。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芒芒然歸。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槁矣。」「閔」，同「憫」，擔憂。「揠」，拔。「芒芒」，同「茫茫」，疲憊。「其人」，家人。「病」，疲憊。「槁」，乾枯。不要像宋國人那樣。孟子講了個故事。宋國有個人，擔心種的苗長不大，就把苗全都拔高了一些，疲憊不堪回到家中以後，對家裡人說：「今天累壞了，我幫助那些苗長起來了。」他的兒子一聽，趕緊跑出去看，苗都枯了。

「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長者，揠苗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孟子的寓言極富教育意義。種苗猶同養氣，猶同修養功夫，猶同讀書。天底下不幫著苗長起來的，太少了，言外之意，人人都在那裡揠苗助長。「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覺得沒有益處便放棄了的，光播種不耕耘，就像不種田的懶漢一樣，荒廢懈怠，此便是曾湘鄉所說的「惰」。「助之長者，揠苗者也。」知道養氣、修養、讀書的好處，用力過猛，就像宋國那個拔苗的人，欲速則不達違反了事物本身的發展規律，此便是先生常說的「恆」。「非徒無益，而又害之。」不僅沒有好處，反而自害其身。或是拼一時意氣，或是為了名利之心，或是中途放棄，均非正途。當知，養氣、修養、讀書等非一日之功，須平心靜氣、勤奮有恆、日積月累方可有所收穫。

講完了「浩然之氣」，孟子下面繼續講「知言」，我們下周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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