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鐵扇公主的「高科技產品禁售」悟空怎麼應對
《西遊記》中,我最同情的妖怪是牛魔王的夫人鐵扇公主。
這位高科技領域的女白領,有一身本領。人到中年後,兒子被孫悟空聯合觀音菩薩降服,成了觀音尊前的一名童子,母子難以相見;而丈夫牛魔王每天忙於業務外出應酬,最後被年輕美貌的狐狸精玉面公主誘惑,長年累月住在小妾的家裡。
而最痛心的是,她在江湖中擁有一席地位的憑藉——高科技利器芭蕉扇,最終被孫悟空強行取去無償使用。
唐僧師徒四人一路降妖伏魔,到了第五十九回「唐三藏路阻火焰山」時,這個團隊已經過初期的磨合,穩定成熟,他們所取得的業績亦有目共睹,支持他們的如來、觀音看在眼裡,充分予以肯定。他們離最終的目的地西天雷音寺是越來越近了。
可就在火焰山,他們遇到了一個必須攻克的技術難題:熄滅火焰山的熊熊烈火,而平安度過這一道取經路上必經的關卡。
據大街上賣切糕的漢子告知,要滅火焰山的烈焰,必須求鐵扇仙:
鐵扇仙有柄「芭蕉扇」。求得來,一扇息火,二扇生風,三扇下雨,我們就布種,及時收割,及時收割,故得五穀養生;不然,誠寸草不能生也。
對芭蕉扇的租用,主人鐵扇公主遵循的是「自願、公平、誠實信用」之原則,據火焰山旁邊的老人說:
我這裡人家,十年拜求一度。四豬四羊,花紅表裡,異香時果,雞鵝美酒,沐浴虔誠,拜到那仙山,請他出洞,至此施為。
可見多年來,當地人和鐵扇公主之間已經形成了一套穩定的有償租用規則。但是,這規則對孫悟空而言,卻行不通。悟空自己心裡還算有點逼數:
行者聞言,大驚失色。心裡暗想道:「又是冤家了!當年伏了紅孩兒,說是這廝養的。前在那解陽山遇他叔子,尚且不肯與水,要作報仇之意;今又遇他父母,怎生借得這扇子耶?」
可是,這芭蕉扇卻非用不可,因為市場上沒有替代產品。假若唐僧師徒就此停下,搞科技攻關,自己研製一把可以息火的神扇來,那不知要耗費多少日月,能否成功也很難說。那麼,必須從仇敵那裡得到這把芭蕉扇,悟空能有什麼辦法呢?
第一個辦法當然是放下姿態去斡旋,即厚著臉皮去求鐵扇公主,攀親敘舊。只講自己當年為抗擊天庭而與牛魔王結成盟國的事,不提自己被招安後降服紅孩兒、強取如意真仙落胎泉的過節。你看悟空初次到芭蕉洞,見到鐵扇公主,是那樣的低眉順眼:
行者上前,躬身施禮道:「嫂嫂,老孫在此奉揖」。
作揖行禮也罷,美言巧語辯稱降服紅孩兒送到觀音跟前是深造也罷,鐵扇公主就是不能原諒悟空,租借芭蕉扇更是沒門。
斡旋不成,第二招是逼迫。孫悟空變作小蟲兒,飛到鐵扇公主的茶碗里,鐵扇公主不察,連茶水一起喝下,鑽到鐵扇公主肚子中間的悟空作怪,公主疼痛難忍,只叫「孫叔叔饒命」。悟空以此要挾鐵扇公主,要到了芭蕉扇。此非建立在當事人自願基礎上的強迫交易,如孔夫子所言「要盟也,神不聽」,鐵扇公主借給了孫悟空一把假的扇子,越扇火越大,幾乎把悟空的毫毛燒盡。
逼迫沒有得逞,第三招就是誑與騙。悟空先去求當年的結拜老兄牛魔王,希望他能給個面子,說服自己的老婆借芭蕉扇給老孫一用,惹得牛魔王大怒,罵道:
你說你不無禮,你原來是借扇之故!一定是先欺我山妻,山妻想是不肯,故來尋我!且又趕我愛妾!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妾,不可滅。」
被牛魔王拒絕的孫悟空只得趁牛哥去龍王那裡喝酒的空檔,盜走了他的坐騎,變成牛魔王的樣子,來到芭蕉洞,騙了鐵扇公主和丫鬟,將芭蕉扇誑到手裡。這一段寫得有點污,且看:
酒至數巡,羅剎覺有半酣,色情微動,就和孫大聖挨挨擦擦,搭搭拈拈,攜著手,俏語溫存,並著肩,低聲俯就。將一杯酒,你喝一口,我喝一口,卻又哺果。大聖假意虛情,相陪相笑,沒奈何,也與他相倚相偎。果然是:
釣詩鉤,掃愁帚,破除萬事無過酒。男兒立節放襟懷,女子忘情開笑口。面赤似夭桃,身搖如嫩柳。絮絮叨叨話語多,捻捻掐掐風情有。時見掠雲鬟,又見輪尖手。幾番常把腳兒蹺,數次每將衣袖抖。粉項自然低,蠻腰漸覺扭。合歡言語不曾丟,酥胸半露松金鈕。醉來真箇玉山頹,餳眼摩娑幾弄醜。
悟空這一回有沒有占嫂子的便宜,不得而知。不過《大話西遊》中牛魔王之妻責怪至尊寶:「以前陪人家看月亮的時候,叫人家小甜甜, 現在新人換舊人了,就叫人家牛夫人。」大概是本於這一段吧。
可有了高科技產品還不行,還要學會操控的程序,否則就是破銅爛鐵一堆。悟空騙得那芭蕉扇,卻沒能學得讓其放大和縮小的口訣,只能扛著一丈二尺長的芭蕉扇艱難前行,被牛魔王「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化變成悟空的豬隊友八戒,路上迎著悟空,說「哥哥勞碌太甚,可把扇子我拿」,竟然將芭蕉扇又騙了回去。
軟話求,假話騙,武力奪,孫悟空都沒成功,最後怎麼解決呢?還是靠如來佛差四大金剛、六丁六甲、托塔李天王攜哪吒太子等眾多神仙,加上當地土地神的幫助,布下天羅地網,讓牛魔王夫婦無路可逃,為了活命不得不獻上芭蕉扇。依靠公權力才能強行取得芭蕉扇,孫行者算不了什麼好漢。
或許是吳承恩為了宣揚「一啄一飲莫非前定」的因果報應理念,借火焰山土地的口告訴悟空這阻擋他們師徒去西天的火焰山,原是他自己惹的禍:
因大聖五百年前,大鬧天宮時,被顯聖擒了,壓赴老君,將大聖安於八卦爐內,煅煉之後開鼎,被你蹬倒丹爐,落了幾個磚來,內有餘火,到此處化為火焰山。
人生的路上,有許多麻煩其實是自己以前種下的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