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職業者的年底工作彙報
以前上班的時候對寫彙報充滿抵觸情緒，因為公司里「政治閑人」比較多，一年下來經常是沒幹出什麼了不起的業績，說白了，就是沒什麼值得一提的變化，自然在報告里就沒什麼好寫的，一動筆，反而會在領導面前露怯。但是現在作為一名自由職業者，反倒是想如同寫日記一樣總結一下得失。
我是2017年7月份辭的職，辭職前的工作是某互聯網公司的新媒體運營主管，在北京一個月工資接近兩萬，不算高也不算低。至於辭職的原因，說複雜可以寫成一篇論文，說簡單只有一句話——不想上班。
上司當時挺不高興的，問我辭職是為了什麼？我說想寫小說，上司就說了些挺難聽的話，例如將來會餓死啊什麼的，還說他認識幾個作家，人家那些作家都是有性格的，哪兒像你這麼老實，你要是想靠寫小說賺錢，除非寫黃色小說……
說實話，當時我自己心裡也沒底，只能陪著傻笑，一邊笑，一邊說：是，我自己也挺沒信心的，就是想試一下。
在辭職以前，因為在新媒體運營圈子裡認識些同行，當時給他們寫過幾個外包軟文，我記得有一篇叫做《是大道理太噁心，還是我們太浮躁》，署名是「PB」（puss in boots，算英文名嗎？）現在應該還能搜到。
說實話，我當時辭職的勇氣，竟然就是這些業餘時間寫的軟文帶來的，一篇軟文兩個小時寫完，就能賺幾百塊錢。我就想，辭職以後可以靠寫軟文維持生計，再用其他時間寫小說，這樣一來，既解決了生存問題，又能寫充滿希望的小說，看上去「計劃」並沒有什麼不妥。
但是真正辭職以後，才發現不定期才有的軟文外包根本解決不了生存問題，這應該算是從事自由職業以後的第一個教訓：一個沒有簽合同的、不定期的任務，是不應該對它抱有太高期望的。
不過幸好，在七月底的時候，豆瓣閱讀邀請我成為簽約小說作者，以後寫的小說都可以有一定收入了。具體的稿費是多少我就不說了，感興趣的人可以直接聯繫編輯詢問，不過因為我碼字比較快（同時也比較水），當時按照豆瓣閱讀給出的合同來看，我一個月光給豆瓣寫小說，也能賺一萬塊錢了。
於是就把「計劃」調整為：一邊給豆瓣閱讀寫小說，一邊準備考研。
這是一個看似完美無缺的計劃，但是任何看似完美無缺的東西，其實都存在巨大漏洞。為什麼說它完美無缺呢？因為我可以在簽約期間寫出許多小說，靠稿費維持住生計，如果在這幾年裡小說火了，我就光榮地成為專業作家；如果寫了幾年小說以後，依舊沒什麼讀者愛看，那也沒事啊，這不讀了個研究生嗎？可以再找工作嘛。
——完美吧？
呵呵，現在想起這件事，還是想呵呵一下，笑當時的自己太二。因為分心去干兩件非常難的事情，結果就是小說也寫不好、研究生也考不上，而且自己還特別抽風，從本科的經濟學跨考了比較文學……在此，抽自己100個耳光。
話說回來，當時先給豆瓣閱讀寫了三部中篇小說，前後用了半個多月的時間，基本上是按照每天一萬字的速度寫出來的，分別是《黑客帝國殺人事件》《楚門計劃》和《四重罪》，三部小說的評分雖然還可以，但是讀者比較少，等於是失敗之作。
大約是八月底的時候，我那時正準備複習考研，自己一個人憋在通州宋庄那邊，周圍荒涼得很，房子里也沒有WiFi，日子既清苦、又憋悶。有天，在一個新媒體運營的群里，一個人招兼職寫手。群里除了我以外，都是有工作的上班族，大家像往常一樣，紛紛調侃起這個「發廣告的」。但是我因為內心焦慮，加了這個人的好友，認真諮詢起來。
這個人其實是某保險公司里的客戶經理，不知道通過什麼渠道，接到一些某著名出版社的文案外包工作。——當時他就是這麼自我介紹的。稿子的要求比較高，字數是五六千字，一篇稿子的稿費是1000元錢。
聽起來是不是還不錯？當時在寫手群里，一共有20多個像我這樣的人參加，還沒等到第一批稿子的驗收期，就有9個人退群了，原因是稿子不好寫，太費工夫。半個月以後，我們把第一批稿子交上去，差不多等了一個星期，編輯室那邊才給出答覆，其中有幾個人的稿子直接被斃，我的稿子勉強通過初審，但是需要大改。
知道什麼叫「大改」嗎？打開稿件，從頭到尾都是批註，有針對文章整體邏輯的意見，有針對具體段落的修改意見，編輯給出的修改意見的字數，遠超五六千字的文章。這種修改意見一出來，當場又有人退群了。
我因為內心焦慮，不想讓自己付出的工夫白費，所以硬著頭皮修改起來，修改完第一遍，竟然還有第二遍、第三遍。不過到了後邊兩次修改的時候，都不是大改了，只是局部的措辭和邏輯問題。
這場焦灼的「戰爭」持續了一個月之久，花費了大把大把的時間，因為總也看不見稿費的影子，群里的一個記者和一個在讀研究生都生氣了，和那個保險公司的中間人大吵起來。所以等到第二期稿子的時候，加上補充上來的兩個寫手，也只有四個人了。
但是，第二期稿子並沒有什麼好轉，中間人夾在甲方和我們之間，也倍感為難，最後乾脆給我們甲方的郵箱，讓我們自己和甲方對接。
結果走了一個小小的狗屎運。和甲方溝通以後才知道，甲方為每篇稿子付出的費用其實是3000元，也就是說，那個中間人想要拿走一半稿費。
於是從10月份左右起，開始和所謂的甲方對接。為什麼說是「所謂的」呢？——呵呵。
我當時眼看著考研時間臨近，又很長時間沒寫小說，心裡更加焦慮了，而且兜里的存款一次次突破底線，真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內心被各種慾望撕扯著——專心寫小說？不甘心放棄考研，也不甘心之前寫的稿子沒了後續；專心寫稿子？又老是惦記著考研；專心考研？又總是恐懼未來斷了收入……
後來12月份考完研，我把當時這種無比焦慮的心情寫在了《交河故城》這部小說里，借著小說里追求畫家夢的主人公——葉連召之口，記錄下當時絕望的心情。這部小說已經在豆瓣閱讀上架，現在還是限時免費領取時間，有興趣的可以領取。
大概在11月中旬，我寫完了那個所謂的甲方的第三期稿子，也收到了稅前4500元的稿費（交完個稅還剩3990元好像）。然後和甲方提出中斷一個月時間，我沒有告訴他我要準備考研，當時對於我來說，考研這件事是絕密，誰也不能告訴，因為實在是太傻了！太不自量力了！
就這麼熬過了考研這一個月，結果當然沒什麼好說的了，雖然英語和政治都考得還不錯，但是專業課一塌糊塗，不，一塌糊塗這個成語不足以形容那種慘敗。——第一場文學理論的考試一道題都不會，下午的文學史考試乾脆沒有去。
考完研以後，開始抓緊寫小說和稿子，先寫完了《交河故城》，然後又在1月份一個月時間裡，寫了7篇稿子（其他寫手一般一個月寫兩篇）。這一個多月寫下來，說實話已經麻木了，1月底回到家裡，連和朋友說話都覺得費力。
然後就要說回那個「所謂的甲方」了。之所以加上「所謂的」，是因為這個出版社的對接人，其實也不是真正的甲方，也只是一層中間人而已。我是在一月十號發現的這件事，當時在某大牌APP上看見了自己的文章，當然，署名是那個中間人的。於是，我就直接給APP的負責人發了封郵件，問能不能和他們對接。
這個APP負責人第二天就回話了，詢問我的稿子在中間人那裡修改的成分大不大，我這才知道這種代筆的現象是在這個行業里普遍存在的，誠懇地和對方說明白以後，對方同意按照一個字一元的價格簽署合同。我當時和平台方敲定合同以後，又按照和中間人的約定，給他寫完了剩下的稿子，從二月一號開始，和中間人結清了賬款，開始和平台方對接。
如果按照一月份的寫作效率來看，新的一年，我可以靠寫作，輕鬆地生活下去了。
至此，這半年的事情大致就寫完了。這兩天趁著平台方休年假，準備抓緊時間寫點小說，年後要以寫稿子為主，不能再像2017年一樣三心二意。
說實話，即便是現在手裡拿著兩份合同——一份豆瓣的，一份某APP的——心裡依然不那麼安心，既擔心能不能和甲方合作順利，又擔心合作結束以後如果沒有後續的話，該怎麼辦……
但是漸漸地領會到一些道理，這些道理還不太清晰，大致來說，也許是要安下心來做手頭的事情，一件事情敲定了，就要咬緊牙關，不顧一切地、認真把它做完，這樣去做事，一種必將越來越好的信念就會油然而生。
希望會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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