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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賀健史:陌生人的城市

2017年原為《城市畫報》「外面」欄目撰寫的文章,後用於其「報道」欄目。這篇的版面我非常喜歡,與攝影師自己的書十分契合,因此先將版面連續展示,大家可橫屏觀看。這位攝影師是日本人,英語郵件採訪得到的信息較少,所以逼我不得不採用更「評論」的方式來寫作,那麼,這也可以算是一次攝影評論的嘗試了。

以下版面請橫屏觀看~

陌生人的城市

攝影:千賀健史

撰文:周仰

《城市畫報》2017年11月刊

都市偶像劇對大城市的表現中,給人最大的錯誤印象便是每個出場的角色互相有些關聯,但現實中,匿名性才是千萬級人口的大城市的本色。人群聚集在路口,綠燈亮了,你左看看,右看看,踏下人行道往前走。許多人掠過你身邊,沒人回頭看你一眼。地鐵上,智能手機成為絕佳的借口,讓你的眼神不用游移,避免了與陌生人對視的尷尬。從某個小地方搬到十倍人口的大城市許多年之後,你發現自己依然朋友寥寥。

這正是日本攝影師千賀健史(Kenji Chiga)的經歷。千賀在日本西部鄉間的滋賀縣(Shiga Prefecture)長大,其一百三十萬人口僅為首都東京的十分之一。八年前千賀搬到東京居住,他觀察這個城市龐大的人群,忍不住好奇:他們是誰?他們生活得怎麼樣?他們在想什麼?但與大多數內斂的日本人一樣,千賀不可能去搭訕全家便利店中排在前面的人或者地鐵上與自己用同款耳機的女士,那些隨機的、不帶目的的人際交換不會發生在東京。

千賀於2016年完成的攝影項目「擦肩」(Happn)正是對東京這種充滿陌生人的狀態做出的回應,而標題則取自一款手機應用。這種名為「Happn」的約會應用利用定位系統,會將與你擦肩的其他用戶的信息推送給你,以此讓人們有機會找到那個在人群中讓自己有所心動的人。當然,人們並不只是用這個應用來尋找可能近在咫尺的另一半,攝影師千賀應用上邀請人們參與他的拍攝項目並分享故事。在項目闡述中,千賀寫道,每天與自己擦肩的那成千上萬人由此有了名字和面孔,他遇見了一位兼職做瑜伽教練的律師,一位熱愛裁剪的藝術學生,還有一位試圖在日本找工作的法國女士——最後這位與千賀的住處僅隔五分鐘步行距離。不久之後,這位女士回到了法國,千賀在參加巴黎影像博覽會(Paris Photos)時再次遇見她。然而,在千賀為這個項目製作的攝影書中,我們找不到對應這些故事的面孔。

或許這一點正是他的作品中最有趣的暗示——即便技術能讓我們認識那上千萬不知名的人之中的幾個甚至數十個,依然無法改變都市人疏離而各守孤獨的本質。很多人談及大城市中人們相互陌生的狀態,總認為它是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而千賀的作品卻並非對這種疏離的批判。他一方面感到孤獨,難以忍受在人群中誰都不認識的匿名性,一方面也感到自由,因為沒有人會用昨天的印象去局限今天的你。這種多層次的體驗與千賀攝影書層層疊疊的打開方式相映,像是一個沒有終點的定向遊戲,只有線索,沒有答案。

初看千賀的作品讓人困惑。因為我們無法用慣常的攝影分類去定義它,街頭、靜物、肖像,每一類都出現過,又都與其經典範式不一樣。無疑,千賀並不是第一個探討都市疏離感的攝影師。2000年,日本攝影師橫溝靜(Shizuka Yokomizo)就完成了「親愛的陌生人」(Dear Stranger, 1998-2000)系列,她向東京、倫敦、紐約等大城市底層房間住戶寄出匿名信,要求「願者上鉤」的拍攝對象在指定日期的指定時段在窗前站十分鐘,在這期間她拍下照片,然後離開。拍攝對象與攝影師眼神交匯,卻又互不相識。我們可以分析這些肖像,甚至聯想到愛德華·霍珀(Edward Hopper)的畫作,最後得出結論,橫溝的作品探討了陌生狀態本身。然而我們無法分析千賀的「擦肩」,他的敘事中沒有主線故事,甚至,我們不能將他的作品稱為「敘事」,而更像是模擬了每個人的都市體驗,無論生長在大城市還是從鄉間移居而來,總會有某個時刻,我們在人流中突然不知所措,可能是在熟悉的街口轉錯一個彎,也可能是在蜂巢一般的地鐵站中找不到正確出口。

千賀精確地捕捉到了這種都市中的茫然體驗。在「擦肩」中,他展示了一扇又一扇在夜晚亮著燈的窗口,窗帘卻是拉上的,千賀無法像《後窗》(Rear Window)中那個因骨折被困家中的攝影記者那樣透過長焦鏡頭窺視每一扇窗中人們的生活,並從中辨識出謀殺案的跡象。他拍下被丟棄的別人的快照,卻沒有像《天使愛美麗》(Le fabuleux destin d"Amélie Poulain)的女主角那樣順藤摸瓜找到愛情。他或許像模仿福爾摩斯,僅靠觀察推理出餐廳里鄰桌那個人的生活狀態,但千賀卻是個總是遲到的偵探,他不會拍到隔壁桌的人咬下漢堡的樣子,只能記錄被拋棄的可樂罐子、揉皺又攤開的便利店收銀條、以及角落裡裝在紙袋中的垃圾,這些曾被人握在手裡又被人丟棄的物品,成了我們和攝影師一同拼湊其「原主人」性格狀態的唯一線索。這些沒有人的肖像卻透露出人們的孤獨和慾望。

千賀的書中也存在有人的照片,是一些主動來到他工作室請他拍攝正式肖像的人們,這是千賀工作的一部分。在書中,他將這些人的面部抹去,只留下一絲不苟的站姿和臉部的空白,他們代表了那些日常生活中相互擦肩甚至因工作有一次接觸的人,但我們終究不可能去一一認識,甚至千賀自己都承認,他覺得並沒有必要去與擦肩的每一個人成為朋友。不過,即便攝影師拍攝和讀者觀看「擦肩」這個項目並不能讓我們看清人群中的每一張臉並了解他們的名字和故事,在千賀看來,重要的實際上是創作的過程讓他「重新意識到,身邊經過的,是與自己一樣的人類」,而翻閱他的攝影書,我們在猜測的同時也可以抱有希望,大城市中這些紛繁的支線故事,或許有一天能與我們的線索交匯,並成為每個人自己的主線故事。

關於攝影師:

千賀健史1982年出生於日本滋賀縣,他的攝影生涯始於在大阪大學(Osaka University)讀書期間,之後他曾做過時尚攝影師的助理,現為自由攝影師。他的作品被日本清里攝影藝術博物館(Kiyosato Museum of Photographic Arts)永久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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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仰,攝影師、譯者,並在上海外國語大學新聞學院擔任外聘攝影課程教師。在上海持續拍攝個人項目,作品關注年齡、遺產與記憶。上海外國語大學廣播電視新聞專業學士,英國威斯敏斯特大學報道攝影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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