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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誠:我們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北京勞動者

這種事兒不可能發生在其它的地方,只能發生在城市——一個從沒出過國但在多個城市輾轉靠賣麻辣燙為生的小個子師傅說,一邊往熱燙燙的鍋里放各種食材,「要知道老百姓過得有多難,最好的辦法是他們也過一過老百姓的生活,但他們從不以為自己是老百姓……」

我知道他的故事,有些天啦,他沒有到我們這條小街上擺攤,他的三輪車和部份家當被城管扣了,他說在北京不到半年他的車子就被扣過三次,「不是上了年紀,不是為了混口飯吃,我能幹這個嗎?」沉默了一會,他繼續說,並招呼我們再擠擠給一個新來的客人挪點地方。

我和曉雪還有幾個顧客環坐在他邊上一桌油膩膩的小桌子吃著,聽著,不時附和著,「天下太平,大家就有好日子過……我看啊,天下太平全靠我們這些聽話的老百姓!」我們中間一個穿綠色棉大衣的男子說,他長得五大三粗,有一台被改裝過的用來幫人搬家的三輪車,此刻,三輪車就停在路邊,寫著紅字的大廣告牌立著整整佔了車廂的一面。

「北京需要我們這些五湖四海的建設者,他們一天都離不開,有我們的映襯,才顯得出他們的尊嚴。」一個還穿著工服的保潔阿姨這時冒出了一句,「其實正是有了我們這樣的普通勞動者,城市才更宜居……我們這些所謂的低端的勞動者已經深刻影響著城市生活中的每一個人,沒有我們,城市不能正常運轉。」

「大家都不容易……政府也有難處,大家都要擔待……」這時,那個在我旁邊擠下的新客人張著他滿是鬍子的大嘴說,「還是這的味好,生意好。」

1個月前,一個黃昏,我被公司的女同事曉雪領著,第一次來小巷子里這個攤子上吃麻辣燙,「小攤老闆是四川的,不論葷素做的很正宗,價格也實惠……既可果腹,又可驅寒、祛濕。」開始,我不喜歡麻辣燙,但為了陪她,我們一次次來這裡,他不在的時候,我們走得更遠,在大街小巷辨認著「麻辣燙」的字樣——微胖的女同事長的不賴,我們一個部門,又聊得來,漸漸的,我想有機會將她發展成女友——她並不反感我,對我幾次一起吃麻辣燙搶先付賬覺得開心,「以後,你都買單吧,哈哈。」「謝謝你給我機會……最好一輩子都給我這樣的機會。」「呸……想得美……」

她住在皮村,之後,經她介紹,一個冬日我也搬過來了——冬天不是適宜搬家的季節,但被月薪萬元吸引,同租一室的張軍要去什剎海做車夫。他是一名學會計卻發誓一輩子不做會計的大學生,為人慷慨,我喜歡和他搭夥過北漂的日子,但留下來一個人承受1000的房租,猶豫良久我還是下不了決心。

搬家費用不低,找了幾家,最後和那個後來也常來這吃麻辣燙的漢子以50元成交,「50,你打聽打聽,最低了,草房到皮村……都不容易……都得活……」蕭瑟的風中,我扶著一張從二手市場買來的桌子的一角,在露天車廂里感受著漂在北京的滋味……北京不歡迎我,三年了,儘管搬家6次,但我執拗還是不想離開,這裡,當年條件遠不及我的王寶強、任月麗都能出人頭地,我剛剛開篇的明星夢沒有理由會半途夭折……湖南的前女友支持我,一直想追我而來,但她家裡強烈反對,我們只有散了,她是一個我愛過的好姑娘,願她有一個好前程……

皮村這個院子有一個明亮的常常曬滿了被子、衣物的四合院,窗台上有人晾了柿子、玉米,乾菜,裡面的紅磚牆刷了一層白灰,幾個孩子愛在牆角一個在自製的鞦韆上消磨歡樂的時光。我喜歡這充滿了人間煙火,家家做飯,人人見面愛互致問候的新家。曉雪住在我隔壁的隔壁,一間7、8平米的小房子,布置得溫馨,有迷人的女人的氣味,我渴望在這裡多呆一會,但除了幹活,上去她並不歡迎我,特別一到晚上10點,哪怕我們聊得正開心,她也要板起那張不再可愛的小臉站起來送客——是的,我經常在她門前徘徊,渴望這寒冷的冬夜和她擁抱,但我能擁抱的,只是這冷,這漫長的寂寞。

曉雪總以為學習比我更重要,她想2年里拿下自考本科,還有會計資格從業證。她是為夢想來北京的,我呢,她總是嘲笑我的夢想,「放棄你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吧,王寶強、任月麗,多少人里才出一個,實力之外,還要一流的好運氣,常人有嗎,這比中彩票還難。」北漂這幾年,乏味的馬馬虎虎的工作之外,我只是在手機上看電影,打遊戲,要不就愛在這個城市東遊西盪,偶爾去趟懷柔或某個攝製組呆上幾天。我能扮演各種滑稽相,有一個導演喜歡我,說我長相適合演戲,特別頭戴圓頂鋼盔,樣子像極了日本鬼子,「好好乾,做類型演員,你一定能出來!」在片場,我脫下帽子一再向他致敬,他是我的貴人,我要好好抓住他。

上下班,我常在公交車上看北京,這個偉大的城市正在進行偉大的治理,到處都在拆遷,到處都在說各種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城管的大院里堆滿了曾經華美閃爍的廣告牌,街頭的白領們為紅黃藍幼兒園事件議論紛紛——我想告訴曉雪我的所見所聞,但她不想聽這個,總愛把自己安靜地關在屋裡,房東很喜歡這樣的房客,我搬進來的當天,房東要我好好學她,還強調說愛招惹事兒的壓金不退。離愛情越來越遠,內心深處我開始放棄她,我想搬家,最好能搬到小西天能看低價電影的地方。

還沒等我和曉雪告別,終於,在院子里一張限期搬離的大字條前,這天清晨她提高了一向溫柔的嗓門,「我們搬來這才多久?憑什麼啊!」——沒有人聽到她的聲音,我的一番議論也平和不了她略顯悲傷的情緒。院子里20多戶都得搬走,房東一個個通知後,我又被她排上了用場,她的東西真多,女人的東西有的她不想讓好奇的我翻動。收拾完行禮,原本溫暖的小家變得像我那凌亂不堪的宿舍,「辛苦了,小寶,走,我們吃麻辣燙去!」

還是這個小攤,我們吃著,一會兒,那個給人搬家的人來了,他雙肘支著桌子等餐,一邊和我們說話,「又得搬了吧……準備搬哪……還找我啊,便宜!」一個快遞哥也來這吃麻辣燙,他看到一個熟人,「對了,我不幹了,以後有快遞的活兒別找我了。」他繼續埋頭吃著,一縷亂髮落在了冒著熱氣的盤沿上。華燈初上,一輪彎月高懸,不遠處,幾家小院的高牆用白漆寫了幾個大「拆」字,北京需要五湖四海的建設者,我想,接下來,有建築工忙的啦……電影在北京也是一個大市場,我的機會什麼時候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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