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崢：春遊天堂寨
作者簡介：程崢，90後青年女教師。以書為友，用文字叩問遠方。
春遊天堂寨
文/程崢
忽聞人間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
帶著好奇與期待，一隊人相約成行，高歌而來。終於到了天堂寨門口，千年古樹平展如蓋，兩大側枝橫空斜出，彷彿在頷首歡迎我們這些遠道而來的仰慕者。秀峰迭至，危崖突兀，幽壑縱橫，雲霧繚繞。
一路上風吹綠樹搖枝，小橋流水嘩嘩，沒有太陽，涼爽的風吹在身上好不自在。遠處矮山迷霧茫茫，天空灰濛濛的。空曠地帶，一叢連翹吐出一粒粒金黃的花骨朵，含苞待放。紫丁香的花穗，浴著朝露，亮閃閃的晃著小腦袋。幾樹老杏，在遒勁的枝幹上，依稀泛起了粉色。還有獨處一隅的紫荊，一腔幽怨，繁紅滿枝。幾隻看不見身形的鳥兒，拖著長腔，歌聲曼妙。一路行來，觸目所及，無一不是生命的萌動。
莽莽蒼蒼的春色，似乎都跟時間兌換成了鮮花綠草、青枝綠葉；兌換成了漫山遍野的綠綢在風中起伏搖曳；兌換成了潑墨如洗的丹青巨幅。重重疊疊的山峰以其健碩廣博的身軀甘心為萬物俯身作底，春風拂過，嘴一咧，這邊笑開了一灣山澗，那邊流淌出了數根小溪。歡快洒脫，時而舒緩，時而奔騰。生命的力量在暗自醞釀。你看，老的綠色還在為山峰堅守，新的綠色早已從山峰出殼，老綠透著淡淡的黑，新綠染著絨絨的黃，黑的老綠和黃的新綠交融在一起，那綠就綠出了層次，綠出了色感，綠出了境界。一綹一綹、一團一團、一片一片綠出了參差美和斑斕美。其實老的綠不老，只不過是被大自然抹上了濃妝，骨子裡還年輕著呢，壯實著呢，風華著呢。它一點點、一步步地撤退，不是懼怕時光和歲月的銷蝕，而是在跟新綠讓賢，給新綠更大的舞台與空間。那些並未老去的老綠們，總是這樣在春天來臨的時候，把自己的儲蓄飽滿的綠，不遺餘力地由干到枝，由枝到葉，由葉到脈地傳輸到新長出樹葉的各個部位和每個細胞，讓新綠迅速抽芽，讓新綠盡情抽條，讓新綠洋洋洒洒去綠遍千山萬壑！昨天那老綠還緊緊地綠著，茂盛一片，今天就全是新綠的嫩鮮了，在雨水的滋潤下，你若走進掐一片新綠，那綠就能流出汁來，把你的指尖和心尖都染得綠綠的，又亮又鮮。此刻，太陽的金幣從天空中落下來，輕輕地棲息在樹葉和草尖兒上，閃著針尖麥芒一樣的光。風吹起時，那光就放射狀地刺出去，跳出去，飛出去。銀白的，鮮亮的，明晃晃的。林間逗留的鳥兒也熏陶出了青翠的叫聲，連呼吸的空氣都是濕綠的。綠色停在了你的發梢，滲入毛孔，撩撥著你的心，進而讓你不自覺地又滿心歡喜，充滿期待地大跨步向前去。
其實，好看的還遠在後頭。
春天應是澗最秀美的季節。這裡雖沒有「空谷傳響，哀轉久絕」的凄美纏綿。但從索道滑行而上，往遠處眺望俯瞰，天然龐大的花崗岩比比皆是。岩石頂部如壽星老人的額頭，是光亮透明的白。一路攙扶走來，陡峭難行。目之所及，有黑白相間、曲折盤旋，如雲霧翻卷，似霞蔚蒸騰的變質岩景觀――「天然畫廊」，有沿片麻岩層理貫入的花崗岩脈，橫跨河谷的「白龍過江」，有九條岩脈並列在岩壁之上的「九龍壁」，還有水平節理與垂直節理巧妙共生而形成的「天然城牆」。眼睛順勢而下，山峰脊背的消失處就銜接上了同樣蒼茫的一片白。山腳浸泡在了江水裡，兩兩山峰間就有了澗。澗邊幽草簇簇，野花燦然。若隱若現的粉杜鵑總在不經意間給你柳暗花明的驚喜。澗底水流澄澈，蒲柳扶風。這樣細雨迷濛的天氣，若能放牧於澗邊，是頗賦有詩情畫意的。你可以看著朦朧的遠山和綠島般的村郭，聽著澗中的流水和牛兒啃草的聲音，想像鳥兒從澗邊展開翅膀，隨意飛向你想去的地方。或者於風和日麗的天氣，你可以選擇一處綠茵，高談闊論，散步疲倦了，往曲折的河流扔向幾粒石子。又或者邀上三五好友徐行於澗邊，領略「溪邊照影行，天在清溪底；天上有行雲，人在星雲里」的意境。再不濟，索性偷一個懶，誰也不約，天做衣裳地為廬，將方才讀得昏天黑地的書在臉上搭一個「人」字庵，遮住那令人害羞的陽光，做你想做的白日清夢。
有澗的地方，不一定有山。有山的地方必定有澗，而山澗比平川的澗更加姿態萬千。澗邊或怪石突兀，或斷岩如削。澗底或坦平入地，或亂石養偃，或卵石遍布。多變的澗身，創作出多變的水流，或如飛瀑，或如明鏡，或如旋渦。或湍流於山坡，或舒展於谷底，或斗折蛇形於亂石中。山澗就彷彿一條經過縮微的大河，把瑰麗的景觀，袖珍地呈現在你的眼前。這兒有挺拔的老樹，如虯的枯藤。路轉峰迴有寬寬的石板小橋橫跨於澗上，再現了詞人馬致遠的佳句。除了小橋、流水、人家，還有枯藤、昏鴉，西風自然也不時會有，所缺少的，只有古道與瘦馬了。索道速度慢，隔著透明的玻璃，在立方的空中樓閣里，細細聆聽流水淙淙，野鳥鳴囀，竹林蒼翠，峰巒如黛，雲天似錦，真令人有恍然出世之感。陶靖節大概就是在這樣的景緻中「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的吧。
下了索道，從木頭鋪就的台階，拾級而上到了主峰。也便穿梭於千米之上的森林氧吧里。在山峰最高的觀景台上下俯天堂大峽谷，遠處如寶鏡的天堂湖，近處的山村人家、一派田園風光，宛如水墨畫卷。抬頭看天堂寨連綿起伏的諸峰在藍天白雲下顯得更加蒼翠。沒辜負「華東最後一片原始森林、植物的王國、花的海洋」的美譽。大自然是慷慨的，造物者用鬼斧神工的技藝給我們這麼多蟲魚鳥獸、山水林木。而這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同時還分文不取甚至源源不斷通過四季的輪迴饋贈與你。誰說天地不仁？只是天地曾不能以一瞬，我們若貪心不足，又不知道珍惜，才會有白雲蒼狗的無端喟嘆。
「看，好美啊」！正沉思間，人群躁動起來。循聲望去，一座漢宮白玉質感的拱橋飛渡橫跨在兩座山峰之間。
「聽說那可是鵲橋呢」。尹姑娘眼裡閃爍著神采小聲告訴我。「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果然，此景只應「天堂」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到了鵲橋，發現橋面石灰刷白，兩邊的橋廊扶手被栩栩如生的石喜雀繞滿了，一四五歲模樣的小男孩差點就想掙脫爸爸的手做出奔跑驅趕的動作。心下更加嘖嘆於設計者這獨具匠心的創意和精巧的布置了。這裡便出現了登山期間第一個駐足觀賞、拍照留念的小高潮。而吸引更多人趨之若鶩的還有另外一個更神奇的地方。
過了橋步行約半小時到了傳說中的玻璃棧道。此刻，她正驕傲地懸空於小華山的一線天崖壁處。看著驚心動魄的樣子，而觀光電梯與之遙相呼應，買了聯票的遊客便可以相繼體驗凌雲漫步的平行刺激和乘風扶搖的垂直驚險了。儘管只有百米距離，用同行魯帥哥的話說：「沒過夠癮，還想以此治癒恐高症的，誰知眼一眨，風一呼就走完啦，哈哈！」但是你眼睜睜地看著猛獸般的大山匍匐在你腳下卻無法觸及，這麼近，又那麼遠。仍舊別有一番風味，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帶著飽覽的秀色，下山變得輕快了很多。山上山下天象不一。前一個峰頭還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到這邊就「梨花一枝春帶雨」了。在品嘗了天堂寨獨具特色的農家宴後，我們一行才依依不捨地返程。黑夜到家，竟抖落滿地的星光。
名士袁枚有詞曾贊：葛嶺花開二月天，遊人來往說神仙。老夫心與遊人異，不羨神仙羨少年。我想敢於踏遍青山的我們此心蓬勃，腳步不謝，無論去往何方，歸來都是少年。
（責任編輯：嬋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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