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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無盡,路過的人間遺忘在泥窪邊 黑色,連著她的深淵,都變成溫柔的分水嶺

【重磅炸彈】

風語者的詩

詩人簡介:

張權,網名風語者,1987年生人,當代詩人,劇作者,評論人。

動物園筆記

從一隻發情的天鵝開始

三月接納了水草匆忙的陶醉

猩猩坐在大理石凳上

模仿著禪定的荒野

偶爾不屑,對著眾人的目光

藏匿內在的遲疑

背過身去吧,餓了就吃

神和物不會同時敲你的門

長久無形的坐姿

雕塑般衡量著日常的疲倦

隔壁憂鬱的金錢豹

長出更新的爪子——

撕咬,更高之處的心

在春天,品嘗血之滋味

那優雅的步子

彷彿過去的森林草原

從身體里醒來

多麼偉大又荒謬的徵兆

它認出貓和鼠的和平共處

只是沒有詞——

沒有動物詞典中黑暗的死詞

喊出喧鬧的求偶儀式

加法、減法

晦澀的沉默之學

代表失去生殖能力的老年

由此它承認了縫補時光的痛處

羞愧以及日漸生疏的技藝

多麼無用......

練習成為事件的完結

思或者不思

壞死循環的智力戰勝時間

它們靜靜等待著黃昏

光芒與記憶再現

萬物無限的力量湧出柵欄

薔薇散發出淡淡的氣息

而我將向深處的猛虎告別

假借虛妄的詩人之名

曾經我渴望撫摸這些金黃

史詩的毛色籠罩著青色的土地

如今我也在樊籠里咆哮往返

卻沉迷於這模糊的黑暗與邊界

書冊之內的半聲呻吟

靜觀著呼呼而睡的幼年時代

我放緩腳步,並因目睹此景而落淚

動物園筆記——黑天鵝

一陣陡峭的黑暗

在水色中刺痛我的雙眼

遊動的腳蹼

像火焰沉迷於舞台

轉瞬又消失,美,難以接近

那龐大的身軀托舉起天空

眾鳥讓出領地

她傲慢的頸項彎曲于波光

一座肉身的環形之橋

平衡著茫茫眾水

夕陽下黑色的占卜師

像孩子般啄弄著金色泡沫

鏡子從高天而來

於她而言,萬物輕描淡寫

她譏誚於追隨的情人

像詩歌那般無用

愛必然孤獨,以沉默回應

風中吹拂的七孔樂器

預感著更深的黑暗——

抽出大海、月光與鵝絨

完美的胎動,從自身受孕開始

妖嬈、溫婉,不許他物介入

但在純潔的野性里

黑色,預示著殘忍與厄運

她虛設王座,掠奪塵世的黃金

棲息、覓食、生育,

在神話理想里漫遊與闊步

一個獨裁者,沒有同伴

也不會給——

平凡的家庭帶來福祉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無數野鴨

流連於鄉村廢棄的暮色里

雲影移動著光線

門廳剝落了漆色

她開始真正忘情...

跟隨著道路慢慢消失於黃昏

歲月無盡,路過的人間遺忘在泥窪邊

黑色,連著她的深淵,都變成溫柔的分水嶺

倫勃朗的高處

從天空的高處看那棵樹

猶如一道木門和一把鑰匙

開啟的露天房間

有來來往往走動的人影

環繞的世界邊緣

駛出日光小船,河流緩慢

在空洞的眼窩轉向飛鳥之際

我握緊一枚釘子

契入朝內觀望的風景

油畫,反覆塗抹過的金枝

漩渦一般捲入思緒

龐大的敘事被空間裹挾

一棵樹,遊動在牆上

保持著哀悼者莊嚴的姿勢

但高處,尚缺少一場偉大的葬禮

需要一位虔誠的平民

從瓶中倒出花粉與蜂蜜

房間溢滿了悲哀

(和我的悲觀混在一起)

沉默的小矮人,阿門!

現在用你的黑色鉛土握緊我吧!

陶淵明

——與Y君存念

舞。干戚之舞

草木灰白的面具

始終與我的天真如一

在漢字築壘的靈魂腳手架中

我獲得一個虛妄的塔尖

搖搖欲墜,南方的歸隱之地

迷鳥假借了天空

清吹、彈鳴,浮生漸遠

我曾潦倒、貧困,像賭徒一樣

在薄霜與疏籬之間折返

時間無常的契約

像一節神木,丈量著無盡的荒地

詩上種滿菊花、芟夷、園葵

還有白紙般的雜草

一生的困惑與慾念到今時今日

淡化為泡沫,清風拂面

擊節的高歌,坐擁滿天星象

這偉大的謙卑如千年的秋之迷藏

我從未認識我:

那身披霧靄與山嵐之氣的老頭

多麼孤寒又平易

我虛構一個家譜與族系

物質速朽、變壞的火山之灰

在殘損的《山海經》上,飲酒的農事中

突破一個真實的人

活著——

我恰是死者的信徒

但絕不對抗時間,絕不憐憫於

雞鴨浮蟲的書寫——

你們叫它南山,或隱居之地

現在我開始自挽,像慢之又慢的黑夜

往來之路浮現的都市桃源——

從來無人看守。而我徹夜地醒著

李重光

匆匆,我卑微的餘生

都不足以完成虛無的命數

我諒解死,即使最痛苦的死法

不過是對絕望之杯的終止

就像籠中之鳥,立於秋風與高台

暮色中起伏的廣闊安寧

比我的心更易於遺忘——

一個帝國,倒退向所有時代

看客一樣,冷眼消磨著荒謬氣數

手持蠟炬的負罪者

(大於火)

沉浸於淬火的抒情

(大於水)

一生安靜地愛過一個女人

就已足夠!

精神的死結比十字更垂憐時間

冷霜濕透眼瞼

歷史坍塌的屋脊傾斜向洶湧的山水

道德的潔癖與身外的浮名

用來糾正一個帝王多病的呻吟

悲傷充滿戾氣

而我樂意展示我的荒淫與迷信

不過是一個痛苦的假面

在循環的失敗中隱現的烏托邦

那麼誰將張口說話——

在黑暗的回聲中,我本也是你們!

註:李重光即李煜,南唐後主,字重光。

致李白

西風狂吹著心

縱使咳嗽

仍迷戀於起伏的山水

整個唐代的風雨

倒掛在咸陽樹上

不夠安放今日的酒杯

老杜戒酒的千年

無人陪你無疑太寂寞

古老的流亡

從秦州至巴蜀再到隴西

客死的他鄉皆為故鄉

日暮時蘸雪為墨狂吐的紙張

是亂——長安

(古中國的版圖,

會不會是一張擦腳布?)

晦暗的塵土浸濕的雨鞋

比婦人的乳汁更難以溶解

憶秦娥的孤憤與傷悲

(罪狀是多餘的)

一個寫詩的平民

本身在眾山之外孤獨終老

一次意外的死亡

我們稱其孤山,但肉眼不可見

深埋的醉意比天空更為高遠

此刻,滿山黃葉紛飛

靜坐的古人與眾山一起落下

山中無人,但你已愛上

這臨鏡自照的嫵媚時刻——

盲目的心呀依舊盲目的心

請允許我氣定神閑地

打一個盹,並忘卻於此山中

詩人之「契」與自由

——管窺張權其人其詩

文/楊紅玉

「不受時間影響,卻又深深沉浸於自己的歷史時刻」,里爾克之語,用在張權以及其詩上也頗為適宜。他像是一個聽見某種召喚力量的人,其對詩歌精神宿命般的自覺承擔,其身上縱橫交錯循環往複的時間,在敞開之境,得對話之機,傾轉化之功,詩人的自由是罕見的!

秉承一顆至嚴之心,「從藝者,萬萬不可輕浮,就算一丁點的僥倖之念,總讓人覺得羞愧。縱然籍籍無名,也要自持內心的清高與樸實。」他認為詩人需要有一種天地納入的胸懷,需要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氣質。「我們不應該追求不朽,而應該追求平凡與遺忘。」詩人討厭重複,「對自我他人的重複都是可恥的」。所以總是力求突變。他從未離開過自己思想的磁場,自建靜寂諦聽之廟宇。孜孜以求的探索與創新,為我們帶來的遠非果實,而是果園的瑰麗與繁富。

其關於新古典詩歌的創作,如果說最早是作為一種藝術形式的創新,想在漢語詩歌的書寫上開疆拓土,贏得一些民族性話語的話,其早期詩歌語言尚偏於古化,屬古典精神與現代意識的某種交融。這兩年詩人意識到「新古典本身就不應該是一種形式、體式,而應該是一種精神礦流。以意貫通今古的縱橫之氣,或者點滴水流溢出今古的方圓」。認為一個真正的藝術家不應該崇尚技術,應當祛除身上的匠氣,與天同契。包括史詩性敘事、非分行體詩歌、詩劇或者大抒情的詩歌,探索的視角不盡相同,當然其中會有交叉重疊的部分,風格雖繁,但其實都奔一個方向而去,根還是那一個。如果說「語言是故鄉的呼吸」,他的呼吸從不輕佻,他的故鄉多麼莊重。

《陶淵明》篇,「舞。干戚之舞/草木灰白的面具 /始終與我的天真如一」「現在我開始自挽,像慢之又慢的黑夜/往來之路浮現的都市桃源——/從來無人看守。而我徹夜地醒著」。靈魂極大的聲勢中,舞台上升,我的天真正與草木相同。在這裡彷彿詩人藉助於陶潛之口,說出今古的困境,歷史和當下自我的逼視中回到一種人性的自省,在這裡詩歌的磁場是曠古悲壯的,同時又帶著時代之眾迷失的追尋,而我作為一個「看守者」,獲取著守靈人的寂寞話語。

「一個帝國,倒退向所有時代

看客一樣,冷眼消磨著荒謬氣數

手持蠟炬的負罪者

(大於火)

沉浸於淬火的抒情

(大於水)

一生安靜地愛過一個女人

就已足夠!

精神的死結比十字更垂憐時間」

「冷霜濕透眼瞼

歷史坍塌的屋脊傾斜向洶湧的山水

道德的潔癖與身外的浮名

用來糾正一個帝王多病的呻吟

悲傷充滿戾氣

而我樂意展示我的荒淫與迷信

不過是一個痛苦的假面

在循環的失敗中隱現的烏托邦

那麼誰將張口說話——

在黑暗的回聲中,我本也是你們」

時間無盡的循環中,所有的來者都是歸人,所有的贏家也儘是輸家,這首詩近乎用一個冰冷的亡者去審視一個朝代的更迭。一個多情的帝王之於黑暗的時代來說,他的荒淫、負罪或者才華都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它揭示了一個悲劇的假面,而這個假面不過是看客們消磨的的時光與倒影,詩中的李煜再不是什麼王國的君主,而是傾注過苦痛與淚水,能夠冷眼相對的凡人,他流淚,所以方能清明,他垂憐時間,故能「如釋迦、基督擔荷人類罪惡之意。」

「整個唐代的風雨/倒掛在咸陽樹上/不夠安放今日的酒杯」(張權《致李白》),唯此想像,方不負大唐巍巍,方不負「君為詩仙,我為歌狂」。而「臨鏡自照的嫵媚時刻——」,英雄復多情,最是鐵血凝眸,猶勝溫柔往來風。任怎樣宏大的畫卷,也難敵如此嫵媚,輕悄一撫。

眾多新古典作品,「我」為故人,執酒復出,憨然歌賦。貧窮天真曠放之態,每如新人開始長路。一幅幅奇崛,漫瀚,酣暢的畫面,有一種迷人高蹈的節奏,奔騰又從緩,靜謐而激蕩。這來自靈魂或痛或苦的歌唱,技藝盡失,彷彿一條大河依從地理,輾轉綺麗,滾滾而出。靠著靈魂與詩思推動,向前,你聽見血,血的洶湧,血的澎湃,血的混響。而最難得的,是他對「平衡」「限度」的修鍊,深知君王之道,在於「制衡」。他是一個可以讓拍岸驚濤「凌空一駐」的人,關鍵處,常能送來猶如「鞭辟」的一問,一省,一觀。碧空已凈,波濤猶蔥。

新古典,或者說是詩人給了自己一種更為古老深厚寬闊的歷史身份。詩人必於其中自得其樂,自創根基。他人他物的忍受與苦難,「我」必受之。而最後,總有一種豁然的冰釋。每至結尾,「我」常在場,會有一雙清涼慈悲的眼睛看見這一切,猶如一道溫柔的提醒,或略顯詫異嶄新的門戶。

和荷爾德林純粹的「向上」,「燃燒」不同,詩人在同自我萬物的接納與和解中,在其自創的「大同」,有一種「向下」「走下」的親和。時間,生命,愛,死亡,鄉愁等諸多永恆主題。自我與非我的爭辯,故鄉與異鄉的互詰,生命與死亡的共榮。在成熟磅礴的心智統御下, 憑其博綜的藝術修養,多種藝術元素的融合,讓詩歌呈現難得的複雜品性。詩人固然注重詩藝的「難度」,卻又往往並非刻意為之。頗有一種信手拈來的優裕。

如果說先前的部分作品尚有某種「滯重」「光滑」之嫌,這組新古典,在我看來是詩人一次崛然的突變與轉折,如筍竹破殼,利劍出鞘,真力彌滿。

「從一隻發情的天鵝開始

三月接納了水草匆忙的陶醉

猩猩坐在大理石凳上

模仿著禪定的荒野

偶爾不屑,對著眾人的目光

藏匿內在的遲疑

背過身去吧,餓了就吃

神和物不會同時敲你的門

長久無形的坐姿

雕塑般衡量著日常的疲倦」

「那龐大的身軀托舉起天空

眾鳥讓出領地

她傲慢的頸項彎曲于波光

一座肉身的環形之橋

平衡著茫茫眾水

夕陽下黑色的占卜師

像孩子般啄弄著金色泡沫

鏡子從高天而來

於她而言,萬物輕描淡寫

她譏誚於追隨的情人

像詩歌那般無用

愛必然孤獨,以沉默回應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無數野鴨

流連於鄉村廢棄的暮色里

雲影移動著光線

門廳剝落了漆色

她開始真正忘情...

跟隨著道路慢慢消失於黃昏

歲月無盡,路過的人間遺忘在泥窪邊

黑色,連著她的深淵

都變成溫柔的分水嶺」

兩首「動物園筆記」,「美學與倫理學出乎意料的相遇」。語言情味之美,一如「水草匆忙的醉意」。細膩的心理,陌生的比擬,自然的雕繪。瞬間的打動之後久遠的感動的潮水……生命,輪迴,物我的往返關照,無用與必須相混,視覺與靈魂合謀。而智性的闡發如此自然,彷彿自樹木之身長出的枝杈,果實。而我們品味這果實,有如神靈苦心的慰藉。

這些古老的痛苦,當它們在時間中再次「開竅」,彷彿我們失而復得的天真。物性,人性,神性,水乳交融。彷彿一面高天之鏡落於塵俗,我們得到共同的照耀。而最後溫柔的分水嶺,讓我們各自相得後各返其性。而真理一旦產生,就是故鄉的基礎環境,或是人性隱秘的閃耀。卡夫卡主張「人必須和一切事物共振,熱衷於一切事物,同時又必須平靜耐心」。張權之靜,似與「寵辱」無關,尖銳直逼「亡者」之境。「向外又向內的生活」,在其自心深處,漫將萬物懷化,深得生者逝者之力。界限旦無,「我」終得中性無性般平易廣遠。

他幾乎在拒絕成為成年,而更願「從一個孩子立刻白髮」,也因此故,其作品除了艱難富饒的童真,也常呈現「暮年性」寫作特徵。

說張權詩歌是一種奇觀也許並不逾分,浩瀚、斑斕、睿智、深邃。其詩有一種古往今來綜合的質地。建構在生活與神性之間的神秘語言,情感與人性在他那裡的張力與平衡很好。傾聽,觀看,對話並無終止,大至宇宙神靈普遍的人類,小至最微小事物微小的神秘。在張權的世界,格局永遠是開放的,其長詩尤其能表現這一點。其風格繼承了古典史詩的傳統,對話、敘述與抒情,而不是單純現代詩歌意義上的獨白,因此他的詩歌質地更為駁雜,廣闊。其創作呈現出一種「大語言」品性,典雅、莊重、絢爛,高邈,將日常的審美經驗、神性的召喚力量以及生命哲學體驗融為一體。其詩,淺嘗輒止之人很難欣賞其大美。因其品味過於博綜,心中只有溪流泉水之人怕是也難以欣賞其波瀾壯闊與靜水深流。

萬物靜謐如謎,他重新建設這謎,以縱橫的光影聲色,隱喻暗示,想像象徵。如果說所有的漫遊都指向初始,從這一點看來無遠方。遠方不過一場陌生而持久的決心。而詩人早已學會「將自己置於宇宙的無窮中講話」。詩人常形容自己現在的狀態「平庸而多情」。他喜歡這平庸而深情的感覺,「物我兩分卻與之同契。獨我,卻與萬物同歸。超拔卻並不逼人」。如其曾言,最高的山,一定是在低處。向著更低,像落葉與流水的靜默,終歸於平淡。

從一個孩子的天真過渡到老人的睿智,中間省去了成人世界的殘酷和蛻變,這也使張詩往往缺少了一種狂飆突進、風暴反叛式的質地,往往也顯得過於莊重、圓潤與典雅,少了一種俗事的人間煙火。當然並不意味著其拒絕了日常經驗和對生活深度介入,但即使是這種生活的介入更多時候是一種參禪式的,而非批判性的和徹底性的。綜合而言,張詩屬於古典音樂的時間,它更注重詩歌的藝術性,而淡化了詩意朝向更直接更深層次的思想空間發展,張詩是迂迴的,像空間場力的輻射,回到一個古典語境的「原點」之上,但與他陡峭孤絕詩學理想追求相比,顯然新古典作品有些背離現代騎兵式的突進。很多時候他有意識地在「實驗性」上挖掘垂直的詩意,但氣力上總覺得少了一些,但我總渴望著,他能再一次突變,帶給我們更為深邃的景觀!

【遭遇好詩】

短詩一組

文/漠若

延伸

你再不來,我就要走了

走到一滴水裡去

一滴水,在我心裡橫著

像一條江河,我們站在兩岸

我遙遙看見你的村莊

擠出了極淡的皺紋

一滴水裡的我,更像一個路人,趕著穀雨

再也盛不下,身後虛度的光陰

再盛,空空如也

天色將曉,我就要

下雨了。彷彿很多話還沒說

落下來就不見了

清明的房頂盛滿雨

我瓢上半口,怕忘了這乾淨的味道

母親鍾情的事越來越少——

思念父親,愛護兒女

和幾塊小小的菜地

還有門前的石階,每次拾菜回來

總會在上面敲敲帶泥巴的鞋子

偎著牆根兒的乾柴垛,一天比一天矮下去

母親的身軀,也一點一點縮小

眯縫著眼睛,她總想著別的事情

想的也不多——

給我縫一件好看的嫁衣

好幾次和母親同眠,她背著我

在暗夜裡選一處被角,偷抹著眼淚

海哭的聲音

站在海的邊緣,感覺每一次湧起

都是疲憊的旅者,趕往故鄉

那顆跳躍的心,像海生的蓮花

漸漸近了,融成一片

擁抱過黑色的礁石,順著弧線

寒冷從水上漂走

某些閃爍的碎片,忘了沉墜

那些清白變得越來越稀薄

我像站在懸崖邊,驚恐得

一步一步後退

【士兵突擊】

雨傘下的人群

文/野果

吃完午餐從店裡走出去

突然下起傾盆大雨

打開學姐借我的小花傘

空中旋轉一圈

四周紛紛模仿的人群

突然有了患難意識

原來我並非陌生一人

在那樣的情況,公交車

已逃不出時空的手掌

所有迷失喜悅和清醒悲傷的人

都同等受到佛塔的庇護

烏雲中撒下了金光

對了,就是傘下的那些臉龐

夜訪敘利亞女郎

文/黃小線

窗檯深邃,巴特拉小姐站在那裡

是一個小小的點

我一開始就轉移話題

指向天:幾顆星的光芒散落各處

她說,還有很多人看不見光

她喝下一杯酒

我也喝酒

一下子,來到我們身體里的事物

很容易被我們理解

倒是在杯子里晃動的光

有自己的困頓,一時間不知道何去何從

懸空寺與無名寺

文/姜了

懸空寺

—1—

要是山上流下水

經過懸空寺,懸空寺前面就有水簾

山上要是常流水

懸空寺前面就常有水簾

—2—

陰雨天,會打雷。懸空寺里有人

端坐

打坐。懸空寺也在端坐

打坐,雷聲滑落

—3—

硬的山石,險的崖

很瘦的懸空寺

常吹山風。寺在懸空

心會因玄而空,懸空寺

因清瘦而清峻

—4—

懸空寺因得法而能懸空

懸空寺懸在山崖。懸空寺

也是山的山門

無名寺

—1—

老衲在燈下縫補僧衣

細心看線穿過針孔。寺無名,老僧無名

有名既是俗。有心不多心才好

—2—

寺可以無名

小和尚還沒起法號,無心地敲木魚

把無名寺敲老了,把自己敲大

索性也不要法號,索性大和尚老在老無名寺

都老無名

挺好

—3—

無名寺座落在懸崖邊上

無名寺吹山風

無名寺里有老僧,老僧無名。老僧牙齒鬆動

無名老僧念有名的佛經

風吹過無名寺,無名寺還是無名

老僧要是坐化,要是身體里有舍利子

無名寺可能因此出名後

被懸崖上的山風吹落山崖

時光短章

文/寂寂秋草

時光

屋頂的橫樑,木板,瓦

有煙燎火烤的黑

牆壁也是

蜘蛛網是新的

陽光也是新的

落在牆上的相架上

兒子的笑,女兒的笑,孫子的笑

像點綴的春花

圍著一張褪色的照片

照片中的人也在笑

少女特有的無憂無慮的笑

看到斜夾在耳邊的野菊花

她伸手抹了抹鏡面上的灰塵

迴避

從集市回來,有兩條路

一條穿過幾條村落

一條沿著武思江,途經水庫,排洪橋,梁萬凹

每次到這裡,我都會心驚

不敢看左邊的老虎嶺

那裡有一座墳

我的家在右邊

轉過山坡再過一條石橋

我的母親,應該坐在村口

等她趕集回來的女兒

照片

需要選一種角度,坐下來

陽光斜入

從窗口垂下的線條

形成指引

一直探過去

從表面到內心

你在笑,儘管有點褪色

而陽光是暖的

從你的臉,到我的臉

相似的眉梢,鼻,唇

陽光中

所有的影在飛快切換

然後落在桌面上的一張紙

清明多雨

媽媽,難得今天好天氣

皮鞋上的臉譜

文/幻影的田園

一個人坐下來

很放鬆的狀態

我的嘴唇貼著皮鞋

貼近延伸過來的生活

其實,我的臉上戴著面具

空白的,白色的面具

我右手裡捏住一根升騰的煙

使陰影的範圍縮小

左手還是拿著一個面具

彩色的,女人的面具

永無休止的晃動

我或許已經疲倦

只是皮鞋的痕迹過於龐大

它阻擋了所有的視線

我不知不覺矮下去

變成了一隻熟睡的烏鴉

文/木頭人

與一顆松樹相愛會很久遠

會讓因此嫉妒的雪,在月色下

射出暗藏的鋒芒

我們從容餵養土獾,花栗鼠

救濟貧窮的砍柴人

我們大口飲下風霜

對壓斷樹枝的鳥

感謝它曾經捕食松毛蟲

面對斧頭

保持石頭的沉默

雨水的聲音

文/郭大將軍

黑暗中的羽翅

分散了夜

它追逐什麼

滴答聲 掩蓋了一種姿態

被摔打和碰撞的身軀

從未提及低處 潮濕

委身於角落

不甘於寂寞和空虛

那些雨水聲 總想衝破一種束縛

隔著玻璃 我看到那些跳動的音符

被風撕扯著 時近時遠

卻擁有那麼多春天的顏色

文/謹安

風將蟬鳴無情掠奪。輕和的柔,離我漸行漸遠。葉似乎放棄抵抗,翩翩舞姿戛然而止,那殘缺的綠,枯,終將它覆蓋,荷柄的白像是你落水後的浮腫。

纖纖若青絲般柳枝,冰冷零亂,似乎是你一地的心事。

夕陽的彤紅,像是你蓬勃的眸,漸漸黯淡的光,彷彿陷入漩的淵。

青山,仍延伸曲折。

巒的褶,像是被狠狠地撕扯後剩下的赤裸,等待光的犀利,沒有挪移。

那嘶啞的吶喊,近了,更近了,是你的涅槃重生,緩緩清晰。

盤旋後響徹寂廖貪婪的咀嚼。

沿山澗的彎,提瑩火蟲的光,誰向前不知疲倦的奔。

林間的那對宿鳥,還是被輕的腳步驚擾,撲稜稜的飛起,又悄悄地落回。

老牛馱著乏,循來時的歸途。

眼不情願的被露潤濕,撒落的星光,彷彿心的碎片,誰都可以賤踏,它卧在那,好像凍僵的麻木。

那個影好長,但似乎仍在等下個日出。

【冷兵器】

本期圖片均來源於網路

水調歌頭?滕王閣懷王勃事

文/大夢人生

帝子歸何處?千古說從容。

江流檻外依舊,人物幻蛇龍。

勝地恰當盛會,佳閣更邀嘉客,四美盡遭逢。

造化憑誰主?際遇妙無窮。

盛筵散,歌舞歇,謂誰雄?

落霞孤鶩秋水,貽盪舞飛虹。

莫嘆馮唐易老,卻有文章名世,天道信唯公。

願借生花筆,惠我一篷風。

折桂令?歸家

文/孤痕

一輕帆,海遠天長。

劈浪衝波,駛入曲塘。

葦絮飛揚,彌空月色,

渚宿鴛鴦。

還家去,家中媚娘,

盼郎歸,日夜思量。

久別家鄉。

無限情思,昔舊風光。

(2018第13期,總第45期)

—我 們—

我們的祖國沒有疆界

詩歌是我們的共同母語

我們要把燈點到石頭裡去

照亮繆斯的靈魂

我們是《詩歌前線》

我們專註於生活現場和詩歌現場

《詩歌前線》重點專欄

1、「衝鋒號」:主要刊登本刊言論;

2、「重磅炸彈」:主要刊登國內有分量的詩人詩歌作品;

3、「士兵突擊」:主要刊登「詩歌前線」QQ群和微信群詩人作品,兼顧少量其他詩人力作;

4、「侵略者」:主要譯介外國重要詩歌流派理論和重要詩人力作;

5、「垂直打擊」:主要對微刊刊登的作品進行點評,對一些有發展前景的青年才俊的作品進行重鎚鍛打;

6、「冷兵器」:主要刊登介紹詩歌史、詩壇往事的文章和詩詞作品;

7、其他欄目:視情臨時開闢。

《詩歌前線》編委會

顧 問:歐陽江河 呂貴品 李犁 李庭武

社長兼總編:南兮

主 編:蘇格拉底

副 主 編:青山 瑞克 西左 寒江雪暖

美 編:瑞克

編 輯:蘇格青山 瑞克 寒江雪暖溫暖 洹河

謹安青兒 江湖浪子 雪中情 竹語

幻影的田園 素顏

本 期 制 作: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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