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藏書的開發利用

《毛澤東閱點資治通鑒》

原貌保存 規範利用

1995年6月，中南海豐澤園毛澤東藏書順利運到中央檔案館後，按照中央辦公廳批准的方案實行「原貌保存」。中央檔案館騰出400多平方米的庫房，劃分成11個分區，將毛澤東藏書及205個書櫃按照在豐澤園各書房的原貌分區排列，以便清晰地看出毛澤東書房當年的樣貌。

毛澤東藏書進入中央檔案館後，工作人員對藏書進行消毒、清點和上架，隨後又進行仔細的校對，訂正了目錄，並按照中央檔案館圖書資料著錄規則完成了藏書目錄的著錄工作。這樣既方便了日後的查找工作，也提高了管理水平。毛澤東藏書是黨和國家的珍寶，中央檔案館派專人負責保管。

在毛澤東藏書未進入中央檔案館之前，曾出版過《毛澤東圈注史傳詩文集成（史傳卷、文賦卷）》《毛澤東哲學批註集》等，藏書入館後，又出版過《毛澤東評點二十四史》《毛澤東批註〈毛主席詩詞十九首〉》《毛澤東評點詩詞曲精選》《新笑林一千種》等。

近年來，社會上不斷掀起研究毛澤東的熱潮，人們對毛澤東藏書的興趣越來越大，要求閱覽毛澤東藏書的利用者越來越多，特別是毛澤東批註和圈閱過的圖書成為人們關注的重點。

中央檔案館在毛澤東藏書利用方面的原則是：凡是要求閱覽毛澤東藏書的，如果其他圖書館有，毛澤東藏書庫就不再提供利用；凡是要求閱覽毛澤東批註和圈閱過的圖書，毛澤東藏書庫按照中央檔案館利用檔案的相關手續提供利用。

讀「破」了的《資治通鑒》

1997年12月，中央檔案館與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國家新聞出版署合作，影印出版《毛澤東閱點資治通鑒》。《資治通鑒》是一部編年史巨著，是中國史學史上的一大創舉。毛澤東非常喜歡讀這部書，多次向人們推薦此為必讀書籍，他說，讀了「一十七遍，每讀一遍都獲益匪淺。一部難得的好書噢……」

毛澤東認為，《資治通鑒》雖然立場觀點是封建統治階級的，但敘事有法，歷代興衰治亂本末皆具，我們可以批判地讀這部書，藉以熟悉歷史事件，從中吸取經驗教訓。

為了方便閱讀《資治通鑒》，毛澤東邊讀邊做起了圈畫標點的工作。由於毛澤東閑暇時間太少，1954年，他把標點《資治通鑒》的任務交給吳晗。為此，同年10月，由吳晗出面，召集中國科學院第三歷史研究所的專家，成立了標點《資治通鑒》委員會，次年又成立了校對小組。1956年，他們順利完成了毛澤東交給的任務，由古籍出版社出版了凝聚著眾多著名歷史學家心血的標點本《資治通鑒》。

在毛澤東藏書中，既有線裝本《資治通鑒》，也有吳晗等人組織標點的平裝本。閱讀中，他在書內留下了大量的批註和圈圈點點。在記載五代名將李存勖一節中，毛澤東非常讚歎李存勖「若其不濟，當聚吾家於魏宮而焚之」的破釜沉舟的勇氣，批道：「生子當如李亞子。」

毛澤東在讀到《資治通鑒》里反映戰爭的部分時說：「《通鑒》里寫戰爭，真是寫得神采飛揚，傳神得很，充滿了辯證法。它要幫助統治階級統治，靠什麼？能靠文化？靠作詩寫文章嗎？古人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我看古人說少了，光靠秀才，三十年、三百年也不成噢。」

毛澤東的床頭總是放著一部《資治通鑒》，這部書他反覆看，都翻破了，有不少頁面用透明膠條粘住，書上留下了許多閱讀的印跡，這真是一部被毛澤東讀「破」了的書。

《毛澤東批註〈毛主席詩詞十九首〉》封面及其中對《沁園春·雪》的注釋

批註自己的詩詞

1958年12月21日，毛澤東親自批註了當年文物出版社出版的《毛主席詩詞十九首》。其中以下兩段批註頗有意味。

在書的前言部分，毛澤東寫下，「我的幾首歪詞，發表以後，注家鋒（蜂）起，全是好心。一部分說對了，一部分說得不對，我有說明的責任。一九五八年十二月，在廣州，見文物出版社一九五八年九月刊本，天頭甚寬，因而寫了下面的一些字，謝注家，兼謝讀者。魯迅一九二七年在廣州，修改他的《古小說鉤沉》，然後說道：於時（是）雲海沉沉，星月澄碧，餮（饕）蚊遙嘆，予在廣州。從那時到今天，三十一年了，大陸上的蚊子（饕蚊）滅得差不多了，當然，革命尚未全成，同志仍須努力。港台一帶，餮（饕）蚊尚多，西方世界，餮（饕）蚊成陣。安得起全世界各民族千百萬愚公，用他們自己的移山辦法，把蚊陣一掃而空，豈不偉哉!試仿陸放翁曰：人類今嫻上太空，但悲不見五洲同。愚公盡掃餮（饕）蚊日，公祭無忘告馬翁。」

毛澤東還在書中為《沁園春·雪》做了如下注釋：「雪：反封建主義，批判二千年封建主義的一個反動側面。文彩（采）、風驗（騷）、大雕，只能如是，須知這是寫詩呵！難道可以謾罵這一些人們嗎？別的解釋是錯的。末三句，是指無產階級。」

詩詞曲賦 最愛唐詩

1997年11月，中央檔案館精心挑選了毛澤東藏書中的《注釋唐詩三百首》《近三百年名家詞選》和《曲選》中的部分內容，整理出版了《毛澤東評點詩詞曲精選》上、下兩冊。

毛澤東愛看中國古書，不僅喜歡讀歷史書，也愛讀古典文學，尤其偏愛歷代詩詞賦，從《詩經》以下，他都廣泛閱讀過，對精彩之句認真評點。相對而言，毛澤東更喜歡唐詩。他在《注釋唐詩三百首》李白《將進酒》的標題前，畫了一個大圓圈，標題後連著畫了3個小圓圈，天頭上批註「好詩」；在李白《蜀道難》的天頭上畫了一個大圓圈，批道：「此篇有些意思。」毛澤東曾對身邊的一位工作人員稱讚說：「《蜀道難》寫得很好。藝術性很高，對祖國壯麗險峻的山川寫得淋漓盡致，把人們帶進神奇優美的神話世界，使人彷彿到了『難於上青天』的蜀道上面了。」毛澤東還說，對這首詩，有人從思想性方面做各種猜測，其實不必。

摘錄19頁真跡面世

1987年5月，中央文獻出版社出版了《毛澤東哲學批註集》——中央檔案館和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合作，從毛澤東藏書中選出毛澤東批註過的10本哲學方面的書籍和1篇讀書摘錄合編為此書。批註內容絕大部分是首次公布，批註時間為1936年到1965年。

在此主要為讀者介紹毛澤東批註《哲學與生活》一書的情況。1937年4月，這本書由上海讀書生活出版社出版，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家艾思奇寫的一本小冊子。該書以答讀者問的形式，根據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就若干哲學問題、民族問題和生活問題做了解說，毛澤東在延安窯洞的燈光下仔細閱讀了這本書，並用毛筆摘錄了19頁。

毛澤東摘錄的都是他認為非常重要的問題，如：相對和絕對、運動和靜止、分析和綜合、具體和抽象、內因和外因、一般和特殊等對立統一的範疇，以及對揚棄的解釋、對葉青反動哲學的批判。另外，毛澤東還對其中一部分內容有一些疑惑，提出了不同看法。艾思奇認為，差別的東西不是矛盾，但毛澤東認為：「應說一切差別的東西在一定條件下都是矛盾……故差別就是矛盾，這就是所謂具體的矛盾，艾的說法是不妥的。」

批註最多的《二十四史》

《毛澤東評點二十四史》封面及內頁

毛澤東在《史記》和《南史》中的部分批註和圈畫

《二十四史》是毛澤東批註最多的一部書。這些批註為緬懷毛澤東的豐功偉績，學習毛澤東「古為今用」的歷史唯物主義觀點，研究毛澤東思想的真諦，提供了十分珍貴的史料。關於毛澤東讀《二十四史》，中央檔案館與其他單位合作，先後出版了4個版本，其中1996年7月出版的線裝影印版本《毛澤東評點二十四史》，共3259卷850冊，約4000萬字，最大限度地保存了毛澤東批註的原貌。

毛澤東一生博覽群書，其中不乏些歷史書籍。《二十四史》是一部紀傳體史書合集，是我國最詳盡、最權威的史料巨作，因此是他老人家必讀的史書之一，也是他批註最多的一部書。1952年，他要求身邊的工作人員為其購置了一部大字本《二十四史》，據說是清乾隆武英殿版的。這部書他都通讀過，有些史冊和篇章更是讀過多遍，留下了一些不同顏色的筆跡和閱讀時間的記錄。在研讀這部史書時，他做了大量的標點和有關地名、人物的標記，留下多處批註評點，從中可以看到毛澤東對一些重大歷史事件的分析，對各種歷史人物的評價，對某些歷史經驗教訓的總結，其中不少評註融入了中國革命的經驗。從他那筆走龍蛇、富有個性的筆跡中，不難看出一代偉人的恢宏氣概及其思想情感的起伏波瀾，這些為我們留下了寶貴的思想文化遺產。

毛澤東在《二十四史》中的眉批，主要是結合歷史、聯繫現實地進行分析，加以評論。

在讀到《新唐書·姚崇傳》時，毛澤東寫道：「如此簡單明了的十條政治綱領，古今少見。」

毛澤東在讀到《魏書·張魯傳》時寫道：「歷代都有大小規模不同的眾多的農民革命鬥爭，其性質當然與現在馬克思主義革命運動根本不同，但有相同的一點，就是極端貧苦農民廣大階層夢想平等、自由、擺脫貧困，豐衣足食。」「我國從漢末到今一千多年，情況如天地懸隔。但是從某幾點看起來。例如，貧民、下中農的一窮二白，還有某些相似。」「中國從秦末陳涉大澤鄉（徐州附近）群眾暴動起，到清末義和拳運動止，二千年中，大規模的農民革命運動，幾乎沒有停止過。同全世界一樣，中國的歷史，就是一部階級鬥爭史。」他還把這段批語鉛印給1958年12月參加武昌會議的同志們作為學習材料。這是毛澤東又一次闡述他之前曾說的「在中國封建社會裡，只有農民的階級鬥爭、農民的起義和農民的戰爭，才是歷史發展的真正動力」這一歷史發展規律。

《毛澤東評點二十四史》出版後，反響很大。1997年10月，中央領導同志訪問美國，把它作為禮物，送給了美國哈佛大學。

在整理出版這部書時，中央檔案館的工作人員發現，雖然為毛澤東購置的這部《二十四史》版本、質量均屬上乘，但限於當時的條件和水平，在印裝上仍存在一些問題。工作人員用心對原書一頁一頁地檢查、核對，看內容是否銜接，有否遺漏或顛倒；印刷字跡是否清楚，是否有重影與缺損等，整理過程中共發現和糾正原書缺頁、重頁、破損、內容顛倒等160餘處印裝方面的錯誤。對整理中發現的每一個問題，工作人員都採取了慎之又慎和嚴肅認真的態度，並查考、參照《辭海》《辭源》和中華書局出版的各個版本《二十四史》，確保萬無一失。

當時，對於即將出版的書的名稱，中央檔案館的工作人員十分慎重。《毛澤東評點二十四史》的書名是在反覆討論的基礎上，兩易書名後確定的。最初暫定書名是《毛澤東批註二十四史》。後來，大家認為毛澤東讀《二十四史》不僅寫下了許多批語，更畫有大量的圈、杠、點等各種符號。這些符號除了反映毛澤東讀書中的某種意圖和傾向外，還起到了斷句作用。為了真實地反映毛澤東讀《二十四史》的風格，曾想將書名改為《毛澤東批點二十四史》。當然，毛澤東的「點」不同於歷史學家的「點」，他作為一個偉大的政治家，他的「點」是帶著他的思想、觀點和理解去「點」的，應該說這是具有毛澤東特色的「點」。縱觀全書，毛澤東的批語除了少部分是對原著簡要的贊同語、章節段的內容提要和錯別字改正外，更多的是評價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總結歷史經驗教訓，這些批語已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眉批，而是聯繫中外歷史上先人先說和社會現實，加上自己的獨立思考，進行綜合分析，然後評論、引申，以闡述自己的見解。

我國著名歷史學家劉大年在談到毛澤東讀《二十四史》時，頗有體會地說：「歷史學家學的史書不比毛主席少，但是任何一個歷史學家都無法與毛主席相比。毛主席作為一個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他是帶著他固有的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去審讀歷史。他不囿於前人已有的結論，而注意在大量史料中去蕪存精，去偽存真，分析研究，得出自己獨到的精闢見解。這是毛主席特色的讀史。」

結 語

毛澤東酷愛讀書，這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毛澤東曾說：「我一生最大的愛好是讀書。」「飯可以一日不吃，覺可以一日不睡，書不可以一日不讀。」即便在極其艱苦的革命戰爭環境里，他也總是不忘讀書。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他外出開會或視察工作時，總是帶著幾箱書。直到彌留之際，他仍在堅持讓身邊工作人員讀書給他聽。當真是活到老，讀到老。

毛澤東不僅熱愛讀書，還善於讀書：圈點勾畫，記述心得；反覆閱讀，系統鑽研；多方涉獵，廣收博覽；融合自己的思考，學思結合；品評歷史，臧否人物，批判總結歷史經驗，吸收先進文化知識，使書盡為我所用。

毛澤東一生不斷探索中國乃至世界革命的道路，讓人民過上好日子。他注重調查研究，了解中國社會情況，刻苦讀書，從書中借鑒前人的經驗教訓，吸收先進的理論思想，並根據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撰寫了大量的指導中國革命和建設的理論性文章，把中國革命實踐中的一系列獨創性經驗做了理論概括，最終形成了適合中國國情的科學的指導思想——毛澤東思想。這其中，博覽群書對於毛澤東思想的形成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所以，毛澤東一生愛書、痴書，樂於讀書，善於讀書，得益於讀書。

原載於《中國檔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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