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是個叫做原地的城市

Whiskey and Morphine
Head High
Alexander Je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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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22日份的歌。
以及,
這是一篇不需要對號入座的文。
1
大學畢業那年,我送走了兩個女孩。
其實那時候不過是我們認識的第四個年頭,但她們兩個的離開,卻讓我第一次感到在北京這座城市,我再也不會有朋友了。
分開那天的記憶,在我腦海中依舊鮮明如昨日。
送走第一個女孩的時候,我們都很克制。那一刻對分別還沒有什麼實感,只當是一個長了點的暑假,假期結束,我們就還會再見。想著我們有電話,有微信,有高鐵,有飛機,總不會在人群中失了聯繫。
臨走前擁抱她的時候,我慣常地嘲笑了她的單薄。但我也不敢多說什麼,我怕不知道哪句話就要掀起記憶的一角,那些習慣了的日常,不知道還有沒地方可以繼續發揮。
我是三個人中第二個離開學校的,所以嚴格來講,是另一個女孩送走了我。
我拖著行李去敲她寢室的門。我站在門口,再也沒有向往常那樣大搖大擺地走進去,「我走了啊。」
她從攤了一地的行李中跳出來,「我送你。」
我們倆走到電梯口,突然誰也不知道該不該伸出手按下那個向下的按鈕,兩個人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堆囑咐的話,好像多磨蹭一會兒時光就能被挽留住。
電梯到了。
我走進去。我在門內,她在門外。電梯門緩慢地合上,我看著她的視線也終於消失不見。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電影場景里演繹的離別。
電梯里還有很多人,可我還是蹲在地上哭得像個傻子。
我終於意識到,下一個九月,當我再次回到這個地方,她們,不會如期歸來了。
再不會有人在寒冷的冬夜,一起哆哆嗦嗦地圍在走廊的暖氣邊上聊天、補課、練口語。
再不會有人在悶熱的夏日,硬要跟我擠在一張不足1米寬的小床上睡覺。
那些青春里冒著傻氣的可愛心事兒,身邊也再沒有人能堅定而秘密地承載了。
她們帶走了那麼多。
最後,是我留在這裡。
那個時候,我還在為分別流眼淚。
2
後來,更多的人選擇不告而別。
就好像我們的生活彼此交織了一段時間,很輕鬆也很投緣,但最終離開時,也都乾淨利索,無需多言。
這多像一個大人應該有的樣子。
那段時間,我禮貌而剋制地送走了太多人。
我送走了跟隨男友離開的大學室友,送走了工作的不開心的姐姐,送走了因為更好的工作機會而離開的朋友們。
這些人的離開,我都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里被告知的。突然地、意外地,甚至還帶著一些漫不經心,「誒,跟你說個事兒,我決定離開北京了。」
起初我還會追問為什麼,企圖說服他們留下來。
現在不會了。
現在我也會波瀾不驚地問,「什麼時候走?走之前,一起喝一杯啊。」
但那些大人般成熟的裝模作樣從來只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我依舊會在得知他們要離開的消息時感到心痛,感到被遺棄。
從那之後,我越來越害怕被輕描淡寫的事情。彷彿越是輕描淡寫,越是拖著一個不痛不癢又無可奈何的傷痕。
他們的離開也悄無聲息,我甚至不曾去送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但說來也是夠諷刺。送走一個朋友後,我們常去的那家小酒吧也跟著停業了。就像是被帶走的記憶,不曾消失,卻也只剩下一個斷垣頹壁的樣子,拼不完整了。
我見過誰為誰而來到一座城市,卻從未見過誰為誰而留在一座城市。
最後,還是我留在這裡。
那時候,已經不會再為分別流眼淚了。
3
跟喜歡的男孩分開的那天晚上,我跟他一起在很高的露台上吹風。
我們倆並肩站著,很長時間什麼話也沒說。
北京並不是一個安靜的城市。即便是在深夜,還是可以聽到許多紛繁複雜的聲音,街上依舊車水馬龍,永遠都不曾停歇。
風聲呼呼地從我耳邊吹過,好像灌進了腦袋裡一樣,捲走了我所有的措辭,我也只能安靜地站在原地,掰開揉碎了記憶我跟他這最後一星點時間。
很久之後,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遞了一支給我,「一起抽根煙吧。」
我聽不出那句話的語氣,不知道那是感嘆還是詢問,但抽煙真的是我人生的一大bug,他也是知道的。我明裡暗裡學了無數次抽煙,可怎麼都學不會,更無法體會抽煙帶來的快感。於是我每次在他面前裝模作樣抽煙時,他總會忍不住笑,然後又特別客氣地對我說「你抽煙真可愛」。
不過最後我還是接下來支煙,跟他一起抽完了。
那天他沒再笑我了。
我靠在露台邊上,看著這座被黑夜淹沒的城市,突然心生一種倦怠。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擺渡人,一個接著一個地送走了很多人。他們都去往了下一個地方,開始了新的生活,而我卻始終站在原地,守著處處都是記憶的街景。
「北京真特么是個悲傷的地方。」
那一刻我承認我有些軟弱,於是我轉過頭來對他說,「我跟你一起走吧。」
他沒有說話。
下一秒,我又重新轉過頭看著這座城市,笑嘻嘻地說,「我開玩笑的啦。」
最後,終是我留在這裡。
如今,我已經學會接受一切。
只是在這個流行離開的世界,我們還不擅長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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