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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也能當個好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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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段正錳,騰衝在校大學生,第三屆花語杯獲獎者。

《荀子.王制》中提到:春耕,夏種,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時,故五穀不絕。

我是從小在田裡摸爬滾打的孩子,對於農事,我自然了解頗多。

家鄉四季如春,雨水豐沛。我們村的農作物主要有稻、麥、豆、玉米、洋芋等,鮮有人家種上一小丘油菜,也有種植煙草,茶葉等經濟作物的。

家鄉耕地主要有水田和旱地,火山腳下的田地,甚是肥沃。秋收過後,老農開始駕著犁,拖著耙,把稻田翻開,碾碎,他們須在立冬以前種下大麥。種麥子少不了肥料,一般人家以豬糞為主,偶有人家用牛糞的,這些有機肥料須撒滿整丘田,也就是「散糞」。一般人家用釘耙散糞,也有徒手散糞的,媽媽就習慣用手,她說這樣散的均勻。

我和哥哥最討厭這個環節,每次都是邊哭邊做的,不過媽媽時常鼓勵,她說不怕臟不怕累才是好孩子。我小時候肚子里經常鬧蛔蟲,可能跟用手散糞有很大的關係。散完糞後,撒上尿素,普鈣肥,然後撒上麥種,再給麥田蓋上一層厚厚的,細細的土壤。當然,這是最耗體力的,也是一個技術活,土蓋薄了,麥苗易被霜打,厚了,麥苗難以破土。我剛開始學的時候,還沒鋤頭高,手嫩一點的人,馬上就會磨出血泡。蓋完土的麥田是一壟一壟的,很壯觀。我們這裡冬天不下雪,且少雨水,至於為何要在立冬前種麥,我也搞不懂,但祖輩的經驗說明,這沒錯。

麥子下田,應該是一年中農家最後一個農忙了,村裡人可以安心準備過年。因為年前,麥子已冒了新芽,只要按時到田間放水澆苗,施肥除草就可以了。年後,立春,麥苗沒腳,不少人家開始尋思往田裡栽洋芋,為餐桌上添加一份不可或缺的食物。洋芋是從小吃到大的,學校食堂每頓都有洋芋,洋瓜,洋白菜。種洋芋有著嚴格的時令要求,種早易被霜打,遲了恐趕上雨季。

村裡集市上販賣的洋芋種大多來自宣威,那兒的洋芋不僅大,且芽多。洋芋屬於塊莖無性繁殖,就是洋芋生洋芋。處理洋芋種很簡單,把買回來的洋芋上有芽的地方切下來,一塊一塊的,裹上灶灰,就可以下田了,灶灰富含鉀肥,利於洋芋生根。有的人家去年的洋芋生的好,也不用買,直接用去年的洋芋下田,在我們這兒叫「二水種」,買回來的叫「頭水種」。洋芋田需要事先挖好,土壤要碾得很細。種洋芋自然少也不了農家肥,豬糞、牛糞為宜,雞糞次之,不過媽媽不講究,大糞也用。

糞要均勻撒在地溝里,撒上尿素,複合肥,然後在肥料上放上切好的洋芋,洋芋間距以二十公分為宜,過密過疏都不行。放洋芋這活小時候一般都是我干,雖然不累,但是有點枯燥,而且得彎腰,把洋芋塊上有芽的地方朝上,也挺不簡單的。放完洋芋後,開始蓋土,厚度一般以十公分為妙,蓋完土之後,洋芋田也是一壟一壟的,很漂亮。有的人家一壟地種雙行洋芋,有的人家種單行,至於怎麼種,看喜好。

清明,對於農家來說,這是一個很繁忙的節氣。清明前後,楸木花開,布谷鳥鳴。村裡人都在為撒種做準備,撒種也就是撒谷種,如果不認真對待,導致秧苗發育不好,直接影響小滿後的插秧,大米是我們這裡最主要的糧食,所以一點也不能馬虎。

撒種也分撒旱秧和撒水秧,旱秧是把谷種撒在土裡的,水秧,顧名思義,撒在水裡。撒秧田的泥土質量是所有種植土壤中要求最嚴格的,泥土必須粉得很細,能過篩子。撒旱秧對水的要求極為苛刻,一般得澆至土壤難以下咽為止,干一點的田,需挑幾十上百擔水,得把秧田潑得濕漉漉的。如果頭天晚上降了一場春雨,那無疑是最幸福不過的了。

糞事先就撒在了秧田上,水澆完後,撒上尿素等化肥,便開始撒谷種。谷種至少需要浸泡一個晚上才能下田,至於是用藥水,用何種藥水,還是用清水浸泡,我已記不得了。撒谷種時得把種子高高拋起,撒的遠遠的,這樣才撒得勻,工夫不到家,很容易影響秧苗的長勢。撒完後,鋪一層薄薄的細土,噴殺蟲藥,除草劑,蓋上一層塑料薄膜,保溫保濕。

幾天後,秧苗破土,揭開薄膜,撒種結束。村裡基本都撒旱秧,偶爾也有人家撒水秧的。水秧一樣要施肥,除草,殺蟲,只不過,不用蓋土,不用薄膜,直接把谷種撒在水裡就好,而且田裡必須時刻滿水,秧苗直接從水裡長出來。種子萌發需要有適宜的空氣、水分、溫度,為何水秧隔絕了空氣,種子照樣能發芽,至今我也沒懂。

雨之後,立夏之前,村裡人習慣在山地里種上玉米,以前也有人種毛豆。玉米不像稻穀那般重要,大多農家種玉米都是飼養牲畜,很少有人食用,當然,也有很多人喜歡吃嫩玉米,特別是糯玉米。種玉米自然也沒種稻穀那般繁瑣,不用澆水,不過,要是能有一場雨更好,但是同樣要施肥,所用肥料也大多是農家肥,尿素,複合肥。

山裡土地不像水田那麼厚實,以前村民習慣燒地,所以土地很疏鬆,輕輕挖一鋤頭就有一個臉盆大的坑,在坑裡放上肥料和種子,用土蓋好方可。進山幹活,路途相對較遠,所以午飯一般都是在山裡解決,媽媽很喜歡帶一壺涼白開,幾碟鹹菜,一鍋冷飯,雖說簡簡單單,但我卻最喜歡那種味道,每次都能吃幾大碗,至今仍懷念不已。

立夏,雨水開始沖刷大地,光照充足,農作物瘋長,麥苗抽穗、變黃,秧苗也沒了腳脖子,洋芋肥的拳頭大。小滿前,洋芋必須搶收出土,否則會趕上立夏後第一次雨水到來,洋芋就會爛在土裡。小時候,最期待一盤新洋芋,炸、煎、煮、燴、燜、炒、燒、烤,各式都有。新洋芋皮很薄,一搓一洗就乾淨了。新洋芋散發著泥土的芬芳,很好聞,吃著也很鮮甜。

每年挖洋芋我都沖在最前面,揮舞著鋤頭,看著洋芋乖乖的浮出地面,那份喜悅,無法言說。小滿後,差不多就是「五一」假期前後,大麥熟透了,滿地金黃。天氣變得炎熱,梅子、李子,桑葚也都熟了,那個時候,喜歡一種野莓果,因為長得像一頂小小的「氈帽」,所以爸爸告訴我那叫「氈帽果」,酸酸甜甜的,很可口。

這段時間,村裡人開始收割大麥。我們這兒收麥的工具叫「海簸」,就是一個口徑約兩米的大竹簍。把割好的麥子往海簸邊上使勁砸,麥粒就從麥稈上脫落下來了,活很臟,也很累。以前,爸爸總能站在海簸邊上揚麥,晃晃悠悠的,小時候總在想,他怎麼不會掉下來呢?揚好的麥子曝晒兩三天,再用風車清理一次雜物,就可以進倉了。收麥結束,村裡人在田裡燒起了麥草,可以安享幾天清閑日子,為接下來的插秧做準備。

將近芒種,降水多了,秧苗長得正盛,村裡人忙著拔秧插秧。田裡要提早放滿水,用耙把田裡的泥土碾碎,打稀。偶有幾年乾旱的,水庫就開閘,幫助村民放水插秧。插秧是村裡最有氣氛,最和諧,也最繁忙的時節,大家互相幫忙,男人拔秧,捆秧,挑秧,甩秧,女人插秧。我從小就學著拔秧插秧,以前下田,水能沒到大腿,插的秧歪歪扭扭,媽媽卻總是誇讚我做的好。全村的秧插完叫「完秧」,小孩子對完秧很期待,因為完秧之後,大家會互相祝福,買「完秧糖果」互贈,就可以吃到甜甜的糖果了。

芒種之後,我們這兒農民的「假期」來臨,只要按時到秧田放水除草,玉米地里除草施肥就好,閑暇之餘可以捉捉泥鰍黃鱔,河裡游游泳,山裡找找雞樅菌子。

三個月,密集的雨水把我們這兒淋得容光煥發,到處生機勃勃,這時候,稻子吐穗,玉米壯實,農忙又開始了。中秋前後,搶收玉米,農曆九月,稻穀豐收。

我家用的是一台老式打穀機,踏板式的,裝有一個傳動裝置,踩動踏板就會帶動齒輪把稻桿上的穀子打下來,像踩自行車一樣,當然了,比才自行車累多了,而且只能單腳踩,幾天下來,已累得不行。秋收,稻田裡有成群的螞蚱,爸爸最喜歡螞蚱下酒,曬穀之餘,我會抓一小瓶螞蚱,為家裡添一份佳肴。秋收之後,一年中最重要的農忙結束了,家家戶戶可以屯上一年也吃不完的大米,幸福自不必說。

現在的我,也越來越懷念扛著鋤頭,握著鐮刀下田幹活的日子,只是,隨著工業化自動化走進人們的生活,人們再也不必像以前那樣忙碌了。村裡慢慢不見了犁,耙,不見了老牛,出現了高輪拖拉機、耙田機;不見了海簸,打穀機,多了收割機。很少看見下田勞作的身影了,村裡人打起了麻將,喝上了小酒,開起了小車。日子過得比以前富裕了,村裡人已不必為了種田養家糊口,每次農忙,都變成了一次次交易,再也沒了那種辛苦勞作換來的豐收的喜悅了。現在,很多人不種田了,鋤頭鐮刀都生了銹,可能好多人已經忘了怎麼耕田,怎麼種地了,一個個大腹便便,油光滿面的,飯後扯扯東家,說說西家,日子好像過得也很舒坦。

「晨霧濃,似雲煙,誰家的孩子,打一聲呼哨,甩幾竿響鞭,趕一群鴨子往河沿,沒入晨霧中,人鴨皆不見,伴一支牧歌,清悠悠,傳天邊」。這是小時候生活最真實的寫照,我想念那樣樸實的生活。以前蟲鳴鳥叫是最熟悉的聲音,現在汽笛聲,手機遊戲聲,刷微信發出的笑聲成了最主要的聲音,有多少人還記得布谷鳥的叫聲呢?

很多年之後,我已經成了村裡的農事能手,我習慣了手上厚厚的老繭,總是感覺只要手上還有老繭,心裡就會很踏實。自我和哥哥會幹活起,媽媽已不問農事,她總說我們做得很好,其實那幾年,我家的收成並不好。我是在山裡,田間長大的孩子,無論活成什麼樣,總不能忘本。爸爸媽媽一生都在勞作,他們沒有在現實中選擇安逸,始終都那麼勤奮,雖說他們的勤勞沒能讓家裡變得富裕,卻換了我一生對他們的敬佩。

清明節我回家上墳,跟媽媽提起:「媽,家裡的谷種留給我去撒。」

「我已經弄好了,回家就好好休息幾天吧!」

「媽,如果我沒上學,一定會是個好農民!」

媽媽笑了。

文:段正錳

畫作:尹大橋

編審:李燕滔 王立權 楊生聰

設計製作:嚴正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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