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洪 溫情陪伴母親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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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敏洪
水壺的水在氣爐上「吱吱」冒著煙，水龍頭的水在嘩嘩地流淌著。他笑著進廚房：「媽媽，你又忘記關氣爐與水龍頭了。」媽媽就傻傻地笑著。然後他弄一桌好吃的，飯後半跪在母親面前，聽母親講故事……他是新東方的創始人俞敏洪，現在陪伴他的母親李八妹是重要工作之一。
只想讀書不想勞動是沒門的事
「你再不給我滾出家門割一擔豬草回來，別想吃晚飯！」母親說這話的時候，正手執竹鞭，將正看書才七歲的俞敏洪從房間里推出來。「讀書，不是你要我認真讀的嘛？」但此話一出，俞敏洪就後悔了，母親李八妹的鞭子已經落到他的小腿上。母親儘管身體嬌小瘦弱，但生氣起來，卻好像「力大無窮」。
三十六計跑為上策，俞敏洪飛快跑到門外挑起籮筐一溜煙跑了。「手勤人儉代代富，好吃懶做輩輩窮。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你難道不知曉？」母親還在大聲責備。
母親愛勞動，能幹，在村裡人盡皆知。俞敏洪自出娘胎起，他們家就是養豬專業戶了。俞敏洪剛懂事，母親就扯著愈敏洪一起去割豬草，餵豬，清理糞便。
但俞敏洪喜歡玩，經常想方設法偷懶，每次被母親發現都會「藤條燜豬肉」家法侍候。當然「我不會輕易讓母親打到」，一看架勢不對，就跑，母親也不追。
到了上學的年齡，母親的注意力好像轉移到讀書上來了。母親經常在俞敏洪耳邊說：「我沒文化才這麼窮，你得往死里讀書才有出路。」俞敏洪以為偷懶的機會又來了，母親卻不放過他：「不勞動者不得食，不勞動要餓肚子。」
令俞敏洪印象深刻的勞動是九歲時，農作物欠收之年。有一次下大暴雨，一家人趕收只有十來公斤的稻穀。最後搶收成功，母親卻讓俞敏洪將稻穀往鄰居家裡送。「我都蒙了，那個年代，家裡貧困得自己都吃不飽，還要送別人。」但母親向來雷厲風行，說一不二，俞敏洪氣呼呼將稻穀送到鄰居家裡回來，母親對他說：「我們家人少，還可以用菜摻著米吃，林伯前天對我說沒米了，我們不幫助他，他們會餓死的。」
在母親的嚴厲管教下，愛勞動儼然成為俞家最優秀的傳統家風。更令俞敏洪意想不到的是，「勞動」還讓他成功尋找到了優秀的合作夥伴。
1980年上大學時，俞敏洪「兢兢業業」為舍友義務打掃衛生打開水四年。當沒開水的時候，同學們就會自然而然地問：「俞敏洪，怎麼還不去打水？」說得好像是他的份內事一樣，他也不計較，自然而然地應一聲就去打水了。
後來，俞敏洪的新東方初具規模，他需要尋找合作作伴，於是就跑到美國和加拿大去找他的那些同學。而同學們同意跟他合作的理由令俞敏洪感到意外：「俞敏洪，我們回國是沖著你過去為我們打了四年水。」
考不上大學不要叫我媽
▲俞敏洪和母親
母親認識的字並不太多，但對培育俞敏洪成才這事異常執著，「只要是母親認準了的事兒，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在俞敏洪印象中，母親從沒有為他買過一件玩具。只是不停給他買書，先是小人書，後是小說，才四年級《三國演義》《水滸傳》這些名著全印在腦中了。
上學時，只要在家裡，母親就採用盯梢法，不讓他出去玩，要認真讀書做作業。不過母親是生產大隊長，工作農活都比較多，在家的時間比較少，讓俞敏洪總是有機會玩。
有一天，下午放學回家，俞敏洪書包一放就與鄰居的小孩一起瘋玩。天快黑時，爸爸探出頭來：「小洪趕緊回來，你媽快要從地里回來了。」俞敏洪一聽，立馬回家拿著課本裝模作樣地看起來。
後來還是被母親發現了，母親的眼睛裡像噴了火：「今晚你不要吃飯了。」夜裡俞敏洪沒法入眠，肚子太餓了。天快亮時，他才勉強睡著，卻又被母親的責備聲叫醒。而床頭多了一大碗麵條，麵條上鋪著兩隻香噴噴的荷包蛋：「考上大學，以後爭取當個教書先生，脫離農民的苦日子。考不上不要叫我媽。」
可惜，俞敏洪兩次高考都落榜，每次都是英語成績拖後腿，一次考了三十多分，一次考了五十多分。母親要他復讀，他覺得自己根本不是讀書的料，死活不願意。
一天，外面狂風驟雨，很晚了，母親才從外面跌跌撞撞地回來，滿身是泥水，「摸黑走路，經過田埂的時候摔了三四跤。」她進門看到俞敏洪的第一句話是：「兒子，我都幫你辦妥了。」
原來母親為他復讀的事打聽到縣城有個姓曾的英語老師曾經帶出過一個北大學生，母親就去找他，但曾老師夫妻工作都忙，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幼兒，根本沒有業餘時間輔導學生。母親一開始是經常上門「死纏爛打」，但都不奏效，後來乾脆自告奮勇當曹老師兒子的免費保姆。曾老師被感動了，同意收俞敏洪為學生。
母親說：「兒子，媽媽這麼拼，你也得拼一回。你看我跌了四次跤，還能平安無事站在你面前。你要相信自己一定能行。」
第二年，俞敏洪如願以償考上了大學，英語成績93分。母親開心得一改以往勤儉的作風，在村裡辦了一次熱鬧的酒席，以示慶賀。
在母親看來，世上的確有難事，但只要拚命向前沖，成功的機會還是很大的。後來，俞敏洪創立新東方，能幹強勢的母親帶著他一直向前沖，為新東方立下汗馬功勞。「我一輩子都將帶著母親的這種精神，工作學習。」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這兩年，俞敏洪與母親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多。「她老去了，我也老去了，母子倆能一起慢慢老去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母親喜歡給俞敏洪講故事，講誰誰幫助過她，講誰誰害過他，又叮囑他要記得別人的恩情，不能忘恩負義。每一次講故事，俞敏洪都必須像小學生那樣認真傾聽。「有時候我提醒她這些物事根本沒法對號入座時，媽媽就有些沮喪，四處找證物，如旅行紀念品、照片、信件等證明給我看。」
2017年清明，俞敏洪陪母親回鄉祭祖。剛回到家鄉，母親就說，趕緊給林伯送點錢。俞敏洪的心一下子被揪住。母親這些年每次回鄉下都喜歡給鄉親送錢，誰家窮，誰家最難，還有誰家有糾紛，母親都心裡有數，俞敏洪心裡也有數。在做善事上俞敏洪無疑是與母親一脈相承的，捐款、修建學校的工作一直沒有停止過。但這林伯已經遷居很多年了，剛下車時還在說此事，轉頭又忘記了。母親的的老年痴呆症有些嚴重了。
從鄉下回來後，母親經常哭鬧著回新東方上班。其實在這件事上，俞敏洪心中有愧。之前是家族生意，母親是法人，後來是股份合作制，為了公司的發展，將母親「趕出」了新東方。
事隔多年，母親依舊耿耿於懷。俞敏洪哄她：「你永遠是新東方的媽媽，沒人敢搶你的孩子。」母親將信將疑，俞敏洪跟母親拉鉤發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母親此刻才安靜下來。
母親對俞敏洪有嚴重的依賴。有次，俞敏洪公司有事情急需處理，剛要出門，母親卻將他的車匙奪過來：「要陪我玩，不能拋棄我。」俞敏洪就哄她：「媽媽乖，回來後立馬去吃家鄉菜。」母親又歡天喜地讓他趕緊上班。
這時候，二人角色顛倒了，俞敏洪變成了教導者，母親像個老小孩兒，有些慈祥，有些孤獨。俞敏洪說：「母親最後的這一段時光，我是一定要陪著她的。總有一天，她也會忘記我是誰，但我們朝夕相處的時光為生活帶來了一些釋放的瞬間、縱情歡笑和分享喜悅的閃光時刻。」
俞敏洪覺得他重新認識了自己的母親，之前母親的強勢令俞敏洪心裡有過疙瘩，現在認知出現了特有的微妙錯位。「以前我是她兒子，現在感覺她是我女兒般，我哄她，照顧她……她有著我所不認識的那一面，溫柔而多情。」
為了照顧母親，向來在母親面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俞敏洪學會了做家務，發麵蒸饅頭，蒸包子，炒菜……原來母親會做的他都做得很好了，「即使保姆能代勞，但親自下廚為媽媽煮飯的快樂無可言說。」
現在，母親的記憶時好時壞，但俞敏洪是誰她一直有著深刻的記憶。俞敏洪有時候逗她：「媽媽，俞敏洪是誰？」母親就呸他：「俞敏洪就是你，你就是我的兒子，一輩子別想逃。」說完母子二人哈哈大笑起來。「我與母親相處得非常快樂，血濃於水的親情紐帶，甜蜜而充足，使我們彼此受益，一如從前。老吾老如幼吾幼，樂其心而順其志。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只要媽媽快樂，一切都依著她。」
來源：《博愛》雜誌
作者：文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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