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奇女子，國產良心片

2015年年初，一首詩在各大社交平台上走紅。

在如今這個浮躁的時代，讀詩的人少之又少，一首詩能刷爆朋友圈，是非常少見的。

有人總結，它之所以被瘋狂傳播，靠的是「標題黨」。

詩名叫做《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

其實，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無非是

兩具肉體碰撞的力，無非是這力催開的花朵

無非是這花朵虛擬出的春天讓我們誤以為生命被重新打開

這首詩的作者，叫余秀華。

可能你怎麼也想不到，這些富有著蓬勃生命力的文字，是一個腦癱患者寫下的。

今天魚叔就來介紹一部關於詩人余秀華的紀錄片——

《搖搖晃晃的人間》

本片於2016年榮獲第29屆阿姆斯特丹國際紀錄片電影節主競賽長片單元評委會特別獎。

左為導演范儉，右為攝影師薛明

在去年的上海國際電影節，提名了金爵獎最佳紀錄片。

豆瓣只有6000多人標記，評分8.1。

片名《搖搖晃晃的人間》是余秀華出版的第二本詩集名。

天生患有腦癱的余秀華，話說不清楚，走路也搖搖晃晃。

於是，詩歌就成了她的拐杖。

而詩歌是什麼呢，我不知道，也說不出來，不過是情緒在跳躍，或沉潛。不過是當心靈發出呼喚的時候，它以赤子的姿勢到來，不過是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在搖搖晃晃的人間走動的時候，它充當了一根拐杖。

——余秀華《搖搖晃晃的人間》自序

從22歲寫下第一首詩起，余秀華至今已寫下2000多首。

在她的詩歌里，情詩佔了大多數。

有人做過一次統計，在她2014—2015年寫過的詩歌里，提到的「愛」字達到了140多次。

上《朗讀者》節目，董卿問余秀華，描寫愛情的詩句為何如此之多？

余秀華說，缺什麼補什麼唄。

魚叔隨便摘幾句讓你們感受一下：

我愛你。我想抱著你

抱你在人世里被銷蝕的肉體

——《給你》

如果給你寄一本書，我不會寄給你詩歌

我要給你一本關於植物，關於莊稼的

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別

告訴你一棵稗子提心弔膽的

春天

——《我愛你》

余秀華認為，如果一個女人得不到愛情，那她這輩子就是失敗的。

而她恰恰就是個失敗者。

愛情離我很遠。但就是因為離得很遠，所以我才不甘心，所以才有了那麼多追逐、碰壁的過程。至於切膚之愛和靈魂之愛，到現在我都沒有真正經歷過。

在《搖搖晃晃的人間》中，導演范儉把大部分目光都聚焦在了余秀華不幸的婚姻上。

在這段非自由戀愛下的婚姻里，她抗爭了20年。

19歲時，母親做主，把余秀華嫁給了大她12歲的男人尹世平。

這個男人身體健康，最重要的是，他沒有因為余秀華的殘疾而瞧不起她。

在旁人看來，母親的決定看似沒有什麼不妥。

以女兒的條件，能找到一個願意娶她且不嫌棄她的男人，算是三生有幸了。

但凡這種想法的人，其實是對殘疾人的一種偏見。

余秀華的婚姻當然也需要以愛情為前提，但她從一開始就沒愛過丈夫。

她認為「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而丈夫除了吃飯睡覺以外一概不關心。

丈夫看見她寫詩會覺得煩；她看見丈夫坐在那裡，也會無端的不順眼。

這是一種沒有任何感情基礎，也沒有共同語言的婚姻生活。

所以，成名之後，經濟獨立的余秀華首先便想要離婚。

原以為自己有錢了，自由便會隨之而來。

沒想到，率先反對離婚的是余秀華的父母。

而理由，正是因為她現在很出名。

父親認為，如果在她出名前離婚，那還好說。現在出名了要離婚，人家肯定會指指點點，說她有錢了就把老公蹬了。

母親也認為，作為一個女人，不管她有多大的成就，家庭的完整才是最重要的。

丈夫尹世平當然也不願意離婚。

當年他沒有看不起殘疾的余秀華，每次打工回來都會為她買衣服。

現在余秀華有錢了，怎麼就恩將仇報呢？

於是，余秀華給他錢。

她把稿費幾乎都給了丈夫尹世平，「我就這麼點錢，幾乎都給他了。」

給了他能買得起一套房子、這輩子也賺不到的那麼多錢。

放在其他人身上，我們都會覺得，這樣的婚姻關係不該繼續維持，離婚是最好的出路。但放在余秀華身上，連法官都覺得不理解。

2015年，距離余秀華和丈夫的二十年結婚紀念日還有十天，他們離婚了。

余秀華說：真好，結婚二十年了都還可以離婚。原來有錢真的能使鬼推磨。

離婚後，兩人的關係看起來反而親近了許多。

這不怪余秀華，也不怪尹世平。

兩人根本就不懂彼此，何來的愛呢。

失敗的婚姻，是余秀華的悲哀，但她依然沒有放棄對愛的追逐。

可當一個人真正愛她的時候，余秀華反而會馬上退縮。

這是從小到大的自卑導致的。即使她現在已經成名，自卑依然沒有消退。

如余秀華自己所說，她其貌不揚，天生殘疾，真的不符合大部分男人的審美標準。

但正所謂，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

余秀華的美，不在皮囊，而在靈魂。

在北京大學的余秀華見面會上，有一位女生站起來說：我是因為那首《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而來的。

余秀華笑著說：你穿過大半個中國來睡我啊。看到你這麼漂亮，我很願意。

上《夜夜談》節目，主持人問她：你的詩里非常不避諱地說到「性」，會不會被人誤讀為「流氓詩」？

她說：還有人說我是「蕩婦體」呢。管他呢，我就是個蕩婦，怎麼著吧？

資深媒體人楊錦麟用四個字評價她：率直純粹。

在專門為她開的詩歌研討會上，余秀華被譽為「中國的艾米莉·狄金森」。

艾米莉·狄金森，美國傳奇詩人，被視為二十世紀現代主義詩歌的先驅之一。

對於這樣的美譽，她輕輕搖頭：

任何一個人被模仿成另外一個人都是失敗的

狄金森是獨一無二的，

我余秀華也是獨一無二的

董卿這樣評價她：

余秀華用最搖晃的步伐

寫出了最堅定的詩句

那些詩句就像陽光透過了水晶

折射出了她的靈魂、她的光芒

她不懼怕命運的不公帶給她的傷害

選擇在詩歌里釋放自己

在2015年女性傳媒大獎中，余秀華獲得了「年度女性榜樣」稱號。

她說：一個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只要按照自己的心愿活著，努力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勝利。活著就是勝利。

而活著，對余秀華來說，也是孤獨的。

這種孤獨，在於無人理解，在於無人陪伴。

但同時，余秀華又是幸運的。

幸運在於，上帝奪走了她的一部分，又歸還了她一部分。

想起還能寫字

是多麼幸福和幸運的一生。

——《我始終不能象她們一樣去愛》

她雖沒能擁有愛情，可她還擁有詩歌。

余秀華曾經覺得，自己的前世一定是個十惡不赦的人，所以此生才會遭受這樣的苦難。

因出生時倒產造成腦癱，直到上小學，還無法行走。

就算現在，走路也是搖搖晃晃。

她想過用乞討來給自己謀個生路，但試了一天，就是跪不下去。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個牌局，那余秀華手上握著就是一副爛到無以復加的牌。

可她就是不撒手，偏偏把一手爛牌打出了好結果。

真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女性。

比她的詩歌更打動人的，可能是她活著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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