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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小說的災荒書寫

原標題:明清小說的災荒書寫


明清小說的災荒書寫*


王煥然


內容提要明清小說,以鋪陳誇張之筆,全方位地描繪了水災、旱災、地震等多種災害場景,痛切地寫出災害的嚴重危害災害破壞災民家園損毀大量財物,造成糧食減產甚至絕收,致使物價飛漲,奪去人的健康與生命,擾亂正常的社會秩序。小說記述了自天子到民間採取的種種救災舉措,既有濟錢糧粥、移粟、勸捐、安濟災民等務實之舉,也有打旱、禁屠、念經懺悔等巫術。作者批評貪官污吏等貪污防災、救災、治河及募捐款項,借災發財陞官的種種醜行,指出富人見死不救加重了災情,揭示君昏臣濁尤其是奸臣的胡作非為是天降災荒的成因,普通百姓為非作歹也會給自己招來災禍。小說書寫災荒,可增加故事情節的神奇變幻,更好地塑造人物形象,建構一個宏大完滿的藝術框架。


關鍵詞明清小說書寫報應

中國由於獨特的地理位置及地形地貌,災害眾多。一部中國史,就是一部中


國抗擊災害史。有災就有荒,中國被西方學者稱為「饑荒的國度」。小說是明清的代表性文體,篇幅大,形式自由,反映生活面廣。其書寫災荒,描述災情災象,反映救災方略,揭露救災弊病,探討災荒成因,比其他文體更為細緻、全面、深刻。災荒場景下人的思想、價值觀念、行為皆與平常大不相同甚至截然相反。與之相應,災荒題材所寫事件更為離奇,塑造的人物形象更為鮮明,大大提高了小說的藝術價值。明清小說的災荒書寫,有其鮮明的災害學與文學的雙重價值,值得我們認真研究。


一、災荒情景


中國是災害多發國,災害種類繁多。旱災、水災、地震、風災、火災皆備,頻頻發生。每一次災害都給自然環境、人們的生產與生活帶來巨大危害,在人們心頭留下揮之不去的陰影。明清小說中有大量的災荒描寫,看了讓人觸目驚心。許多地方往往禍不單行,一種災害會引起連鎖反應,導致眾災並至《禱機閑評》第40回「據災異遠逐直臣」中寫同一年間揚州先奇旱後蝗災、山西地震、京都周圍水災、火災、地震接連發生《醒世姻緣傳》寫到明水一帶百姓罪孽深重,老天震怒,水災、旱災、瘟疫、霜災等紛至沓來,意在警醒這些人棄惡從善。小說作者常以誇張、排比、鋪陳的賦文寫法,極力寫可怕的災荒景象。如《檮杌閑評》第40回寫揚州奇旱:


田疇無潤澤,禾黍盡枯焦。炎炎赤日,青疇綠野盡揚塵滾滾黃沙,闊深溪皆見底。數千里炎蒸似鍛,一望處桑拓生煙。林中不見舞商羊,岸上惟看走旱。神靈不應,謾言六事禱商王黎庶驚疑,想是三年囚孝婦。[1]


其他如本書同回寫水災、地震、蝗災、火見《醒世姻緣傳》第29回寫明水水災,31回寫明水大旱、水災等《西遊記》第87回寫鳳仙郡的災象,皆是此種手法。這樣的寫法富有氣勢,給人強烈的視覺衝擊效果,但缺乏對災情的細緻入微的刻畫,以量化數字寫災荒讓人感到更為真實可信《醒世姻緣傳》寫明水鎮的大水災:


頃刻間風雨驟來,雷電交作。那急雨就如傾盆注溜一般,下了二個時辰不止,街上的水滔滔滾滾,洶湧得如江河一般。……那雨愈下愈大,下到初十日子時,那雨緊了一陣,打得那霹靂震天的響,電光就如白晝一般,山上震了幾聲,洪水如山崩海倒,飛奔下來,平地上水頭有兩丈的高。[2]


災害破壞災民土地與家園,損毀大量物質資源,造成糧食減產甚至絕收,奪去人的健康與生命,極大地破壞了社會生產力,影響了社會穩定。小說對災荒後人們遭受的苦難有著更為真實細緻地描繪。旱災是災害之首,其持續時間長,發生的頻次高,對社會的危害也最大。旱災造成的直接後果是水源奇缺,莊稼旱死,糧價飛漲,人們忍飢挨餓甚至餓死。博平縣「擔錢換水,幾家買奪爭先迎客款茶,多半空呼不出。渾如漢詔干封日,卻似商牲未禱時。途中行客渴如焚,井底潛龍眠不起」[3],《西遊記》記述鳳仙郡旱災:「富室聊以全生,窮民難以活命。斗粟百金之價,束薪五兩之資。十歲女易米三升,五歲男隨人帶去。城中懼法,典衣當物以存身鄉下欺公,打劫吃人而顧命。」[4]物質極度缺乏,物價高漲,人們兒賣女,社會治安惡劣《醒世姻緣傳》寫明水旱情,更是全面展示了恐怖的慘象。糧食奇缺,物價飛漲,「(小米)後更長至六兩七兩。黃黑豆,蜀秫都在六兩之上。麥子,綠豆,都在七八兩之間。起先還有處去買,漸至有了銀沒有賣的。糠都賣到二錢一斗」[5]。為了活命,人們拋棄親人乃至骨肉,「小男碎女,丟棄了的滿路都是」[6]。災民瘋狂尋找一切可以吃的東西:


……說甚麼不刮樹皮、摟樹葉、掃草子、掘草根?吃盡了這四樣東西,遂將苫房的爛草拿來磨成了面,水調了吃在肚內,不惟充不得飢,結澀了腸胃,有十個死十個,再沒有騰挪。又有得將山上出的那白土烙了餅吃下去的,也是澀住了,解不下手來,若有十個,這卻只死五雙。除了這兩樣東西吃不得了,只得將那死人的肉割了來吃,漸至於吃活人,漸至於骨肉相戕起來。這卻口裡不忍細說,只此微微的點過罷了。[7]


先是樹皮、樹葉、草根、爛草、白土,最後甚至突破人性底線—吃人肉,乃至於骨肉相殘「起初也只互相吃那異姓,後來骨肉天親,即父子兄弟,夫婦親戚,得空殺了就吃。」[8]許多人活活餓死。

水災發生也很頻繁。水災發生時,平地變成澤國,堤壩被沖毀,家園被淹沒,財物被沖走,牲畜、家禽、人被淹死,許多人無家可歸《檮杌閑評》第40回寫都城附近武清縣天降淫雨,水高二三丈,莊稼被洪水沖走、淹死。民房、官署、糧倉被沖塌,淹死者不可勝數《老殘遊記》寫齊東縣黃河水災,黃河裡的水高於民埝底有一兩丈高,衝決民埝「那黃河水就像山一樣的倒下去了」[9],轉瞬間水過了屋檐,給齊東的百姓造成了深重災難「看見那河裡漂的東西,不知有多少呢,也有箱子,也有桌椅板凳,也有窗戶門扇。那死人更不待說,漂的滿河都是不遠一個,不遠一個,也沒人顧得去撈。」[10]明水鎮下了兩天暴雨「街上的水滔滔滾滾,洶湧得如江河一般」[11],暴雨又引起山洪爆發「洪水如山崩海倒,飛奔下來,平地上水頭有兩丈的高」[12]。不少人在這場大水災中,丟了性命。張水雲屍首掛在樹上,被烏鴉啄吃。祁伯常被山上衝下的石頭打中,血肉模糊。


二、災荒治理


災荒發生後,對整個社會有極強的破壞力,救治及時得力,可以儘可能地減少損失,儘快地恢復社會生產與社會秩序,使社會儘早步入正軌,保持社會穩定。受到災害意識觀念的影響,人們或認為天降災害,或以為妖怪作祟,採取的救災辦法多種多樣。天降災害是因為人們品德有虧,做了上天厭惡的事,受到上天的警告與懲罰,以德救災成為最易做的事。從天子至百姓,都要承認錯誤,歸向正途,乞求上天的寬恕。游鳳翔上疏明熹宗說:「天心仁愛,人君多降威以示警明主克謹,天戒每修德以災。懇竭誠修省,挽回天變,以保國於萬年事。[13]帝王大臣會表現出與災民同甘共苦的姿態「老佛爺(康熙帝)憂慮民間疾苦日日齋戒,並不騎馬坐輦,步行入壇,光頭不戴帽,率領文武,拜禱上帝」[14]。行仁政成為救災通行做法。大臣上奏明熹宗:「望聖明除繁去苛,布寬大之政輕搖薄賦,停不急之工」[15]王司馬亦懇請皇上「停刑、減稅」[16],王紹微也請求「崇養士節」[17]。


發生災荒時,地方官是第一責任人,他們需要採取積極的應對措施。這既關係災民安危,也與自己仕途密切相關。在明清,救助者首先是官府。《于謙全傳》第九回、第十回敘述于謙救災,可以說是對封建社會地方官員救災的全方位描寫。


他行使一方權利,開倉民,造冊發粟出谷,煮粥於道衢。為了解決本地糧食匿乏問題,他差人往別地成熟處買米穀,不許當地遏閉攔截,對鰓寡孤獨者,查養於悲天院,給糧給衣,又令各地設醫藥局,治療疫疾。于謙還妥善安置流民,將他們另編里甲,撥給他們荒田灘涂。又奏請將那些五年以上的倉中糧食減價糶給饑民與流民[18]。後兩者都是其救荒的實際做法《明史》本傳有記。


《醒世姻緣傳》第31回記述明水發生旱災時,按院楊無山自己拿出一部分錢,裁掉一部分差役,但准許被裁者每人納50兩銀子復役。共湊了3500兩銀子,往收熟的地方糴了500石米,按冊籍粥。在三月初一日停止粥後,他出巡迴來發現災民仍缺乏食物,又向撫院借200石穀子,再一月。他還在寺廟裡收拾暖房,夜晚安頓沒有家室的窮人。災荒年間,很多孩子被父母拋棄,李粹然設四個保嬰局,收養遺棄的孩子。其屬下13個州縣,設了不少保嬰局,救活了數千嬰兒。


僅靠官府之力來救助災民是遠遠不夠的。官府沒有那麼多的錢糧,地方官只能調動社會的力量來濟。但要讓官紳富豪捐出錢糧,談何容易《醒世姻緣傳》第31回「縣大夫沿門持缽守錢虜閉戶封財」寫出勸捐的困難。綉江縣令為籌夠一百石米的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得了七八十兩銀子,離需要的錢數相去甚遠。于謙救災的最為光彩之處,莫過於想法讓眾多的富豪鄉紳捐款捐糧。白白讓這些人出錢出糧而毫無回報,他們肯定不願意。于謙沒有採取以權壓人、硬性派捐的作法。他以身作則,帶頭捐2500兩,下屬幾個官員有捐500兩者。他勸賢良富豪捐款,減價賣粟米,收養遺棄,勸富家巨族捐貸資粟以備倉廒。設倉廒(義倉與平準倉)的目的是為了防災。為了調動捐助者的積極性,他採用多種多樣的獎賞辦法。對低價案米者,根據平糶數量的多少,給以冠帶,免其差役、建坊族表等措施對那些捐谷者,將其名字刻在倉前的石碑上。在豐年,他償還那些捐錢糧者。于謙採用的舉措,既讓災民得到救助,又讓賢良富豪獲得了好聲名,得到了實際利益,弱化了貧富之間的矛盾,維護了社會安定,一舉數得。


《醒世姻緣傳》第32回中晁夫人救濟鄉親的做法體現出民間施的大致情形。晁夫人本來等官府與鄉宦富室來救助百姓,看到沒有動靜,不忍心鄉親餓著,拿出自家積攢的糧食平糶,其價錢只相當於市場價的四分之一。為了防止有人多買,她預先將莊裡戶數、每家幾口調查清楚。對於那些沒錢買谷的,她又讓鄉約與兩個族人粥。其行動又讓一個武舉人感到汗顏,也一邊平糶,一邊煮粥。最後,兩個人約定,晁夫人糶谷,武舉人粥。兩個人又帶動鄉宦、富家大姓都出來捐米捐柴,幫災民度過了危難。


黃河十年九災,治理黃河成為人們難以解決的大事《老殘遊記》中老殘治河的辦法,其實是劉鶚的經驗之談。劉鶚的父親劉成忠精於河工算學,作《河防芻議》。劉鶚受其父影響,又結合自己1888年在河南、山東等地治理黃河的實踐經驗,著有《治河五說》《三省黃河全圖》《歷代黃河變遷圖考》《河工稟稿》等,提出「修民埝束水攻沙」等具體措施。老殘反對史鈞甫紙上談兵的治河辦法,極力主張用東漢王景的治水之策:「他治河的法子乃是從大禹一脈下來的,專主『禹抑洪水』的『抑』字,與賈讓之說正相反背。自他治過之後,一千多年沒河患。明朝潘季馴,本朝靳文襄,皆略仿其意,遂享盛名。」[19]其具體做法是修築堤防、建立水門和分導水流。于謙對黃河山西、河南段進行了綜合治理。他讓百姓採取青柴蘆草等物,放在近水之處備用,沿河修數處大堤以減弱水勢,堤旁種上樹,大堤稍有損壞,及時修補,又在大堤上開數百處井來透泄黃河水勢。


巫術救災在明清時代佔據著重要位置。人們認為是上天神仙降災,所以往往燒香、念經、懺悔,乞求上天與神佛憐憫相助,消除災難。鳳仙郡因郡侯冒犯了上天神明,懇求孫悟空到天上求雨。孫悟空告訴他們是郡侯之過。合郡人悔罪向善「郡侯領眾拈香瞻拜,答天謝地,引罪自責。三藏也與他念經。一壁廂又出飛報,教城裡城外大家小戶,不論男女人等,都要燒香念佛。自此時,一片善聲盈耳。[20]《施公案》第94回言天下大旱,康熙下令各省禁宰殺、禁葷食素,道士、和尚叩拜神佛,登壇祈雨《三遂平妖傳》亦有斷屠之事,又敘寫各色人等的求神禮佛之舉:「本縣也有幾個寺觀,僧道們各依本科教儀,設醮修齋,念經祈禱。縣令淳于厚每日早上在城煌廟行香一次,全無應驗。」[21]《隋唐演義》第74回寫武則天因火災與四方水旱,禁屠,不許捕捉魚蝦,讓大臣修省。

人們認為妖魔也有法力,能興風作浪,取悅或制服他們,便可不遭災害。通天河附近的陳家莊百姓要給妖怪獻童男童女,才能保證這個地方風調雨順,古人常以為旱災是由旱掌管的,殺死旱便可除掉旱災。《子不語·孛星女身》載施道士善祈雨,讓撫軍捐錦被一條,白金百兩,自己捐陽壽十年,攝孛星入婦人體內,雷雨齊下。同書《旱》又記載了焚旱的祈雨方法《三遂平妖傳》第17回奚仙姑採用斬旱的方法,以為旱是孛星下凡,托生為嬰兒。她欲做法將孕婦肚中的旱殺死,把一個孕婦折騰得死去活來,天也沒降一滴雨,又要換另一個孕婦,被人識破趕走。同書中張鶯亦登壇祈雨,其所用方法是董仲舒傳下來的,用紙紮的黑龍,再加上隨身攜帶的葫蘆,祈得三尺甘霖。


三、災荒中的人禍


依照古人的觀念,災荒緣於人禍,沒有人的胡作非為,便不會有災害發生,並不是所有的災害都會帶來嚴重後果。如果做好預防、處置得當,有的災害本可以減輕甚至避免。反之,若不作為或處分失當,則會加重災情,《老殘遊記》中齊東縣黃河發生災難,便是一次人為的災害。史鈞甫食古不化,依漢代賈讓《治河策》,提議庄宮保不要與水爭地,廢掉民埝。庄宮保準備給埝上居民錢讓他們搬走,而總辦候補道這幫人為了保證廢民埝順利實施,故意隱瞞不讓百姓知道。庄宮保聽信了這些人的胡言,只是流了幾滴淚而已。這些官員與幕僚,為了自己的政績,置百姓身家性命於不顧,導致埝上十幾萬人都成了災民,財物被沖走,很多人被淹死。一些官員為了升遷之需,不顧百姓死活,匿災不報。《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第108回寫蔡笙侶因所在縣鬧了蝗災,動用常平倉款項先行濟,又挪用了一些別的公款,花了不到五萬兩銀子。相鄰幾縣匿災不報,上頭不信,認為不可能只一個縣有蝗災,派人下來查,也不知怎麼查的,報了無災,上面反認為蔡知縣捏報災,擅動公款,勒令繳還,蔡知縣賠了個傾家蕩產,四處借債,也還差了八千兩銀子。委員沒有查出真相,可能是幾個縣向他行賄,也可能是沒有認真去查。


有人借災難大發其財,更加重了災情,把災民推向痛苦與死亡的深淵。一些貪官豪紳,依杖權勢,串通倉庫吏,貪污救災錢糧,再將糧食高價出售。如《百家公案》第79回《包拯斷斬趙皇親》講述在陳州濟的趙皇親,不僅高價出售糧食,一石30錢,暴漲30倍,甚至在一停糧中摻兩停土糠,害得百姓怨聲載道,最後被包拯殺掉[22]。《醒世姻緣傳》中曹無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污陷晁書鳳高價賣谷,在谷裡面攙秕子或糠。但這樣的做法在別人別處應該是常見的。思才扛著三大袋子大秕子要求摻在好的穀子里《子不語·饒州府幕友》言「太守侵蝕」,被百姓告發後「捏造印簿升斗出入」,將告狀百姓說成誣告官長,即刻斬首[23]。有巫師假借除災之名,招搖撞騙。凌初《拍案驚奇》卷39《喬勢天師禳旱秉誠縣令召甘霖》記述郭天師與女巫本無什麼道術,卻來騙災民錢財,又假借除旱,騙富人孕婦的錢,又用水澆窮人家孕婦,害得人死去活來。


更有人打著救災的幌子為自己升官發財鋪平道路《官場現形記》第34回中閻佐之將請獎剩餘的募捐,打折賣給需要的人,掙一大筆錢,這錢便成了辦「辛苦費」。晉地官員怕閻佐之在撫台面前說自己壞話,所以向他及其手下行賄討好。他借著山西災而獲得官職。山西撫台借救災之名,行敲詐之實。他讓閻佐之籌集錢款救濟災民。何師爺一眼便看出其用心:「現在太原府的百姓都已完了。到了春天,雨水調勻,所有的田地,自然有人回來耕種。目下逃的逃,死的死,往往走出十里、八里,一點人煙都沒有,那裡還要這許多銀子去濟。所以晚生想來,一定是撫台自己想好處」[24]。而何孝先也借濟晉災發了一筆財。他答應那些報捐在一萬兩銀子以上的,可以求得獎勵捐官職。等到三個月,居然捐到三十多萬銀子。其中捐銀一萬的三個,八千的四個,六七千的有十來個,他都按六七千報上去,剩下的銀子都歸他所有。對於捐款的用途,缺乏監管:「山西撫台得了這筆銀子,究竟拿去做了什麼用度?曾有一文好處到百姓沒有?無人查考,不得而知。」[25]而何孝先究竟募了多少銀子,更無人知。捐款應該專款專用,嚴格管理,防止款項流入私人腰包及挪作他用。


治河費用是明清財政開支的大項,款項多,事物多,作手腳容易,許多人把手伸向其間。《兒女英雄傳》形象地道出了治河中的種種亂象「這河工更是個有名的虛報工段,侵冒錢糧,逢迎奔走,吃喝攪擾的地方,比地方官尤其難作。」[26]謊報治水費用,少花多報,套取治河費用是他們採用的主要方式,如安學海治水時師爺所說「我們這些河工衙門,這據實兩個字是用不著,行不去的呢。[27]所以他空著各項費用不填,等安學海批多少錢再填,而治水官員差役的各處費用全算在治河裡,諸如盤纏、差役開支、官員之間的應酬走動,打點上面道里、府里的費用以至院費,還有驗收時的勘工、收工以至科費、部費。治河費用成了一塊人人盯著的肥肉「那一個不是指望著開個口子弄些工程吃飯的」[28]。安學海聽了之後,非常震「這豈不是拿著國家有用的帑項錢糧,來供大家的養家肥己胡作非為嗎」[29]安學海堅決不按這些潛規則去做,結果遭到上下的一致反對、迫害,最終被找了一個治河不力的借口治了罪,可見治水裡面的腐敗是多麼的嚴重。真是咄咄怪事,彈精竭慮治河的人,卻被那些只知從治河中謀利的人所陷害。像他這樣「盡心竭力、事事從實,慎重皇上家的錢糧,愛惜小民的性命」[30]的實幹家,終究不為官場所容。此外官員治水時還偷工減料,造成工程質量低劣,災害頻發。黃河高堰下游一帶的工程「都是偷工減料作的,斷靠不住的」[31]


有了災害,如果眾人同舟共濟,互幫互助,本可以減輕災害,共度難關。但有人為富不仁,一分錢糧也不願出。《醒世姻緣傳》提到縣大夫勸捐時,一個大富豪,至少有十餘萬糧,開始一粒不肯往外拿,後來勉強答應給兩石。舉人不但不給,反而說風涼話,認為是百姓做壞事,老天施以懲罰。「那些百姓富豪,你除非錐子剜他的脊筋,他才肯把些給你」[32]。有人還想藉機大掙一筆。《閱微草堂筆記》記一富室在歲歉米貴時,「閉凜不肯糶升合,冀價再增」[33]。有的狡猾官吏,不但不痛惜百姓的災難,反而雪上加霜。《于謙全傳》中豪富姦猾之徒,逼迫災民以賑濟銀兩償還舊債。《醒世姻緣傳》批評一些官吏逼百姓交糧,限定期限,不行就大刑伺候,弄得不少人家破人亡。


四、災荒起因


俗話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中國早就有善惡報應思想。《尚書·伊訓》說:「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34]《易經·坤·文言》雲:「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35]做了好事,天降吉祥,做了壞事,天降災殃。到了漢代,董仲舒解釋了天降災異的原因,將災異與帝王作為聯繫起來「凡災異之本,盡生於國家之失。國家之失乃始萌芽,而天出災害以譴告之;而不知變,乃見怪異以驚駭之;驚駭之尚不知畏恐,其殃咎乃至。以此見天意之仁而不欲陷人也。」[36]國家政治黑暗,君臣無道會導致災害出現,這是上天在警告統治者,是謂災異譴告。此時君臣如改過從善,災害便會消失。但若一意孤行,執迷不悟,小災釀成大禍,甚者會有亡國之禍。所以每當災禍來臨時,皇帝下罪己詔,大臣檢討自己過失,上疏批評朝政的弊病,希望皇帝有針對性地採取對策,採用寬厚仁明的治理措施,如釋罪囚、減賦稅、放俊臣、舉賢良等。董仲舒的理論,一定程度上起到屈君伸天,讓皇帝時時警覺,自覺調整修明政治的作用。雖君命在天,但事在人為。《隋唐演義》第三回說到國運興衰繫於人事「從來國家吉凶禍福,雖系天命,多因人事;既有定數,必有預兆。於此若能恐懼修省,便可轉災為祥。所謂妖由人興,亦由人滅。」[37]當災害降臨時,那些敢於承擔責任的皇帝會檢討自己。康熙暗想:「膚登九五,海晏河清,年豐歲穩,為何這等亢旱,缺雨苦民?莫非聯有失德之處,上帝震怒,警戒於聯。」[38]而當皇權旁落,權奸專政時,災害的發生便由後者來負。《檮杌閑評》第40寫到眾多的災難,水災、旱災、火災、地震接連不斷,詩云:「普天有怨不能平,致使災殃處處生。」[39]在小說作者看來,是因為權宦作惡多端,惹動上天降災:「魏忠賢殘害揚州,又攘奪他人之功,將侄子分茅列土,忽把個村夫牧豎平白的與元勛世爵同列,朝班不獨人心不服,天道也是惡盈的。於是四方生出許多災異來,各處告災的文書紛紛似雪報到各衙門。」正直大臣也把矛頭指向一手遮天的魏忠賢。欽天監分析地震原因說「地震者陰有餘也,佔為主弱臣強,天下起兵相攻,婦寺大亂之象。」[40]兵部尚書王永光道:「災異漸臻,必朝廷政臣有險人,顛倒悖謬,以逢天怒。」[41]大臣們希望藉機打擊奸俊的權力,促進政治轉向清明。


董仲舒的理論只是針對朝廷的君臣而言,對於廣大的民眾而言,道教、佛教的影響更為深刻。人們普遍相信離地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人做的一切,天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將來會一併賞罰。《抱朴子·微旨》雲:「天地有司過之神,隨人所犯輕重以奪其算。算減則人貧耗疾病,屢逢憂患;算盡則人死。」[42]又說人身體里有三屍,專門向司命彙報人犯的過失,灶神也專門彙報人的罪過。人做了壞事,便會多災多難,減損壽命。到了宋代的《太上感應篇》中,形成了系統的善惡報應理論:「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43]奉勸人「諸惡莫作,眾善皆行」[44]。此後多有帝王提倡刊刻、閱讀此書者,一心向善成為人們普遍的倫理追求。佛教有因果報應說,講究有因必有果,有所為必有所報,依報的時間不同分成三報,即現報、生報、後報。現報即現世報,生報即來生報,後報即二生或多生後報。中國上古已有的傳統觀念思想再加上佛道二教的影響,使善惡報應思想根深蒂固,深入人心。明清兩代,帝王多有提倡讀講善書,以善書教化人心者,鼓勵人們存善心,做善事。善書揉合了儒、釋、道三家的思想,將行善得福、行惡招禍的意圖闡述得異常清楚。人們往往將致災之因歸為言行有過受罰。《拍案驚奇》卷39郭天師分析晉地旱災道:「亢旱乃是天意,必是本方百姓罪業深重,又且本縣官吏貪污不道,上天降罰,見得如此。」[45]所以他敢以此指責狄縣令「做官不才,本方該滅,天時不肯下雨[46]。雖然郭天師是信口雌黃,但這卻代表了當時普遍的看法《包公案》中第12則「石獅子」記市頭鎮發大水,全鎮淹死二萬多人,其原因是:「全鎮為惡者多,行善者少。……正因鄉民作孽太過,天以此劫數滅之。」[47]《西遊記》鳳仙郡郡侯冒犯神靈,將齋天素供,推倒喂狗,口出狂言,此回的回目便是「風仙郡冒天止雨 孫大聖勸善施霖」。

《醒世姻緣傳》在寫明水鎮的大水災之前,作者用兩回的篇幅,寫了此鎮上人的惡貫滿盈。在第27回回目中特意點明「禍患無突如之理」,意在說明禍患其來有自:


只因安享富貴的久了,後邊生出來的兒孫,一來也是秉賦了那澆漓的薄氣,二來又離了忠厚的祖宗,耳染目濡,習就了那輕薄的態度,由刻薄而輕狂,由輕狂而悠肆,由悠肆則犯法違條,傷天害理,愈出愈奇,無所不至。以致虛空過往神祇,年月日時當直功曹,本家的司命灶君,本人的三屍六相,把這些眾生的罪孽,奏聞了玉帝,致得玉帝大怒,把土神掣還了天位;穀神複位了天倉;雨師也不按了日期下雨,或先或後,或多或少;風伯也沒有甚麼輕飈清籟,不是摧山,就是拔木。七八月就先下了霜,十一二月還要打雷震電。往時一畝收五六石的地,收不上一兩石;往時一年兩收的所在,如今一季也還不得全收。若這些孽種曉得是獲罪於天,大家改過祈禱,那天心仁愛,自然也便赦罪消災。他卻挺了個項頸,大家與玉皇大帝相傲,卻再不尋思你這點點子濁骨凡胎,怎能傲得天過?天要處置你,只當是人去處置那蛾蟻的一般,有甚難處?誰知那天老爺還不肯就下毒手,還要屢屢的儆醒眾生。」[48]


這一段分析,揉合了道教的觀念與災異譴告學說。觀察記錄人間罪過的神靈,把他們的罪孽一一向玉帝回報。玉帝不讓眾神再護佑百姓,風雨不時,五穀薄收,災害無常。這麼做無非是要儆醒眾生。但無論怎麼樣的災異,都不能讓這些人醒悟。他們仍不悔改且變本加厲「誰知那些蠢物聞見了嚴列星兩口子這等的報應,一些也沒有怕懼!傷天害理的依舊傷天害理,奸盜詐偽的越發奸盜許偽;一年狠似一年,一日狠似一日;說起『天地』兩字,只當是耳邊風;說到關帝、城煌、泰山、聖母,都只當對牛彈琴的一般」[49]。無奈之下,天降大水,後來又出現了更為可怕的旱災。


善惡報應宣稱好人自有天佑之,逢凶可化吉。《包公案》中第12則《石獅子》曰:「惟有鎮東崔長者好善布施,不與人爭。娶妻張氏,性情溫柔,治家勤儉。」[50]他還善待僧人,僧人告知天機:「即日本處有洪水之災,員外可預備船隻伺候走路,敬以此事告知,余無所言。」{51]征筆者懷疑,此作是受了「挪亞方舟』,故事的影響。《醒世姻緣傳》薛教授一家因為對神仙好,本來只有小姐一人不當死,結果合家得救。《聊齋志異》中夫妻兩個在水災中沒有選擇救兩個孩子而選擇了救母親,兩個孩子卻安然無恙。眾人「咸嘆謂夫婦孝感所致[52]。《醒世姻緣傳》說:「那三分存剩的人家,不惟房屋一絲不動,就是囤放的糧食一些了不曾著水,器皿一件也不曾衝動,人口大小完全。彼此推想他的為人,都有件把好處。」[53]那些在災荒中救助別人的人,會受到老天格外的照顧。山西有一富人,老來唯有一子,其子與兒媳雙雙得重病,媳先死。老人曾夢大士告訴他:「汝本無後,以捐金助賑活千人,特子一孫送汝老。」於是給兒子娶親,終於留下一條血脈。


五、藝術作用


明清小說中的災荒書寫,可以更好地刻畫人物形象,豐富情節,使故事更為離奇曲折,極大地提高了小說的藝術性。


災荒更能體現出人性,利於刻畫人物性格。災荒年景,人們面臨的是生死考驗,災荒把人的優點與缺點都放大了,其間的人物性格更為鮮明、感人。《醒世姻緣傳》通過晁老太賑災,表現出一個關心鄰里、不計名利、善於謀劃的形象。她看著村民受苦,於心不忍,糶給他們谷吃,48個銅錢的谷,只賣12個銅錢,既不圖名,亦不圖利。她挑選有良心的四個人糶谷、賑粥,以保證谷、粥的質量,另外每月給他們每人五斗米。為了避免村民兩處得谷、粥,她與武鄉宦約好一邊只糶谷,一邊只舍粥。其義行感動周圍那些鄉宦、富家紛紛捐米捐錢,讓災民得到及時救助,沒有出現太嚴重的後果。


災荒是非常狀態,人們的生存環境極為險惡,為了能活下來,人們想盡一切辦法,甚至達到不擇手段的地步。傳統的、正常的思想、觀念、做法被人們拋棄了,一些不正常的甚至不可思議的事件與人物便出現了。小說中多有這樣的情節,如《醒世姻緣傳》吳從周夫妻吃學童的故事,《子不語·炮打蝗蟲》里蝗蟲吃人、炮打蝗蟲的事,讓人感到匪夷所思。救災故事寫作更富神奇色彩。很多災害的出現,或是神對人的懲罰,或為妖怪的興風作浪。要解除災難,必須祈求神收回成命,或者降妖除魔,極大地強化了情節的離奇與曲折。《施公案》圍繞一場旱災,展開了張天師與鯉魚精的驚心動魄的較量。全國大旱,康熙帝虔心求雨,驚動一個鯉魚精要博得封號,得預仙列。他化身為一個黑面僧,讓黑寺廟的喇嘛保薦他有呼風喚雨的本領,又鼓動水中精怪幫他完成這一任務,一同成仙。鯉魚精的行為激怒了張天師,他親自出山,阻止妖怪興風作浪,逛蒙皇上,又吩咐各路神仙把守四個方位。一場仙界與妖界的大戰就此展開,最終邪不壓正,妖界大敗,鯉魚精現出原形。作者用九回的篇幅,把這一場鬥爭寫得波瀾壯闊,有聲有色。


一些災害敘事對小說結構影響巨大。在古人看來,災害發生,皆是上天告誡世人,將有重大事件出現,二者之間是一種順承關係。有的小說以災害發生作為全書的引子,記述了故事的前因,與主幹情節融為一體。《水滸傳》第一回《張天師祈禳瘟疫洪太尉誤走妖魔》記宋仁宗三年,天下瘟疫盛行,天子派洪太尉去請張天師禳災。不料他遇張天師而未曾認出,卻放出了伏魔之殿中的36天罡,72地煞,也就是後來的梁山108將。有的小說以災害作為始終,形成一個完整的結構體系,交待故事的來龍去脈。《檮杌閑評》的開頭與結尾都以治水為中心,開篇講碧霞君顯聖降靈簽,告訴黃達如何治水,並告訴他不要殺水裡的生物,而黃達與朱衡沒有按照神人的指示去做,焚燒了蛇穴,導致雌雄二龍與群蛇復仇,這便是魏忠賢與太后勾結起來迫害楊漣、左光斗等,演出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忠貞反權奸的鬥爭,構成了全篇主要情節。結尾「碧霞君說劫解沉冤」解釋了忠奸之爭的前後因緣,其言行讓全篇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圓形結構,也使全書籠罩上因果報應的色彩,弱化了東林黨人鬥爭的積極意義。


明清小說的災荒書寫,全面展示了恐怖的災荒圖景,描繪了災民的悲慘現狀,也寫出了社會各階層為救災採取的種種措施及付出的諸多努力,批判了貪官污吏、無良奸商藉機發財的醜惡行徑,揭示出人們迷信善惡報應、天降災荒的心理,更好地揭示了人性的善良與醜惡,讓故事情節更為神奇變幻。災荒書寫,大大提高了明清小說的思想性與藝術性,是我們研究災害文學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注釋:


[1][13][15][16][17][39][40][41]「明」無名氏《檮杌閑評》,人民文學出版社1983年版,第446,451,448,449,449,446,448,448頁。


[2][5][6][7][8][11][12][32][48][49][53]西周生《醒世姻緣傳》,嶽麓書社2004年版,第225-226,243,243,210,243,225,225,248,210,221,226頁。


[3][21]「明」馮夢龍《三遂平妖傳》,《馮夢龍文學全集》第七卷,遼海出版社2002年版,第198,198頁。


[4][20]「明」吳承恩《西遊記》,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年版,第1047,1051頁。


[9][10][19]「清」劉鶚《老殘遊記》,人民文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157,142,29-30頁。


[14][38]「清」無名氏《施公案》,寶文堂書店1982年版,第221-222 ,221頁。[18]「明」蘇高亮《于謙全傳》,浙江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55 -64頁。


[22]「明」安遇時《包公案》,內蒙古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139-140頁。


[23]「清」袁枚《子不語》,齊魯書社2004年版,第448頁。


[24][25]「清」李寶嘉《官場現形記》,中州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469 ,471頁。

[26][27][28][29][30][31]「清」文康《兒女英雄傳》,人民文學出版社1983年版,第21,31,31,31,32,34頁。


[33][54]「清」紀昀《閱微草堂筆記》,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445,469頁。


[34]「唐」孔穎達《尚書正義》,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206頁。


[35][唐」孔穎達《周義正義》,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31頁。


[36]「西漢」董仲舒撰,「清」蘇輿義證,鍾哲點校《春秋繁露義證》,中華書局1992年版,第259頁。


[37]「清」褚人獲《隋唐演義》,華夏出版社1997年版,第15頁。


[42]「東晉」葛洪著,王明校釋《抱朴子內篇校釋》,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14頁。


[43][44]「宋」無名氏撰,馮國超主編《太上感應篇》,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2,18頁。


[45][46]「明」凌濛初《拍案驚奇》,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545,547頁。


[47][50][51]「明」無名氏《包公案》,寶文堂書店1985年版,第61,61,61頁。

[52]「清」蒲松齡著,朱其愷注《全本新注聊齋志異》,人民文學出版社1989年版,第603頁。


【作者簡介】王煥然(1970-),男,河南祀縣人,文學博士,河南大學文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辭賦、讖緯與文學、歷代文學災害書寫。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古代文學災害書寫研究」(項目編號:13 BZW093 )階段性成果,河南大學博士科研啟動項目「古代文學災害書寫研究」階段性成果。

轉引自《明清小說研究》2017年第2期,總第12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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